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片破败

“你是聋子吗？”

        输人不输阵，自从跟何溯对上，闻灼就不怕多得罪他一些。

        什么小说，什么主角攻，他从来不会被这些因素桎梏。既然活着总得活的肆意，不然岂不是白活一场。

        何溯冷笑：“你全身上下这张嘴最硬吧？”

        “也不是，骨头更硬。”

        感受到闻灼的挣扎，何溯的手未松，反而攥得更紧，“去医务室。”

        闻灼不理解他现在的举动，皱眉道：“我自己会去，你能不能放手？”

        “不能。”何溯嘲讽道，“万一你去告状，我岂不是也要回家反省？”

        挣脱不了，闻灼也不再白费力气，他拖沓着脚步，拒绝跟何溯交流。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走了一路，直到走进医务室何溯才松手。

        他对好奇地盯着他们的女医生道：“看看他的背。”

        女医生拿着手持医疗灯对闻灼道：“先把衣服脱了吧。”她转向何溯，“你，帮他一下。”

        何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的视线落在闻灼的身上，“这种小事应该不需要我帮忙吧？”

        “不需要，你可以滚了。”

        女医生笑道：“他不是你男朋友啊？我误会了，抱歉，我帮你吧。”

        空气中的气氛陡然凝滞了一瞬，一时间两人都没了言语。

        闻灼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了一路上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的来由。

        他心中暗骂一声，心情更加糟糕。

        外套脱下来之后，因为伤口靠下，里面的t恤女医生没再要求脱掉。

        她让闻灼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他的t恤，因为血液还是湿润的，所以衣服和伤口没有粘连在一起。

        在看清楚伤处的情况后，她的眉头立即狠狠地皱紧。

        只见闻灼纤细劲瘦的腰身处一片血肉模糊，甚至有鲜血顺着腰部向下流入牛仔裤的边缘，隐没入其中。

        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秾艳的血液映衬下像皑皑雪地里飘落的红梅一般，白的刺目、红的热烈。

        “有些严重。我需要先给你处理创口，有些痛，你忍耐一下。”

        女医生转身，却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高大冷峻男生并没有离开。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半靠在墙上，微微垂眸。

        她轻轻颔首，快速地收拾起清理创口所需要的用具。

        之前因为女医生的遮挡只能看到一截腰身，此刻完全暴露在何溯的视野内。

        他的目光停留在闻灼的伤口处，伤口里残留着的玻璃碎片在充沛的光线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点。

        视线不自觉地沿着血流的方向向下，闻灼的腰细，此刻因为疼痛的原因，腰腹部微微绷紧，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腰窝和微微颤栗的臀部。

        色-气。

        何溯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个词。

        他迅速收回视线，喉结却下意识地上下攒动。

        静立片刻迈步走出门。

        站在室外的何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后叼在唇边，明灭的火星让他看起来有些痞气。

        不得不承认，闻灼的这幅皮相对大多数人都有着吸引力。

        而他也是大多数中的一个。

        初见闻灼的那个夜晚，何溯一开始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待看清楚之际，闻灼已经被他打得跌坐在地。

        那时的闻灼跟现在一样脸色苍白、长睫微垂，周身萦绕着浓重的易碎感。

        他的一双瑞凤眼生的极好看，眼波流转之间像是带了钩子，专往人心尖最痒处勾。

        很多人可能不会注意到，闻灼的下眼睑中间有一颗红色小痣，何溯却是一眼便看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颗痣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回想起闻灼这张脸时，脑海中的红色小痣娇艳欲滴，竟是凭空多了抹秾丽的艳色。

        两人斗了大半年，对于彼此非常的了解。

        这一次闻灼的爆发，主要是因为那张由何溯写下的纸条。

        闻灼从医务室走出来时，何溯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不知站了多久。

        心情不好的闻灼佯装没有看到，越过他走出了医务室。

        “别乱告状，这次是你先动手的。”何溯跟在闻灼的身后警告道。

        闻灼扯了扯苍白的唇，“真稀奇，你竟然有忌惮王觉明的一天。本来还没有这个想法，你这么一提······”

        “劝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打算。”何溯幽深的眸色暗沉沉，撂下这句话后，大步离开。

        闻灼很清楚何溯的软肋在哪，估计王觉明又在拿他的两位父亲和哥哥压制他。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告状的心思，他澄澈的目光看向远处，今晚他又要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了。

        帝都星的交通十分便捷，不仅地上有可供人们行驶的路面，离地面不远的空中也有四通八达的航道孜孜不倦地运行着，高空中还时不时有大型机甲和飞行器飞过的轰鸣声。

        闻灼没有选择坐公共悬浮车，他拿出背包里的悬滑，戴上帽子迅速驶进了人潮之中。

        悬滑是这个世界新型的代步工具，外观大致跟滑板差不多，但启动后需要消耗能源，而且速度快而稳定，是许多穷逼的首选。

        从富二代一朝堕落为坐不起车的穷逼，闻灼对于这个巨大的转变显然适应良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祸去世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闻灼对这个世界速度夸张的悬浮车十分不感冒。

        四十分钟后，他停在了一栋颇有年头的居民楼下。

        304门前，闻灼轻轻敲了一下房门，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楼道里飘散着家家户户传来的饭菜香气，他却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房子里飘散冲出一股酸涩的味道，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腐臭。

        这个味道，让他心底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打开门上虹膜识别器的盖子，门‘嘀’的一声，应声而开。

        开门的刹那，难闻的气味味道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有些刺鼻。

        他快步穿过满是垃圾和酒瓶的客厅，循着味道走进了一间卧室。

        卧室里窗帘紧闭，阴暗潮湿。

        屋子里的酒气和酸臭气像是发酵了一般，酝酿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性beta，他的四周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酒瓶，以及少量淡蓝色粉末。

        男人身上邋遢肮脏，此刻裸露在外的皮肤爬满了大片云雾状的尸斑。

        哪怕不伸手触碰，闻灼也确定男人已经没了声息。不知道是不是咽气之前遭受过巨大的痛苦，此刻的他面容狰狞、目眦欲裂。

        闻灼神色镇静地打开终端，拨通了一个号码，他刻意压低声音：“我父亲死了，原因不明，地址是程南大街青平路森和小区2栋304。”

        这个世界的终端与地球上的手机不同。

        手腕上的手环连接着人类的大脑，当开启后，人的视野前会出现一个光屏，光屏的大小、位置可以随意调节，甚至也可按需调节成可触模式。

        之后，大脑发出确切指令，终端接收信号后任务即可实施。当然若是不在意私密性，也可以设置成有声模式。

        总而言之十分便捷。

        闻灼使用手机已经习惯了，穿到这儿之后，依旧把光屏调成了可触模式。

        他在联系人中翻了一通，在翻到张如玫的名字时指尖顿了顿，而后拨通了这则通讯。

        在忙音久到他以为对方不会接时，手环轻轻震动，通讯接通。

        “闻灼，你有事？”一个不耐烦的女声从话筒里传来。

        话筒里的声音嘈杂，时不时传来物体的碰撞声和男人女人吆五喝六的声音。

        闻灼抿了抿唇，低声道：“闻熙是不是被你接走了？”

        “那不然呢？闻时毅那个样子我怎么可能让小熙一直待在那儿？你知道小熙身上多了很多伤吗？这个畜生，他现在连小熙都不放过还整天吸毒喝酒！”

        “哼，你看看他那个样子，都没个人样了，我看还是早点死了的好，省的浪费资源！你跟他说，别想着把小熙要回去，要不然我就跟他打官司！”

        连珠炮一般的抱怨声从女人的嘴里传到闻灼的耳朵里，他垂眸看着地上的光影，“如你所愿，他死了。”

        “······什么？谁？你说谁死了？闻时毅？！”张如玫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伴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可能？！我之前去他那儿······我······我跟你说啊，他的死可跟我没关系，我趁他没注意把小熙带走就走了······”

        “这些你跟警察说比较好。”

        说完，闻灼挂断了通讯。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打断女人的唠叨，那么他可能会听到关于男人的身后事，关于这间房子的归属权，关于闻熙的最终归属······唯一没有的是关于他——闻灼，要何去何从。

        对此，闻灼内心毫无波澜。

        他不是原主，不像他那样仍对这对父母抱有期待。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两人对原主的态度十分冷淡，并没有亲人之间该有的氛围，反倒像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在没有沾上酒和毒之前，是一名颇有名气的外科医生，那时的闻时毅性格温文尔雅，外表玉树临风，年纪轻轻便在工作上有了不小的成绩。

        一切的悲剧起源于一场医闹，具体的过程原主记忆里没有，但是结果显而易见——闻时毅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

        这个生性骄傲，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太大挫折的男人，从此在工作上事事不顺，他也就此一蹶不振，每日借酒消愁，并在酒后家暴张如玫和原主。

        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沾上了毒品，身体也每况愈下。

        之后，张如玫出轨，两人离婚。

        这个房子里只剩下原主还在苦苦支撑，不切实际地期待他的父亲能够回到从前。

        哪怕闻时毅酒后把他打得遍体鳞伤他也没想过要逃出去。

        闻灼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怕穿过来已经一年，他依旧与这个奇怪的世界格格不入——或者说是没有归属感。

        因此对于闻时毅的殴打，他没有选择逆来顺受，而是还击。

        当闻时毅的眼睛里有了对他的畏惧感时，他知道他赢了。但是赢得并不痛快。

        闻时毅吸食毒品更加频繁，似乎要在那飘飘欲仙的幻境之中长眠。

        现在他实现了这个愿望。

        因为这里是小说世界，所以闻灼穿到这里之后，时不时会看一些狗血小说，了解其中的套路。

        有没有效果尚未得到验证，只是原主的这种情况让他觉得原主的身世可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多时，一阵敲门声惊扰了闻灼的思绪，他看向镜子，迅速调整了脸部表情，才走了出去。

        “我们是警察，是你联系我们的？”

        闻灼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其中一名警察看着满地的狼藉，“先出去吧，等下可能有事要问你。”

        脚步微顿，闻灼转头看了卧室一眼，缓步走出了房门。

        警察在经过一系列的查探后，把尸体和闻灼一起带进了警局。

        尸体在经过法医简单的查验后，得出了毒品吸食过量后猝死的结论。

        晚上十点多，闻灼从警局走了出来。

        他尚未成年，无法处理闻时毅的后事，警察在简单了解了闻时毅的家庭情况后，联系上了闻时毅的父母，让他们前来处理闻时毅的丧葬事宜。

        这天晚上，闻灼没有回家睡，他在附近找了一家网吧，凑合了一晚。

        这一晚，他久违地梦到了亲生父母，和他们相处时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闪过，温馨而让人眷恋。

        可梦的最后，他从304的卧室里醒来，眼前一片破败。

        闻灼因终端手环的震动声惊醒。

        他的额头带着冷汗，接通通讯后指尖仍在轻颤。

        “闻灼，你说说你啊！大清早的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昨晚是不是压根没回家？你父亲刚去世你就夜不归宿？！这房子里那么乱不知道回来收拾一下吗？白眼狼！赶紧回来！”

        张如玫不停歇的一顿输出，使得闻灼渐渐从惊惧中回过神。

        简单应和一声之后，他挂断了通话。

        揉了揉阵阵发紧的额头，等头疼缓和一些后他离开了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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