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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熏香


春粉殿是仁寿宫的西偏殿,距仁寿宫的主殿还有些许距离。李汀南跟在执灯宫娥身后,在如水的夜色中走了一段时间,才看见不远处闪烁的昏黄烛光。

        推开殿门,入眼便是些熟悉的陈设:红木雕嵌蓬莱紫屏风、白玉蚕纹璧……

        一切都是小时候模样。

        小宫娥:“这春粉殿呀,每日都有人来除尘清扫,桌椅板凳等陈设也有人定期维护,为的就是姑娘随时来都能住。”

        “劳娘娘和诸位上心了。”李汀南说完使了个眼色,金风便将荷包里的金叶子递了几片过去,小宫娥眉开眼笑,又道:“多谢姑娘!听说李夫人生前进宫时,也是住在这春粉殿里。您说,这可不就是缘分?”

        李汀南眉头蹙起,她第一次听说母亲曾宿在春粉殿,不由问道:“我娘一直住在春粉殿?”

        小宫娥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对劲,忙道:“回姑娘的话,奴婢进宫晚,只是听宫中的姑姑们说,李夫人生前进宫时,总是住在这春粉殿里。至于是不是一直都住在春粉殿,奴婢觉得应该不是。”

        闻言,李汀南望向面前的小宫娥,长相没有太出挑的地方,只是一双招风耳实在可爱。见小宫娥抬手指了指东边,“奴婢听说李夫人殁于一场大火,而春粉殿……”

        当年那场大火,将仁寿宫的主殿烧的一干二净,重建主殿都花了两年功夫。而东西两个偏殿离主殿尚远,受损的程度则要轻得多。换句话说,她母亲入宫后,并非一直宿在春粉殿。起码仁寿宫失火当晚,母亲没有宿在春粉殿内。

        小宫娥话没说完,便匆匆行了一礼,提着盏羊角灯,转身回到了夜色中。

        “夫人……”玉竹欲言又止,上前一步,将李汀南扶进春粉殿内。

        “但说无妨。”李汀南道。

        玉竹道:“奴婢总觉得那小宫娥别有用心,夫人还是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好。”

        李汀南轻笑,“你们放心便是了。我小时常出入仁寿宫,不曾听人提起过母亲曾住在春粉殿,今夜不过偶然留宿,却有人将这样的话‘不经意’间透露出来。这样明显的巧合,玉竹听了都知道多留了个心眼。”

        玉竹咧嘴一笑,她就知道自家主子聪慧秀敏,那些小把戏又怎能骗得过她家主子。只不过……玉竹的嘴角逐渐下垂,什么叫“玉竹听了都多留个心眼”?

        话锋一转,李汀南又道:“小宫娥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你和金风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稍微静静。”

        金风玉竹哎了一声,将殿门关上后,守在了门外。

        两人走后,李汀南叹了口气,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殿内的陈设,最后凝在桌案上那个瑞兽形状的香炉上,只见青色的烟拧成一股,从香炉的顶端喷出,直冲云霄——是上好的香料才会有的烟状。

        一阵微风拂过窗柩,清韵的味道也随之钻进鼻腔。味道也是熟悉的,是玉芷香,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香。

        清香在房内扩散,逐渐将李汀南包裹。鼻尖满是令人心安的味道,使她感觉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她鼻头一酸,滚下两行泪来,使劲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长夜寂静无声,唯有一轮下弦月还挂在低垂的夜幕上,向四周散发着惨淡的月光。

        李汀南拭去眼泪,将竹窗推开,托着头,打量着月色下的宫殿。远处的宫墙和夜色融为一体,一眼望去,就像是只蛰伏的巨兽。

        她不是第一次在宫中看月,少不更事时,也曾在宫里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那时的她以为,张太后是第二个母亲。

        月光最是不偏不倚,管你是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管你是巍峨高山还是无名青砖,所看到的都是同一轮月,所沐浴的亦是同一捧月光。就比如园中栽种的冬紫罗,任它如何被太后珍爱,现在不还是同其他草木一样,在这月下静静睡去。

        “象征着强烈的占有。”寿昌公主的话在脑海中回荡,李汀南低头,用手指描摹着府牌上的花纹。花纹是张太后挑的,那到底是对谁的占有?

        花纹和黄花梨木都是太后选的,她不信这件事和张太后没有关系。只是她想不明白,张太后的动机是什么?

        难不成是喜欢自己的父亲,因爱生恨,才使出这样阴损的招数,好将母亲铲除掉。可是说不通啊,李汀南晃晃脑袋,自母亲死后,张太后虽经常与李府来往,但从未召见过父亲,反而是将自己这个与母亲肖似的女儿,成天召进宫中。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她胸口闷得难受,又叹了口气,伸手关上竹窗,这才捏着府牌转身回了殿中。行至香炉前时,忽觉一阵头昏眼花,所幸手疾眼快,两臂撑在了案几上,才没有摔在地上。

        “怎么了?要不要紧?”清朗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两臂一紧,李汀南扑进一个散发着松木香的怀抱中。

        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拉着坐在了一旁的黄花梨木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给李汀南丝毫反应的机会,待她回过神时,手中已经被塞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抬起眼来,便瞧见来人一袭墨色衣袍,正半蹲在自己面前,满脸担心地望着自己。远山眉丹凤眼,眉心一颗朱砂红痣,正是苏宇本人。

        正是气氛暧昧的时候,而李汀南却克制不住胃中上涌的酸水,干呕了几声,把旖旎的氛围撕了个粉碎。

        苏宇眼睛里写满了受伤,他这是……恶心到娘子了?!

        受伤归受伤,苏宇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又起身倒了杯水,递到李汀南嘴边,“娘子喝些水顺顺吧。”

        一杯水下肚,李汀南才勉强压住胃里的不对劲,思考起眼前的事情。

        “你在这待多久了?”

        苏宇没有回答李汀南的问题,反将茶水送到李汀南手边,问道:“娘子可好些了?怎么不问为夫是怎么进来的?”

        李汀南闻言又抬头看了苏宇一眼,身着藏青色夜行衣,腰间干干净净,易暴露身份的玉佩香囊都未带在身上。

        一看就是瞒着江初渡等人,偷溜进后宫的,只怕苏琪和刘青湖都不知道自己主子夜间还去后宫走了一趟,想到这,不由扯唇笑道:“凭宣平侯的身手,躲几个禁军,翻几个宫墙,想来还是很容易的。”

        苏宇搔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倒没有给娘子丢人。”

        李汀南翻了个白眼,“小点声,隔墙有耳。”

        苏宇点点头,深以为然。下一瞬,温热的气息便扑打在李汀南耳边,刺得她脸颊发痒。他贴在李汀南耳边呢喃道:“这样声音更小。”

        男人突然的靠近,使松木香又重了了几分,宸栾香和松木香混在一起,不停地冲击着李汀南的嗅觉。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呕出了声。

        李汀南抵住苏宇的胸膛,将他往外稍稍推了些,“你离我远些。”

        “秋夜寒气重,可是凉着胃了?我这去太医院,找齐院判抓些药去。”说完,便方向一转,要往殿外走去。

        李汀南相信苏宇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连忙拽住苏宇的衣袖,“不是,我好着呢。”

        “那……”苏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出一口白牙,刺得李汀南闭上了眼睛,又听男人又惊又喜的声音传来,“我是不是要当爹了?”

        李汀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李汀南义正言辞,胡说些什么,她一个人如何有孕?

        她别开脸,“不过是你身上的香味太重人,呛得我胃里难受罢了。”

        闻言,苏宇沉默了一阵,而后拿起桌上的茶水壶,将不断腾起青烟的香炉浇灭了。笑话,他今日连香囊都没带,怎么会呛着娘子,定是这不知什么名字的香熏着娘子了。

        苏宇三步并作两步,行至窗前,一把将竹窗推开,夜风徐徐吹进,将殿内的浊气吹散不少。

        “可好些了?”

        “好些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李汀南倒真觉得自己舒服不少,抬眼与窗边背光而立的男子四目相对,万籁俱寂下,两人异口同声,“这香有问题。”

        夜风呼啸着闯进殿内,灌了李汀南一脖子的凉意。

        这夜李汀南又做了场梦。梦中那位身着藕荷色华服的女子,正和一俊朗的男子并肩而行。长长的甬道上,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梦境总是不讲道理,本还是晴天,忽的一下,鼻头便传来些许凉意,原来是下雨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

        这样大的雨,却也浇不灭仁寿宫的大火。空气中满是焦糊的味道,冰凉的风裹挟着热浪,一股一股地朝李汀南袭来。

        又是这场不曾见过的大火。又是这场从未见过,却又好像切身体验过无数次的大火。是这场大火,让她没了母亲。

        李汀南驻在原地,见不远处仁寿宫的宫娥内侍纷纷扔下木桶,往宫外跑去。

        “仁寿宫里的门海怎都没水了?”

        “火太大了,今夜值班的人本就不多,还是等禁军来吧。”

        “这李夫人也真是倒霉,入宫这么多天,也就今日宿在正殿,可偏生就今日起了这样的大火……”

        宫娥内侍的抱怨被风吹散,逐字逐句落在李汀南的耳朵里,她这才如梦初醒,拨开人群,朝仁寿宫跑去。熙熙攘攘之中,李汀南是唯一的逆行者。

        仁寿宫的正殿被火焰吞噬,殿内的柱子被灼伤,痛得直发出噼啪的哀鸣。铁锈的味道兀地出现,顷刻间便将李汀南淹没。锒铛、锒铛,她隐隐约约听见大殿内传来铁链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娘——”她喊,回应她的,只有几声噼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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