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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医仙


“不必。”凤语棠擦着手上的鱼食碎屑,向书房方向走着,听他这么一问,转头看了一眼繁苑方向,莞尔道了句,“邻居嘛。”

        “……”邻居?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还知道要邻里和睦。

        那日凤语棠差人杀王衍时,他就觉得奇怪,王衍一个混子,本不在棋局,忽然要了他的命,怎么看怎么突兀,何必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时凤语棠只道是自有考量,现在一句邻居,莫非杀王衍,是帮衬邻里的义举,宋榆杨摇了摇头,对着一池子鱼叹气道:“这邻居不简单啊。”

        凤语棠没听清,“你说什么?”

        宋榆杨掩饰地咳了一声,忙道:“逗鱼呢。”

        “晴姨还好吗?”前些日子凤语棠得了消息,说是寻到了季晴。

        当年季晴将凤语棠送至焰笙门,自己便折返回了参黎,出了家,赠得法号静尘,现在修行于京郊的一处尼姑庵。

        凤语棠几次拜会,都被季晴寻由头挡了回去,知她不喜,便也不再强求,只偶尔遣人去寺里看看。

        “前几日感了风寒,现下已经大好,主子放心,属下寻了几个寺里的小师父日常多留心些。”宋榆杨如实道。

        “有心了。”凤语棠顿了许久,最后只说了这一句。

        秋日就是这样,晨起时云彩还将天遮了个大半,吹了几个时辰的风就将云全赶向了别处。

        乐玖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后院看着医书,派出去的暗影至今也未查到石疆口中的那位女子,盯着林府的人也未传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她不急,也急不得。

        “主子,”小厮小跑着进来,稳了稳气息,才道:“乐阳侯府上的小厮说府上小姐犯了心疾,请您过去看看。”

        乐阳侯乃是帝王亲封,其长子官至一品,次子任职于汝州,再就是一个人称纨绔的昶离了,并未听说过府上有未出阁的小姐。

        “请他稍等,我收拾收拾与他同去。”乐玖将书放好,转身去准备药箱。

        侯府的装潢很是讲究,处处匠心。

        小厮将她送至后院便换了一位婢子带路,那位小姐的闺房在西侧,几步路碰见了两个拿着药箱的人,皆是一派愁容。

        房间里面除却几个婢子之外,还有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守在床前,看衣着应是侯府夫人无疑了。

        此刻眉头紧皱,紧握着床上那人的手,眼框泛红,显然是刚哭过一场,见乐玖进来,提起帕子微转了些身,将眼泪擦了。

        “有劳大夫了。”侯府夫人说完就在一旁看着,等待着结果。

        乐玖诊过脉,道:“可否拿几张小姐先前用的方子看看?”

        “白蔹,去找来拿给大夫。”侯府夫人昶芸之的声音是极温柔的,听闻性子也是极和善的,倒与昶离那般欢脱的性子截然不同,想来那性子多半是随了侯爷。

        乐玖将方子仔细瞧了一遍,“小姐这心疾是自小便有的,之前的方子虽能稳住病情但却是不治本的。”

        “听闻乐大夫可医百病,梦芜年纪尚轻,还劳烦多些费心,救治一二,侯府上下定会牢记恩德。”祝芸侧身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泪花,转过身来柔声说着。

        “小姐可是昨日傍晚开始如这般昏迷的?”乐玖一边写着药方,一边问着。

        “昨日酉时。”白蔹答道。

        “小姐的病暂无大碍,转告夫人不要过于忧心,这是药方,先给小姐服下,一个时辰左右便会苏醒,明日我会再来,便先告辞了。”

        心疾之症,乐玖在焰笙门的几本医书古籍里面见过,觉得新奇,特意记了下来,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这位小姐的病症不重,只是平日里饮酒过多,冲撞了药物,也伤了身子,才至于如今病情加剧。

        乐玖提着药箱随着白蔹向门外走去,在府门口正遇上了进来的昶离和付奕琪。

        “阿玖,”说话的人是昶离,语气里满是惊喜,“你怎么会在这?”

        “回小少爷,乐大夫是来给小姐看病的。”乐玖一时没反应过来,白蔹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原来你是个大夫啊。”转头又对白蔹说,“你先带付姑娘进去。”说完拉着乐玖上了马车。

        怪不得乐玖看着方才那小姐眼熟,见了他才反应过来,那女子是昨年与他一起去醉乐坊听曲儿的姑娘。

        乐玖“嗯”了一声,又道:“所以昶离是假名字。”乐玖这话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恼怒责备,也没有曲意谄媚。

        “真名字,”昶离没想到她会这么笃定自己的名字是假的,听完就笑了出来,“我随母亲的姓氏,母亲是家中独女,外祖父又去的早,曾外祖父就将我养在身边,说是承昶姓血脉,我小时候都是住在岵州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昶离是京城纨绔不假,可参黎之人大多以为他是哪个富商的儿子,毕竟姓氏与乐阳侯不同,谁也没将两人联系到一处,他虽未可以隐瞒,可不做解释,亦是将身世包裹成了秘密。

        马车上放着一张小几,车行得稳,小几上的点心连晃也不曾,昶离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那点心做的大小刚好,即使是深闺小姐,一口一个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雅。吃完或是觉得还不错,端起盘子递到乐玖面前,示意她尝尝。

        “原来是这样。”乐玖本来没什么胃口,但见这情形也不好推辞,便抬手拿了一块,道了声谢。

        “我听他们说今日去山木斋请了“山木医仙”,没想到竟是你,”昶离将盘子重新放回小几上,冲着乐玖笑着调侃道:“不会是……招摇撞骗的吧。”

        乐玖挑眉看他,似笑非笑,“片刻前还给贵府的小姐开了药,估计现在还未熬好,要不要回去看看啊。”

        昶离将玩笑收敛,正经道:“梦芜的病如何?”

        “还好,不算难治。”

        “那就好。”听了这话,昶离的面色有所缓和,还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向乐玖那边伸出了手。

        乐玖狐疑,“干嘛?”

        “感觉你并非浪得虚名,给我也号号脉。”一转眼又换作平日那副嬉皮笑脸。

        在他刚要伸回手的时候,乐玖指尖准确无误的搭到了脉上,昶离的胳膊就僵在半空中,待手腕上的几点温度散去,昶离的耳朵却烧了起来。

        乐玖淡道:“没病。”

        车马路上无趣,乐玖又捡回了方才没聊完的天儿,“府上这位梦芜小姐也是如此的吗?”

        “什么如此?”昶离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何为“如此”。

        “之前没听说过侯府上有小姐,看刚刚的那位小姐不过与你年纪相仿。”乐玖解释道。

        昶离恍然,“哦,她不是中原人,是西鄚人,梦芜是兰姨给她取的汉名,也随兰姨的姓氏为方,兰姨与我母亲是少时好友,就自然走的近些,只是去得早,母亲便把梦芜当做亲闺女,府上的人也都称她作小姐。”

        看得出来昶芸之待她很好,乐玖见了方才之景,只以为是慈母忧女,心疼血脉。

        乐玖刚进医馆,椅子还没坐热,付奕琪便到了。

        “那位小姐的病症如何?”乐玖自知医术不及付奕琪,见付奕琪坐稳,开口问道。

        “我看了你开的方子,和我想的差不多,又问了她们几句,就没再看了,心疾方面,我不如你的。”

        付奕琪这话不是自谦,世人患心疾的人不在少数,可鲜少有能活过垂髫之岁,一般没等遇见有能力的大夫,便化作一抔黄土。

        付奕琪觉得对待心疾机缘天命这些不确定因素太多,即便真的将医书吃透,一辈子也不见得能遇上一位病人,故而并未对此如何上心。

        “我听昶离说……你和顾小将军……怎么回事?”乐玖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付奕琪。

        付奕琪一听有些慌神,忙道:“他是不是瞎说什么了啊?”

        “也没,就是说他想找你去府上看个病,都要在小将军那里磨好久,才肯放人出去看诊。”付奕琪脸颊漫上红晕,这还是乐玖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想必是动了真心的。

        付奕琪解释的飞快,像是在遮掩什么一样,“哪有那么夸张,他今日来的时,我正在配药,自然是走不开的。”

        当初乐玖离开焰笙门时本是想带付奕琪一道离开的,可思前想后都怕连累付奕琪,毕竟前路如何她自己都说不清,说不清多难,说不清多危险,焰笙门里再怎么说都有方刚护着她,比起在外面要好上许多。

        她的事她始终没有告诉付奕琪,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怕告诉她,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帮她,若是有一天会连累到她,她是千百个不愿意的。

        而今有了顾泽方,顾家满门忠义,顾泽方又是个清风劲节的,若真是有缘,结为连理,也算是了却了乐玖一件心事。

        付奕琪还想说些什么,可这会儿心思乱成一团麻,怎么也想不出方才想要说什么了,只得抓起瓜子,苦着脸磕着。

        灵光一现,终于想了起来,“你知道今日看诊的那位小姐吗?”

        乐玖看她,“如何?”

        付奕琪神秘道:“那人是西鄚的景康公主。”

        乐玖一顿,“可我见她倒像是常住在府上的样子。”

        “听说是大邺要与西鄚结亲,她偷偷跑了出来,西鄚王没法子,只说她是病了,这才搁置了,没想到竟然是在侯府上住着,”付奕琪擦了擦手,“要不说呢?”

        乐玖不解,“说什么?”

        付奕琪一笑,“不能装病,不然真有病找上门。”

        第二天侯府的马车出现在山木斋外,是接乐玖去复诊的,帘子一掀,来的人正是昶离。

        昶离由伙计带路到后院,一眼就看见了低头看书的她,书案是放在院子里的,只是在左手边放了一面珠帘帐子,挡住了些并不太刺眼的阳光。

        “你这帐子倒是精巧,还是第一次见。”昶离摆弄着那珠帘,发现这珠子越向上越密,恰好挡住了光,遮住了面。

        乐玖有时会觉得自己很矛盾,尤其是在琐事上,“这个时辰屋子里面有些凉,出来晒晒太阳会暖和些,可又不太喜欢阳光照着脸,便做了这个。”

        伙计拿出了药箱,乐玖的手刚伸出去,昶离先一步从伙计手里接了过来,还一边念叨着,“阿玖,你看,我是不是也有点大夫的样子了。”

        乐阳侯府。

        “昨日服了药,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小姐就醒了,也遵着您的吩咐,饭菜都是清淡些的,小姐今日的精神也不错,刚在院里走了走,现下正在房间里等您。”白蔹仔细说着自家小姐的情况,不敢有一丝遗漏。

        梦芜今日穿的一身红衣,脸上挂了几分病态,但这艳色并没有使她看起来更憔悴,反而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破碎感,慵懒的倚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树草花木,看出了神。

        “听芸姨说你有法子治我的心疾。”乐玖进门的时候,梦芜也没回过身来,只是幽幽的问了这一句。

        乐玖没有答话,梦芜似是看的腻了,起了身,白蔹走过去想要扶她过来坐下,还未走到身前,便见她拂了拂手,自己走到了桌前。

        看样子是练过功夫的,只是因为患有心疾,并没有多深的武功,但体质还是比一般女子要强上许多的。

        “小姐患的这心疾我曾在古籍上见过,上面记载着疗法,需配合药浴,今日来就是来确定一下药浴的剂量,只是用药的这段时间内不可饮酒。”见梦芜坐下,乐玖才开始说。

        “若是饮酒呢?会如何?”梦芜将手肘拄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乐玖。

        “倒也无妨,只不过是会好的慢些,事倍功半。”

        “那就好办了。”梦芜脸上现了笑,冲着白蔹道:“听见了?大夫说了,喝酒可以,到时候可不能和芸姨告状。”

        梦芜说完话,起身去了院里,待走进一株九华,开的正好,伸手拈了下茎,可动作一顿,两只手指稍离了一寸,又点在一起,轻轻弹了弹手前的花,提步走了,只余身后黄影独自缭乱。

        “乐大夫,药方……”一旁候着的白蔹小声开口,“可还需要婢子喊小姐回来号脉?”

        乐玖望着梦芜的背影,“不必,脉象昨日诊过,今日来不过是看看醒来后的状态,以确定药量。”

        乐玖将开好了的煎服和药浴的方子递给白蔹,嘱咐道:“用这方子期间若是饮酒,药效减半,时间就相应延长一倍。”

        后来听闻梦芜第一日时还饮了些酒,用药的第二日就未再碰酒了。乐玖当时没说的是药很苦,药浴的气味也不太好闻,只是这种事儿只有当局者清,旁人多说无益,自己受不住,自然会重新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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