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簟纹如水

越溪盛产古桥，举国闻名，随处在街道水边随处可见的桥年纪最小的也有百年历史，走在上面的行人不疾不徐，偶跟水中穿梭往返的船夫攀谈招呼，岸边有嬉戏的儿童也有浣洗衣裳的妇人，岸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茶楼，四周萦绕着一股烟火之气。林文奇跟在易司寒后面，似乎是被四周的人物影响，不自觉跟着放慢了脚步。

        “干什么呢，还不跟上？”走在前面的易司寒察觉到了被迷了眼的林文奇，出声提醒道。

        林文奇赶紧小跑几步跟上易司寒，许是因为这江南景象，他壮着胆子朝着易司寒提议：

        “大帅和均座都打算在越溪住上一段时间的话，我也跟着伺候成吗？”习惯了在军中忙忙碌碌的日子，如今忽得清闲且很是自在的林文奇也想要跟着继续悠闲，军务枯燥烦闷哪里有越溪好玩。

        易司寒听完笑了笑，朝着林文奇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仍在兴奋中的林文奇当然把脑袋凑了过去，以为自家均座又有什么主意了。

        等林文奇靠近的时候已经避闪不及，老老实实挨了易司寒的一脚。

        “臭小子，最近是懒散惯了，我现在闲人一个你也要跟着当闲人不成。”

        林文奇立即大胆示忠心，表示易司寒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还不忘给易司寒拦船回府，这次他们出来是给易建行买点心的，越溪的点心果子传承了江南糕点的特地，好看逼真且好吃，易建行吃过一回就上了心，总是打发人出去买。

        船夫看着易司寒和林文奇上船，瞧了会儿两人后，笑着问道：“二位可是从宁城来的？”

        易司寒和林文奇有些意外，他们此时这普通的穿着打扮，哪里能让人看出是从宁城来的。

        “二位看着眼生，越溪很少来外人，眼下来越溪最红的红人莫过于宁城易府的人了。”船夫接着笑道。

        “哦？怎么个红法？”易司寒见话题到了自己这里，有些好奇越溪的人会如何讨论他和宁城。

        “听说他一人单挑了江南军，而且这次是来越溪送日子的，越溪传统就是六七八月份不办婚礼，这次因为易府看样子是要破例咯！”船夫拔高了声调，越溪人这段时间最想看到的热闹便是这宁城易府到底能在越溪破多少规矩出来。

        “为何六七八月份不办婚礼？”林文奇有些好奇，因自己还未成家，他倒也没有关注过这些传统习俗。

        “六月娶半年妻，七月有鬼节，两个月份的说法都不好听，所以大家都尽量避开这些日子。”

        “那八月呢？八月似乎没有不好的说法吧。”

        “八月是土地公娶妻，容易娶到土地婆，在这月份娶妻的人会惧内。”途中有来往的船只，见到船上坐着眼生的人，便多看了几眼，来往间似乎有人认出了易司寒，不少人开口打招呼，一声又一声的易公子，让整艘船都引人注目。

        “哎呀呀，果然是易府公子，恭喜好事将近。”船夫兴奋极了，居然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

        “夏家在越溪这么有名啊。”林文奇明知故问，想要人家嘴里再出现几句夸奖夏家的话语，最好能够夸夏若昭好让易司寒能够高兴高兴。

        “夏家从祖辈起就一直做善人，老是给穷苦人家贴补，我这船就是当年夏家出钱给我父亲买的，如今是我们家赚钱的营生，还有夏家的公子和小姐们，一直致力学堂事业，如今我家娃娃都能识几个字读些书了。”

        “哦？还办了学堂？“易司寒有些意外，这些事情倒没有听夏若昭提起过，越溪的学堂都很少听人提起，不知是创办的人不够好，还是出去的人太少没有将这名声打响。

        “是呀！当年在越溪说要办学堂给家中无钱的娃娃们读书的时候，我们都不信，如今这学堂都出了好几批人在夏家各产业里工作，有的爱读书的，还读到了燕京沪上呢。”船夫接着说道，越溪的不少人家都因此有了工作和收入，夏家人在他们眼里就是活菩萨。

        下船的时候，船夫免了两人的船钱，说既然是夏家将来的女婿，那就是他们越溪的人女婿，不收钱，只是船夫后面的话让易司寒听进了心里。

        “易家少爷，不只是夏家嫁女儿，我们越溪都觉得是在嫁女儿，你们可得善待夏家的小姐。”

        船夫的这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易府送的日子将婚期定在八月初一，时间不算紧，可越溪城的人都开始早早做了准备，茶楼的都开始摆上了带有吉祥如意寓意的糕点果子和茶，船夫们空闲时候就商量着大婚当日船头要系上什么样子的红绸，他们是在腰间绑红腰带还是直接穿红衣服，街边的铺子门口时常坐着几个妇人围在一起剪喜字、绣喜字，来往的孩童唱的歌谣也变成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似乎所到之处都在诉说着夏府要嫁女儿的喜事。

        易司寒原先想着是要给夏若昭一个举世瞩目的婚礼，可到今日他才后知后觉，是夏若昭在给他一个瞩目的婚礼。

        “老子最近怎么老感觉你小子有入赘的可能性。”易建行不知是因为心情好还是江南养人，精神头愈发足，眼下连骂人的力气都有了，这些日子他不是没听见外面的动静，整个越溪城都在为两人的婚事激动，反观他们易府，似乎除了能拿出聘礼外，一无是处，身为曾经江北之王的他当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都在越溪成婚，以后跟着昭昭住越溪了，跟入赘没什么区别。”易司寒喝着夏家送来的荔枝饮，入口冰凉，让刚刚萦绕在周边的暑气，散退了不少。

        “你能不能要点儿脸，这传出去还真以为你为了结婚连华南军都不要了。”易建行喝不下酸梅汤，就他亲儿子带来的火气，再多碗凉汤凉茶都不管用。

        “传出去又如何，不正是如某些人愿嚒，正好也可以让金陵方面借机会铲除有浪子野心的人，金陵既然这么良苦用心，我不得好好接着，以免他们寒心。”易司寒对华南军的事情却并不是特别在意，但这块肉一直都只听命于他和向晚阳，旁人摘不得更加动不得。

        “戏莫过头，老狐狸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他可以借华南军铲除异党，明日就可以卸磨杀驴来对付你。”易建行对于整个金陵不算有好感，当年加入国民革命军也不过只是顺势而为，他骨子里还是军阀思想，对于金陵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并不是特别能瞧上。

        “父亲既然已经放手军务，何必如此关注，不如好好期待在越溪养老。”易司寒当然知道易建行话里的意思，也明白接下来该如何走，但他已经不愿家中再有事端了。

        “润青，你是军人。”易建行提醒着，江北的易府靠打仗发家，这点根本，易府的任何人都不能遗忘。

        “父亲放心，这一点昭昭都很清楚。”就算从华南军的军务中退了出来，夏若昭也从来没有觉得他至此以后都不会再穿上军装，更加不会听信他一辈子待在越溪的鬼话，他的手还是要用来持枪护国土的。

        “你能娶到昭昭，大概是易府的福气，好好待人家，听闻北边也不是特别太平，你坚持早成婚是件好事情，如今这世道似乎越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会越多。”

        易建行不知怎么的，听到一些北方的消息后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其实不只是他，身为军人的易司寒和向晚阳似乎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只是军人的天性警觉，还是真的有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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