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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焰笙


汵州城东崌旸山,山上百年焰笙门,冬日白雪覆朱梅,来年映川红漫天。

        山下的人说,映山红的颜色是昨岁亡人之血所染,每每道起此处无外乎“罗刹鬼域”四字,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令天下人趋之若鹜。

        原因无二,这里,做得是欲望交易,诸如升官发财,诸如谋财害命。

        焰笙门内设定鹤司、拂智司、听风司及万物司。另设缘机阁,负责为各司物色新人,被挑选者,天资各异,惟一无二,皆是无故无亲之人。

        “这是今日挑选的新人,带她去沉彩居吧。”

        “凤语棠,焰笙门机缘阁阁主……”一卷文字,记录了有焰笙门人所有信息,乐玖翻了翻,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眼便选中了凤语棠。

        凤语棠的画像,乐玖反复记了许久,那日在东风酒楼外见凤语棠,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进了焰笙门以后就是这的人了,”说话的女子年纪不大,生着一双丹凤眼,满眼含光,冲着人笑时,弯成了月牙状。

        女子讲话时总是带着笑,“门内等级森严,所以一定要记住不要乱跑,否则冲撞了哪些人物就不妙了。”

        焰笙门级别共划为五等,一等为门主,二等为左右使者,三等为各司主事及阁主,四等为各司卫令,末等即为新入门生。

        新入门生于进门第四年冬至,接生死令,九死一生,晋为卫令。

        逾过十日,择司复战,各司榜首,可挑战各司上品卫令,上品卫令能者居之,落败者降为二品卫令,其余人等皆为三品卫令,择长项归于各司。

        “这里是沉彩居,今后起居便是在这里了。”

        名字取得应景,此处寂寥一片,毫无生机,连墙脚都找不到一株野草,一应颜色进到这里都如石沉大海,杳无踪迹。

        “新入门生每日辰时开始早课,由各司卫令进行教授,课业有四,杀、学、察、毒。”

        “杀者,行武力;学者,主思策;察者,重追闻;毒者,附医生。”

        “每日课毕,门生可自行安排。一年过后可择一课主修,其他降为辅课,以备冬至令。”

        乐玖的房间安排在了南院最末,同住的还有五人。

        焰笙门一单生意十银到千金不等,除却沉彩居,门内装潢都差不到哪里,其中藏书阁尤甚,古色古香,就连木料都是用的上品檀木,阁内万卷,各有涉猎,引人入胜。

        二人停在藏书阁前,付奕琪轻轻敲了敲门口石柱,颇有些神秘,“藏书阁内,书种齐全,越往深处,越是高深,门主说,凡门内人,无论品级,均可翻阅。”

        “之前说过门内等级森严,许多场所门生是不得进的,缘何这里又一视同仁。”乐玖随口问道。

        “因为……”付奕琪刚打算继续说,猛地发现走了这一路,身边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莫名有些激动,“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想这次阁主为什么带回来个小哑巴……”言毕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话不太妥当,表情也略有些僵硬。

        “小哑巴”淡淡一笑,“无妨,你继续说。”

        见乐玖说话时脸上挂着笑,一颗心也便放回了肚子里,娓娓道来,“藏书阁内之所以不分等级,是因为历代门主都认为可读懂阁中深处的典籍的人不一定是那些能力者,每个人天赋不一,机缘也同样重要,无论是谁参透典籍奥秘,都是门中之幸,总之最后都是在门中效力的。”

        “不过啊,自藏书阁建成至今,新入门生中得此机缘者……甚少!”言毕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辛酸泪,满含遗憾重重叹了口气。

        “对了,我叫付奕琪,长顺二年生人,比你早来这里几个月,你呢,叫什么名字啊。”俩人聊了半天也没有互通姓名,一想起来,赶忙问出来。

        “乐玖。”

        “我就住西边的第三间房,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没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说完拍了拍乐玖肩膀,又笑了起来。

        乐玖看了一眼方才被拍过的地方,道了声“多谢”。

        “天色也不早了,想必你也乏了,早些休息吧。”边说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眼里跟着泛了泪。

        待人走后,乐玖才拍了拍自己的僵了许久的肩膀,扯出条帕子,将手细细擦了。

        虽至夏初,崌旸山上早晚还有些凉,蝉虫也敛了知觉,窝在角落安眠。

        乐玖翻了几个身,也入了梦。

        乐玖入焰笙门已有月余,各个方面已然适应,原就有些底子,所以许多功夫学起来特别快,只是对于医理毒物方面却总是不得其法。

        说起来以前也是这样,平时自己闲来无事翻阅出什么喜欢的辞赋读了几遍就能印刻在脑海之中,但若是点名要她背些诗词便是翻来覆去如何也记不住。

        “阿玖,”一听这欢快的声音,便知是付奕琪,一回头果然看见小跑过来的少女,“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帕子?”前些日子付奕琪见着乐玖一水的素色帕子,颇有些无奈,一边嫌弃着“姑娘家家怎么连条绣花帕子也没有”,一边连着绣了三四条帕子送了她。

        付奕琪摇了摇头,“哎呀,不对,算了算了,喏。”说着从手里捧出一包莲香牡丹酥。

        焰笙门虽不苛待门生,可左不过日常吃食,糕点果子什么,自是没有的。

        乐玖没想到会是点心,一下子愣住。

        见了乐玖这副模样,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块,堵得说不出话。

        “怎么知道你喜欢甜食?”说罢得意之色更盛。

        乐玖嘴里塞着东西,说不清话,轻点了点头。

        付奕琪端起玄虚,“祖上先人精通占卜,昨日托梦与我,倾囊相授,今早醒来急忙试试成效,”说着掐起了指节,而后猛地睁大眼,凑到乐玖面前,眼笑盈盈,“看来还真是老祖宗显灵了。”

        素日吃饭的时候,只要是哪顿的饭菜偏甜,乐玖肯定会比以往多用些,时日久了,喜好自不难猜,只是并不妨碍乐玖被方才一套说辞逗笑。

        付奕琪坐在乐玖旁边,不再胡扯,“这是托膳堂的张婆婆带的,皓悦轩的招牌。”

        乐玖拿了一块,将剩下的包好,递到付奕琪那边,正准备放在她手心,谁知后者冷不防把手一抽,险些将糕点全孝敬土地爷。

        “我可不要,甜腻腻的,”随即掏出一包纸袋,一边往开打,一边念叨,“我还是喜欢嗑我的瓜子。”

        待磕了一半才猛然想起正事,“今天来是有正事的,”言毕蹭了蹭手,从腰间取出钱袋,“你的月银。”

        “素日里,她都是独来独往,”付奕琪抿了口茶,“话也少,除了嗜甜些,简直像个出家人,无欲无求。”

        凤语棠将折扇转了两圈,淡道:“用度如何?”

        “无甚用度,我试探过她,”付奕琪思索半晌,“她说……她说月银要留着还账。”付奕琪小声嘀咕道:“进了焰笙门,哪里需要她还账,欠的账不是门里都帮忙还过了嘛。”

        债主:“……”

        凤语棠轻咳了两声,道:“别的呢?”

        “别的……”付奕琪想破了脑袋,嗫嚅道:“我发现她帕子特别多……算吗?”

        “缘清!”随即瞥了一眼付奕琪,“罚她一月例银。”

        付奕琪起初进焰笙门,便是得了凤语棠恩惠,小姑娘一心想着报恩,几次不顾门规偷偷到机缘阁寻凤语棠,虽大抵只是送送东西,凤语棠瞧着人机灵,便留作了自己人,虽还是门生,但每月私下会多派给她一份例银。

        待付奕琪走后,缘清才道:“派出去的人来了消息,此人身世并无特别,与其所述一致,不过贫家百姓。”

        那日回到焰笙门,凤语棠便有种落入某种圈套的感觉,一切都太过巧合,如出一辙的境遇,突如其来的买家,恰到好处的相遇……

        试问,一个嗜钱如命的小贼会将银钱用来消灾吗?一个偷盗几乎从未失手的人,竟然会被人追杀到连累家中老人?一个为了报复人而偷盗大笔钱财的人会洗心革面?这样的人为什么突然醒悟第一个念头就选择卖身葬亲?难道就因为白日里被殴打的恐惧,亲人故去的打击?狐狸怎么突然变成了兔子?

        可偷窃就像赌博,没有人会一夕之间洗心革面,所有的一切太像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只待他一踏入,猎人便开始收网。

        凤语棠想起一幕幕的设计,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捏碎了几根竹骨,一把新扇不过一日,就成了废品。

        凤语棠将扇子扔在一边,端起茶,压了压火气,“参黎那边呢?”

        “东风酒楼的羊羔酒确实是被参黎的一家酒楼买走了,虽说东风酒楼加了一半的价,可货到了参黎,却是又翻了一倍,属下查过,那家酒楼开了十多年,素日里也会从各地进些好酒,放到参黎高价迈出,并不像是有所图谋,刻意为之。”

        “这么说倒真是身家清白,孤苦无依。”凤语棠看着氤氲茶气的杯盏,忽的笑了,“可我怎么瞧着,处处透着不寻常。”

        “主子既是疑心,何不将人……”声音到这戛然而止,只等着凤语棠决定。

        “你说,若她真是无辜之人,此举岂不算错杀,”凤语棠将杯盏一放,“而且,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我倒想看看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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