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
把黎江江送到家门口，江黎川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了。”
“什么数？他在哪？”黎江江问。
“他的身份证没买票记录，没有出市，调了监控，有大概方向了。”江黎川扬一扬下巴，说：“快下车吧，跟爸妈说我马上回家。”
黎江江走进家门，爸爸妈妈们一看，和去年一样，又是俩人出去，黎江江自己回来，问：“你哥呢？怎么又是你一个人？”
这么一问，黎江江想起来，去年这个时候，也是她自己回家了，江黎川去找杨宁了。
哎，去年杨宁，今年浩子。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哎，现在他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哥哥了。”黎江江叹着气说。
江江妈妈问：“什么意思啊？又去找哪个学生去了？”
黎江江往沙发上一躺，叹了一口更长的气，说：“浩子失踪了，我哥去找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本来这两天因为袁浩的事，黎江江在家就情绪不对，现在又失踪了，四个大人都过来围住了黎江江，问怎么回事。
“怎么失踪了？什么叫失踪了？几天了？”黎川妈妈。
“大过年的这傻孩子能去哪儿？你哥知道去哪找吗？用不用报警啊？”江江妈妈。
黎江江说：“我就是接到浩子他妈妈的电话，他妈妈说浩子就一直没回家，还以为是我们还没回来呢。我哥说他心里有数了，能找到，让我跟你们说他一会儿就能回家。”
如果是黎江江说自己心里有数，爸爸妈妈们都不会真觉得她心里有数。但江黎川说自己心里有数，那就是真有数，四个大人一下放心了很多。
“哎，作孽，大人造的孽，折腾孩子。”黎川妈妈摇着头回厨房了。
江江妈妈也叹气：“真是的，非得出去找那刺激，孩子都成人了，还干这事儿。”
江爸和黎爸默默对视了一眼，也叹了口气。
江黎川开着车往外高和紫金湾的方向行驶。
两天没回家，没出市，袁浩坐的出租车往这个方向来了。
江黎川思索着，想着按袁浩的思路，不会找一个宾馆住，会找个能转移注意力发泄情绪还能住的地方。
那就是网吧了。
小吃街里那个网吧，有张超的朋友在，还认识袁浩，袁浩大过年不回家，张超的朋友肯定会告诉张超。
所以可以排除那个网吧。
那只要在这一片儿，找大年三十依旧营业的网吧就行了。
江黎川搜了搜地图，定位了所有今天还开着张的网吧，准备一家一家找。
还好并不多，只有三四家。
江黎川挨个找到第三家，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看见了袁浩。
袁浩头发乱成鸡窝了已经，黑眼圈和眼袋以及眼里的红血丝明显地吓人，再加上一下巴的胡茬，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意气风发的高中生。
江黎川在袁浩边上坐下，把袁浩的耳机摘了下来。
袁浩有些僵硬地转过来脑袋，江黎川都听见颈椎发出的咔咔声了。
袁浩看着江黎川，眼神都是木的。
江黎川伸手在袁浩眼前晃了晃，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片湿巾，撕开包装，拿着湿巾拍袁浩脸上，一阵揉搓，说：“醒醒神儿给我。”
江黎川路上很有先见之明，把湿巾夹在雨刷下了，吹了一路北风，湿巾差点儿结了冰。
冰凉凉的湿巾还带着绿茶味儿，袁浩一下子就打了个机灵，清醒了。
“川哥？”袁浩一开口，声音哑地把江黎川吓了一跳。
江黎川听出来袁浩有多久没开口说话了。
江黎川叹了口气，把袁浩拎起来往外走。
袁浩脚都是软的，全靠江黎川提着。
江黎川把袁浩塞进车里，然后自己也坐进车里。
然后江黎川带着袁浩找了家饭店，只给袁浩要了一碗热粥。
袁浩的胃现在估计除了热粥，什么都受不住。
热腾腾的蔬菜粥端到袁浩面前，蒸汽氤氲到袁浩的眼里。
“吃吧，吃完了再说。”江黎川说。
袁浩拿起来勺子，手微微抖着舀了一勺粥，又有些艰难地送到自己嘴边。
一口热粥下去，袁浩像是活过来一般，红通通的眼里忽然聚出硕大的泪珠，直直地滚进冒着热气儿的粥里。
“我不敢回家见我妈。”
袁浩的声音沙哑破碎，真成了破锣嗓子。
袁浩肩膀剧烈耸动，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他用手捂住眼，努力抑制住自己，但眼泪顺着鼻梁处的手缝漏出来。
从前江黎川见袁浩的次数并不算多，当了老师后袁浩才天天在自己跟前晃。
但不论是什么时候，江黎川记忆里的袁浩都是一直挂着副缺心少肺的笑，眉眼从来都是弯弯的，仿佛生下来就不知道愁字怎么写，唯一变化的就是五官逐渐成熟。和学校里那群男孩子笑着走在一起，明媚炙热地像八月的阳光。
不知愁的少年，现在捂着眼都止不住泪。
江黎川看着袁浩，心里酸涩地很，走过去坐到袁浩旁边，拍拍袁浩的背。
袁浩哭到觉得手有点儿发麻，才觉得快止住了，接过来江黎川递过来的纸，胡乱擦擦脸又擤擤鼻涕，把鼻子拧地更红了。
袁浩换了两口气，说：“我这么难受，都是因为，心疼我妈。”
江黎川点点头。
“我不知道怎么见我妈，不管我跟不跟我妈说这件事，我都觉得我对不起她，我是个王八蛋！”
“我不说，就是让我妈继续蒙在鼓里。我说了，就是往我妈心里扎刀子！”
“我妈年轻的时候，又漂亮又有能力，有了我，甘愿在家里当家庭主妇，让我爸在外打拼事业。”
“结果，我不是个什么好孩子，我爸还在外面干那种龌龊事。”
“我怎么回家跟我妈过年啊？川哥...我不敢见她，我甚至不敢想她的模样......”
袁浩说着，脑子里就浮现了此刻他妈妈坐在沙发上又走到窗户边焦急地等他回家的样子，一颗心就又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连着五脏六腑生疼，疼地他又忍不住耸动着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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