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触动
江淮衍不同往日出行那般最多三两天就回来了，这次一连十天都不见踪影，亦无书信传回，府中上下都在外打听他的消息。
如今关于江淮衍失踪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大部分人猜测是新上任的小皇帝容不下江淮衍这样的隐患，所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处理了。他们不了解江淮衍与赵筠之间的来往，所以有此猜想。
江府上下自然是不信这样的传言的，只能积极打听有关江淮衍的蛛丝马迹。
江淮衍出府不会知会任何人，包括江淮蓁。这次更是没留下一句话，也没有让人随从，便消失了。
江钦这几日为寻找江淮衍有些着急上火，每日都是眉头紧锁，对江淮蓁更是没有好脸色。他本就不喜欢江淮蓁，觉得定是这不祥之人给公子招来祸事，便将气撒在江淮蓁身上。
偏偏赵筠听闻了此事，急匆匆地跑到江府来解释。
江淮蓁接待了赵筠，准确来说是赵筠点名要见江淮蓁，同她当面说话。
“阿姐……”赵筠酝酿了许久开口唤道。
原本低着头的江淮蓁听到他这样叫自己，立即抬起头，满脸震惊。
“陛下，我不是陛下的阿姐，我是江淮蓁。”江淮蓁若有所思，但依旧耐心解释道。
“我知道，看见你这双眼睛，我就知道你不是她。”赵筠低头浅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可是，我还是想这样叫你。”赵筠抬眼看向江淮蓁，眼神中充满真挚。他真的将江淮蓁当作赵娴，也就只有在赵娴面前，他不用伪装，可以不用自称“朕”。
半晌，赵筠才重新开口道：“朕听闻这几日的事情，也派出了好些人去帮忙寻找。”
“谢过陛下。”江淮蓁微微福身，行了个不太规范的礼。没有人教过她应该怎样行礼，她也只是照着赵筠身边随侍之人的样子做。
“先不必言谢，朕还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赵筠中间停顿了一会儿，许是在思考该如何称呼江淮蓁。
“陛下请说。”江淮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道。
“你可不可以……能不能跟我回去？”赵筠如是道，眼神中满是渴望。
江淮蓁在心中叹气，他怕是又将自己当作赵娴了。
“抱歉陛下，恕难从命……”江淮蓁还未做解释，赵筠便打断道：“你在这过得一点都不好！”
江淮蓁怔住了。她不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好，虽然这里没人在意她，也没人喜欢她，虽然常有旁人对她恶语相向，但公子在啊。
公子在这里，在她身边，那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我没少来这里，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不好，这里的人对你不好，所以你总是一个人，我想你和我回去，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赵筠急切地想要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渴望。他渴望他的阿姐能够陪在他身边，渴望如今的他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渴望她能看到这一切，能明白自己的付出并没有白费。
暗处一人，听到这里便气愤地离去。
“陛下还是将我当做公主了。”江淮蓁并不哄着赵筠，而是清楚明白地说明一切：“陛下，我是江淮蓁，若陛下将我当作公主，补偿我，那才是公主最大的悲哀。”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这世上让我觉得最亲近的人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皇城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赵筠留下这样一句承诺便离开了。
他离开后，江钦便气冲冲地将江淮蓁的东西打包丢了出去，一边丢一边骂她。
“公子对她那么好，好了这么些年，如今公子遭难，竟早就找好了下家！”
“就是她这样的下贱胚子！害了公子不说，得了高枝就往上攀！”
“这样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江淮蓁听着这一句句的辱骂，并不作声，而是默默捡回他丢出去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没错，公子说了，她如今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上，可以对抗一切不公的事情，可以问心无愧。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公子还没回来，公子还需要她。
“不要捡了！”江钦用力打了一下江淮蓁正捡东西的手，那一巴掌下去，江淮蓁的手立刻泛红。
“你本就是街边乞儿，幸得公子捡回来，你那扫把星的命格，真真晦气，公子被你害了你知道吗！如今还搭上了陛下，如此等不及要去皇城享受荣华富贵了吗？”江钦大声呵斥道。
江淮蓁眼泪立即掉下来。
她原本以为，她不会再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公子教导了她五年，一遍遍告诉她，不用向任何人低头，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只需要自己做到最好，那便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所以五年来，任何人对她的呵斥，对她的辱骂，她都可以不理会，也从未有过介怀，更没有掉过眼泪。
只是听到“乞丐”“晦气”以及将所有罪责全部怪在她身上的话，就让她瞬间回到了五年前，回到那个灰暗的地带，像是逃出生天的鱼又重新被踩回泥潭。
是啊，她就是这样一个天生凶煞的人，只会害了身边的人。
“当初我就应该拦着公子，也不至于捡你这样的祸害回来，如今想来，这该是我最大的过错了！”江钦并不打算停止辱骂，而是像发疯了一般，红着脸怒吼。
“快滚！这些东西也别想拿走！不过是乞丐，你本就一无所有！如今一切都是公子给你的，你竟也忍心对他下手！”江淮蓁听着他一句句的不堪入耳的话，默默离去。
身后江钦的声音渐渐消失，她忽而奔跑起来，来到无人经过的巷子深处，停下来大口喘气，随后崩溃大哭。
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都在此刻宣泄出来。
“江淮蓁！”薛恪的突然出现让江淮蓁觉得堂皇。
她不想让薛恪看到她这样，也知道，薛恪定然会对她为何如此伤心感到好奇，也必定会穷追不舍，而如今她暂时回不去江府，没办法躲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好吗？”薛恪凑近了江淮蓁，满眼心疼地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
江淮蓁推开薛恪的手，别过头去不看他。她心下却有些庆幸，他没有问她怎么了，而是关心她好不好。
“江淮蓁，跟我走吧。”薛恪大抵能猜到其中缘由，无厘头地来了这句话。
江淮蓁抬头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江淮蓁，我不会让你哭的。”薛恪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中莫名悲伤，认真地说。
“不必了。”江淮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后决绝转身。
薛恪一把拉住她，继而道：“江淮蓁。”他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这一声，他就说明了一切，他也知道，江淮蓁懂得他的意思。
他是在提醒江淮蓁。
她就是江淮蓁，是江淮衍的亲人，是江府顶尊贵的人，就算所有人都不认她这个江府小姐，只要江淮衍承认，只要她还叫江淮蓁，她都可以昂首俯视着那些看不起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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