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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师傅


是夜,亥时初,风言准时出现在了竹林书院。

        推开篱笆门,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走到院子里,她看见墨渊正挺着脊梁,端端正正地坐在石桌前喝酒。

        桌面上除了酒壶,还摆了两个小竹盘,一盘是空的,什么都没装,另一盘盛着一大团黑漆漆的东西,看上去像下酒菜。

        第一天习武,风言摩拳擦掌,心里暗暗激动着。

        上山之前,她已经像个多动症患者一样,做了一套复杂的热身操,还绕着四方客栈大汗淋漓地地跑了好几圈,边跑边沿袭着警校训练的习惯,在心里扯着嗓子喊口号“一二三四——”,干劲十足。

        等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做好准备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夜路上山,就等着莫渊给她传授绝世神功了。

        风言喘着大气,仿照武林高手的样子,朝莫渊行了个英气十足的抱拳礼:“莫老师,我准备好啦,开始吧!”

        莫渊一动不动,似是不太满意,良久后,嘴里才蹦出两个字:“师……傅……”

        风言被盛夏的一群蚊子飞蛾追着咬,耳畔全是嗡嗡声,于是走了神,没听清,回了个“啥?”

        莫渊挑起一边的眉毛,嫌弃中带几分威严:“叫师傅!”

        风言抬手拍死胳膊上的一只硕大吸血兽:“啥,叫你师傅?”

        “怎么,不愿意?”

        “行,师傅就师傅……”

        总觉得就这么拜了个师傅,过于草率,再结合莫渊之前的表现,风言认为此人有趁火打劫,占自己便宜的嫌疑。不过为了快点开始学功夫,她也懒得跟这个小气鬼计较了。

        师傅就师傅!风言又比了个抱拳的手势,不大情愿地喊了他一声。

        莫渊长期在黑夜中独行,不仅感情上跟风言一样母单solo着,甚至连朋友或相熟的人都没几个,和他关系最亲密的莫漓,又不能跟他在同一个物理空间出现,所以普通人习以为常的人际交往,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

        突然有人和他这般热络地“打打闹闹”,莫渊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新鲜感来,嘴角也闪过一抹发自内心的窃笑来。

        不过,为了保持为人师表的高大形象,他很快藏住了情绪。

        性急的学生被蚊子咬得颠三倒四的,一刻也站不住,她就纳闷了,怎么莫渊能不动如山?蚊子都不咬他的吗?

        不愧是案宗上白纸黑字写着的男主角,连防蚊驱虫这种小事上,都能自带金手指!

        过会她又寻思着,身体动起来了,蚊子就咬不着了,于是催促道:“所以师傅,我们第一课要学什么呀?握刀,挥刀,还是别的什么?”

        莫渊双手交叉在胸前,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的那盘黑色物体。

        凑近一看,盘里装的不是吃食,而是一颗颗黑不溜秋的铁疙瘩。

        铁疙瘩边缘凹凸不平,每个的直径大概有4厘米左右,比乒乓球稍小点的,但也小不了太多。

        她伸手拿起一个,想仔细看看,结果一下没拿住,黑疙瘩极不配合地滚到了莫渊的脚边——这东西看着小,实际重量却超乎寻常,不猛地发力,还真拿不起来。

        就着院里微弱的月光和灯光,风言一阵摸黑地摸到莫渊脚边,捡起那颗铁疙瘩,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好家伙,一个得有2斤重了。

        “这是……用来练功的暗器吗?”风言一脸不解地望向师傅,等待他指点迷津。

        莫渊身体力行,先把桌上一空一满的两个竹盘拉开半米宽,然后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围棋一样,把铁疙瘩从一个盘子轻巧地夹到另一个盘子里。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起来毫不费力,就像围棋大师落了一颗棋子一样。

        他讲解道:“这种铁石子取材于高密度的铁材,最适合初学暗器的人拿来练指力了。”

        说着,他又拈起一子夹在指尖,轻松自如地在空中挥动着,然后一摆手,把一颗铁石子抛到了十米开外的屋脊后面。

        屋后立即传来一阵张皇失措的鸡鸣声。

        风言小迷妹似的,一脸崇拜地看着莫渊,眼神仿佛在说: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跟您一样厉害呢?大佬,快带带小弟吧!

        莫渊板着一脸的威严,用手中的剑鞘戳了戳徒弟,把她推到桌前坐下,然后不容置疑地说:“今天,我们先练习夹铁石子。用单手的两指,把这一盘的石子一颗颗夹起来,放在另一个盘子里,今日的功课就算是完成了。”

        哈?风言低头估算了一下,这一盘的铁疙瘩,少说也有50多颗,一颗2斤的话,一整晚加起来,从她指尖过的重量都有百来斤了。

        这……这是什么严师出高徒的非人教学思路啊!

        她想反抗,又有点拉不下脸,毕竟莫渊第一天挂牌营业,于是带着一脸便秘的表情,开始趴在桌前捡石子“玩”。

        第一颗,两指颤颤巍巍地抖动着,总算是夹过去了;

        第二颗,不太好,手指已经无法伸成一条直线,“驼着背”地,勉强把铁疙瘩“扛”了过去;

        第三颗,手指完全耷拉下来,和手掌垂成了九十度直角,手碗开着起重机,把手指和铁疙瘩囫囵个地给“吊”了过去;

        第四颗,手腕提到半路就没了力气,在石子要掉落之前,风言用力一甩,靠惯性让石子“飞”了过去;

        ……

        风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第十颗的,只知道每一颗的搬运过程,都有着不一样的惨烈和悲壮,仿佛她不是在夹铁石子,而是在指挥千军万马横渡长江。

        整个过程,从手指,到手腕,再到手臂、肩膀、腰背、屁股……一条龙的身体部位都被酸痛拉扯着,不一会,衣服就汗湿了大半。

        同时,她还得腾出另一只手来,给自己擦汗、拍蚊子、挠痒痒,整个人忙得“张牙舞爪”的。

        这都不算什么,最让她生气的是,一旁的莫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掏出怀里的陶勋,开始沉醉地吹起了那种绵长又酥软的不知名小调。

        这首曲子有魔力似的!

        每当她半拖半拽的成功夹起一颗时,莫渊的曲调就猛地一转,一下把她指尖的力量冲散,铁疙瘩就掉了;当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即将把铁疙瘩运到目的地时,曲调的尾音又变得无限漫长,堪堪把她的一点势头给浇灭了,铁疙瘩又掉了。

        更过分的是,一旦她伸出左手,想帮扶右手一把的时候,才刚抬起来,勋声就停了。这是因为莫渊正在低头捡石子。一个石子抛过来,打在风言的左手上,好让她知道,这件事只能靠单手完成。

        帮忙就是犯规,犯规就要挨打!

        风言被她打得嗷嗷叫,又狼狈又委屈,完成十颗的任务后,她再也无法继续了,转而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哭包脸,跟师傅撒起了娇。

        果然,莫渊吃软不吃硬,一见这阵势,随即便乱了阵脚,脸红着躲避风言的视线,妥协道:“那就先休息一会吧……”

        风言得逞,一抹眼泪,脸上立马就放了晴。

        她依稀想起,莫渊第一次夜袭她的那个晚上,两人扭打在一起时,自己的衣服滑落,莫渊也是这么一副“含羞带臊”的样子。

        这么看来,莫渊这人并非想象中的难以接近。相反,和莫漓的一丝不苟比起来,此人凶起来的时候发狠,羞起来的时候可爱,反而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意识到这点后,风言捂嘴偷笑了几声,一身的疲惫和烦躁也随之褪去了大半。

        反差萌的莫渊,去厨房端了一壶茶给风言,风言一饮而尽后,心情更是舒畅了不少,一下子从和石头对抗的恐惧中解脱了出来。

        她站起来活动身体,把右手抡成了一个风火轮,身体和心情一样,随时都能起飞似的。

        莫渊估计是嫌她烦,静坐一旁,又吹起了那要死不活的小曲。

        风言听得浑身难受,于是跟他搭起了腔:“我说师傅,你就不怕我学成了武林高手,然后你就报不了仇了?”

        莫渊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陶醉在音乐里,用沉默给出他的答案——“就凭你?”

        风言没啥自知之明,继续干扰他:“为什么非得报仇呢,整天喊打喊杀的多不好。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凡事不能想当然,要调查清楚了才能做决定。也许闻老爹也是受害者,你说是不是?”

        勋声断了,那人被她挑逗起情绪,忍不住要反驳:“要是能查,我早就查了,还用你说。你不过是跟四方客栈走得亲近些,所以才帮他说话!”

        “我……”作为一个公职人员,最基本的公正她还是能做到的,何来的偏袒之说。

        一下被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她真是比窦娥还冤。可要解释的话,也无从下口,因为一旦提到这个话题,莫渊就好像吃了火药一样,一句讲理的话都听不得。

        风言正懊恼,俩人之间好不容易有些进展的感情,又被自己一盆凉水给浇熄了。

        这时,后院的客房里,传来了一阵小孩啼哭的声音。是小胖!这院里还有一个小孩在睡觉,她显然把这孩子的存在给忘了。

        小胖的夜啼惊天动地,听得风言一阵头皮发麻。

        白天,这孩子活蹦乱跳的,尚能算是半个清醒的存在,打闹一番倒也不碍事,到了夜间,人类幼崽一哭,几乎等同于不受控制的小野兽了,风言是万万搞不定的。

        还好,这院里还有一个靠谱的人。

        一听哭声,莫渊也顾不上辩驳了,他化身“全职奶爸”,轻车熟路地来到小胖房间,一边拍打着那仍在睡梦中的小肉团,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好好好,没事了没事了,先生在这里,在这里……”语气中的温柔和耐心,如同一个育儿经验十足的母亲。

        如此持续了一会,小胖在他怀中扭了扭身子,似乎感受到了无尽的安全感,于是揉了揉眼睛,又安稳地睡了。

        莫渊把小胖放回到枕头上,拿床头的蒲扇给他扇了会风,然后伸长胳膊,把蚊帐里的蚊子赶了一遍,把蚊帐的边角塞得严丝合缝了,才安静地退出来。

        这一长串的动作,风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在派出所遇过的那些痞流氓们——打架的,理智全无,不把对家捅死誓不罢休,吸毒的,撒泼打滚,只为求一口解脱,而无论多么无可救药的恶人,一旦看到妻子小孩了,眼中无不挣扎着挤出一丝关怀和理性,想在亲人和孩童的世界里,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经验再老道的警察,看到这种画面了,心里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丝触动,然后同理心泛滥,开始理解起罪犯来,认为他们也有不易之处。

        对于这种情况,前辈们提醒过她,对罪犯的宽容,就是对无辜群众的背叛。

        可此时的风言,早把这些言传身教忘得一干二净了。

        试想想,帅气杀手哄小孩,还有比这更能打动人的画面吗?至此,她的少女心,以及那颗身为警察的理智,已经被莫渊彻彻底底地征服了。

        莫渊一出来,便迎上了风言目瞪口呆、赞叹不已的表情。

        “师傅,看不出来,你哄小孩这么有一手!”

        “小孩夜里啼哭,不是常有的吗?”

        莫渊一脸平静,不懂她的惊叹从何而来,在他看来,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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