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劳燕

“是，千真万确，李尽良看过四奶奶的胎。”莲心道。

        “是菊园那边传的？可跟二奶奶有关？”苏成萱问道。

        “没听说是菊园那里的动静，好像是四奶奶自己寻的，说什么一直照顾的张郎中不中用，后来就没叫伺候着了，可后来换了谁，咱们也不清楚。”莲心道。

        “若是真的，那四奶奶的这胎，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只怕只怕和娘亲当年一般”苏成萱越想越害怕，可眼下也只能硬生生咽下这份恐惧，

        “莲心，你叫喜儿，小蝉姐姐她们再去寻这个李尽良的影，他既然能在要紧的时候出现，那必然还与金陵有联系，务必要把他拿住，我娘亲的胎，还有四奶奶的这胎，都和他脱不了干系。”苏成萱吩咐道。

        “姑娘放心，自打姑娘吩咐了，小蝉姐姐便一直着人盯着，务必把那李尽良拿住。”莲心道。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起码也得有个前因后果的让人知道，否则，日后，说不得得有多少人遭殃。”苏成萱冷冷道。

        “姑娘，四奶奶和三奶奶的事，奴婢们自然上心，还有卫姑娘和徐公子，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莲心唯恐提起两位奶奶，苏成萱伤心，便赶着转了话题。

        “徐公子那样的人，自然少不了这样的事，只不过，赐婚的恩旨这么久了还没下来，卫将军和夫人疼爱，想必背后也出了不少力，咱们且等着看看。”

        长平二十七年秋末。

        苏更甫早上入朝理事，本应早归家，却到傍晚还未回来。梅园的饭菜从晌午热到了傍晚，却还没见回来，这下，不光是梅园，便是菊园，萱草园，蔷薇圃乃至整个苏宅上上下下都心惊肉怕。

        凤素瑶不住的着人去打听，可去了的小厮却没见一个回来的。可怜她不是世家出身，在京城中也无甚多人脉，得不到实在的可靠信息。

        苏成蔷只是跟着母亲着急，也只能安慰着她，却也无半点有用之处。

        苏成萱着人悄悄的去卫府，齐府，明府去打探。

        荷心回来时，只悄悄告诉了苏成萱，只有明大公子同老爷回来了，齐公子，卫公子都没回来。

        苏成萱心内惴惴，连湃上的凉茶都没吃几口。

        “姑娘，明大公子叫我传个话给你，叫你不必担心。”荷心道。

        “这丫头，什么要紧的话不赶紧说，没看见咱们姑娘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么？”莲心气笑道。

        “姐姐别急，明大公子只叫我告诉咱们姑娘，其余人都不可告知，我才忍了一路，见到姑娘着急，又给忘了，”荷心不好意思的笑道：“明大公子只说了一句，卫姑娘能如愿的。”

        “卫姑娘能如愿？这是什么意思？”苏成萱心内暗暗揣摩，明大公子一向稳重，不会平白无故的说一句没要紧的话，他知道自己担心爹爹，却说和朝阳相关，难道，是有关赐婚的事，可赐婚事关徐，卫，宋三家，想必宋国公也在朝堂，可这与爹爹和小齐哥哥有什么关系？

        苏成萱百思不得其解，决心去亲自见见明应池。

        梅园里。

        素梅一直给吴疏影宽心，“老爷是太子少师，想必圣上不会为难老爷的。”

        “素梅你还小，没见过官场上的事，虽说官人位至太子少师，本应是天子和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可天意难测，祸福更是朝夕的事，这是谁也不能预料的。”吴疏影冷冷道。

        “奶奶不过花信年纪，却看的透彻，倒像是像是经过的。”素梅继续道“若是老爷真有个三长两短”

        “他若是升官加爵，我便跟着他繁花似锦，他若是获罪下狱，我便陪他素衣禅心，你去，除了那羊脂白玉的镯子，剩下的体己首饰找个当铺当了，若是他需要银钱打点，咱们也能拿得出。”吴疏影道。

        闻言，素梅不禁又暗暗打量自家主子，从来都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也与老爷恩爱，可总觉得，她待老爷的心，与从前不同了，可她一个小丫头，又实在想不出哪里不同，加上为自家主子担心，也就不想了，便按着吩咐办事了。

        菊园里。

        凤素瑶将这些年攒的体己悄悄的托心腹带出去藏好，又将家里的田产铺面，房契一一收好，悄悄的叫红燕去寻买家。

        她一早做好打算，若是苏更甫此回无事，便叫人悄悄的再将那些赎回来，神不知鬼不觉，若是遇到大事，以至于抄家流放，或是获罪下狱，好歹自己和蔷姐儿有银钱傍身，不见得脱不了身，至于苏更甫，自然是排在自己与蔷姐儿之后的。

        苏宅内登时乱做一团，苏成萱趁人不注意，穿着素日荷心常穿的衣衫，也挽着双螺髻，打扮的同她一样，趁着夜色，漏液出门了。

        今日出去进来的人很多，二奶奶忙着别的事，因此，出去倒也容易。

        一辆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五柳居门前。

        莲心同苏成萱下车，看着熙熙攘攘的人进出，多半是衣着得体的贵人，果然这里名不虚传。

        “姑娘当心脚下。”莲心提醒着自家姑娘。

        早有小厮上前接引，见她俩不过是寻常丫鬟装扮，口里却也没半分不敬。

        “只怕姐儿们酒量不深，咱们店里的茶点茶水也是金陵城中独一无二的，两位可要来点？”那小厮悄悄打量，虽然她俩衣饰普通，言谈举止间却不像寻常丫鬟，年纪又轻，只怕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姑娘，装成丫鬟偷玩上街来的。

        “小哥儿，带我们去柳字五号雅间即可。”苏成萱道。

        那小厮霎时明白，不发一言，快步引着她们往楼上雅间走去。

        柳字五号雅间内。

        桌上的茶已浅淡，已过了三泡，味道却正是最好的时候。明应池坐在桌旁，细细的斟了一盏茶，静静的等着。

        苏成萱进来时，便看见了他。

        “明公子，”苏成萱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莲心见状，悄悄走出去关上了门。

        “四姑娘，你来了。”明应池微微一笑，道：“先坐下罢，这茶已出了三四遍色了，这个时候是最好吃的，你尝尝。”

        苏成萱心里着急，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依言尝了一口，果然，齿颊留香，回味悠长，不像她平常吃的茶。

        明应池见状，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日在朝堂之上，圣上怒斥了宋国公。”

        “什么？宋国公？他可是开国功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苏成萱一脸不信，她记得幼年时夏清荷曾给她讲过开国功臣的趣事，那可是护国柱石一般的存在。

        “朝堂上的事，不是你我能揣测的，可圣上也实在斥责了他，说他与亲王过从亲密，相与甚厚，有失初心，这还不算，就连太子也被训诫，苏老爷身为太子少师，自然也是留在宫里的，不日即可到府，你不用太过担心。”明应池温和道。

        圣上疑心日益渐重，最厌恶朝堂之上结党谋私，上次宋国公为求恩旨赐婚，听说燕王为此添了不少言辞，只怕惹了圣上的疑心，才有今日的祸事。

        “如此一来，宋徐联姻只怕是不成了，于宋姑娘而言于卫姑娘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明应池知道她在意什么，便删繁就简的说了出来。

        “宋姑娘？明大公子也识的她？”苏成萱问道。

        “幼年间的好友，长大后也是近日才见过的。”明应池解释道。

        “也是，那样的世家女子，明大哥哥自然是见过的。”苏成萱默默道，

        “那小齐公子他还好么？”

        闻言，明应池微微一怔，末了，缓缓道：“他伴读太子左右，又受太子重用，自然也被训诫，无大碍。”

        明明只是短短一句话，苏成萱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登时一颗心归了原位，不知是知晓了爹爹和齐安泰并无大碍，还是见着明应池异常安心，这才有心思去品茶，再去吃那茶时，忍不住赞道：“这茶沏的极好，明大哥哥，这是什么茶？”

        “这个么，是枫露茶，也叫枫露点茶，以香枫嫩叶，入甑蒸之，滴取其露，要出三四遍色才可有这般味道。”明应池看着她，又忍不住道：

        “这里的茶点也是不错的，是按着时节做的，你平日最爱这些时令小点心，今天好容易出来了，尝尝再回去。”

        苏成萱捡了一块浅绿小团子，尝了尝，酸甜软糯，便道：“这个果子是什么，怎么从前没尝过？”

        “这个是青梅糯米团，配着这茶，最好不过。”明应池一一讲解道。

        两人正品茶间，莲心却慌忙在外叫着“姑娘？姑娘？”

        “什么事？进来说。”

        苏成萱见莲心进来，一脸焦急，见到明应池又急急忙忙的行了个礼，似有什么想说又碍着明应池不敢说。

        “有话便说，明大公子不是外人。”苏成萱亦急道。

        明应池微不可查的微微一笑。

        “姑娘，你猜我方才看见谁了？是跟着二奶奶的红燕!”莲心道。

        “你可看真了？她来这里干什么？”苏成萱疑惑。

        “日日常见的人，我怎么可能看错，真是她，她还带着，还带着几个商贾模样的男子，进了第九间雅房。”莲心道。

        “那些人，你可眼熟？”苏成萱问道。

        “我瞧着眼生，不像是往年年关来的商铺的伙计。”莲心道。

        “爹爹不在家，也不可能做这些买卖，又不到年关，各铺子里的老板伙计也不汇账，就算是有事，也应该在家里同二奶奶一起，这会子在这里做什么？莲心，咱们去看看。”苏成萱疑惑。

        闻言，明应池心里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道：“萱儿你且等等，我叫跟着的小厮悄悄去看看，若是要紧的事，便赶紧帮着办了，跟着我的人，谨慎知分寸，再者，他们也不大认识我身边的人。”

        苏成萱方才后悔自己冲动，若真是什么不堪的事，自己贸贸然过去，不知后果会怎样。

        “明大哥哥，谢谢你了。”仓促间，苏成萱郑重行了一礼。

        明应池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丝笑道：“放心。”

        “各位，咱们好歹也是多年的好友，上次的二奶奶放的利钱，虽是你们要回来的，可你们也得了不少赏钱，怎么今天便翻脸，将这价压得这样低？我回去怎么回我们奶奶？”

        “红燕姑娘这话说的差了，如今你家遭了难，也就咱们敢担着风险拉你们一把，你们二奶奶应该感谢我们才是，说什么翻脸不翻脸，无情不无情的话，那咱们能是那样的人么？咱们都是讲究人！”

        红燕看着眼前无赖一般的几人，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于是只得忍痛将那京畿的几亩上好的良田，城里两间铺子贱卖给了那几人，拿了房产地契，那几人仿若得意十足的强盗般走了，过了半晌，红燕也出来，自寻出路走了。

        明应池的心腹小厮将这些告诉他的时候，一向温和知礼的明应池竟也冷了脸。

        “这才刚一出事，有人就忙着劳燕分飞了。”

        “公子，这要不要告诉苏姑娘？”小厮问道。

        “我去告诉她，你去，盯着那几个人，拿些钱去把那些铺子赎回来。”明应池吩咐道。

        小厮答应着赶紧就去了。

        苏成萱仍在等着明应池，见他终于来了，便急着问道：“到底怎么了明大哥哥？”

        “无事，是那些铺子的伙计欠你们家的旧帐，想是你家要着急用钱打点，才来要账的。”明应池温和道。

        “这就好，这就好，我还以为”

        “无事，你不要怕，若是有什么事，你叫人送信给我，一切有我。”明应池道。

        苏成萱点了点头，明应池叫小厮送着她们上了马车。

        “公子，你为什么不和苏姑娘说真话？”

        “她在苏宅身不由己，即便是知道了，去做这事也很为难，那便我来做罢。”

        明应池看着远远离去的马车，淡淡道。

        苏成萱回来时，苏宅内仍旧乱糟糟的，苏更甫还未回来。

        “各园里怎么样了？”苏成萱问道。

        “我的姑娘，你可回来了，我担心死你了，这一天，各个园里都是乱糟糟的，二奶奶打人骂狗的，连着三姑娘，两个园子到现在上上下下通不曾歇着，到是梅园的，刚刚传了晚饭，奴婢瞧着，往日老爷宠爱梅园甚多，遇见事了，才看见菊园还是靠谱的。”荷心道。

        “这丫头，别胡说，表面的功夫谁不会做？且等着往后看。”莲心道。

        “怎么了？姑娘，你们出去遇到什么了？”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间传来声响“老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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