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Mydream
高强度的训练一直到第四天结束才画上了小小的句号。今晚没有各种体能加训了，魔鬼教官团破天荒组织学生们在太阳落山前吃晚饭并洗澡，八点开始看露天电影。
同学们都也挺奇怪的，明明有两个大礼堂，非得初一高一两个年级，将近一千人围在操场上看露天的电影。
江愿并没有成功的挺过这几天，一系列中暑的反应没有放过他，第一天缓过来之后不听劝的加入了训练，练了两天，昨天发起了低烧后今天被于澄劝在宿舍里休息了一上午。
下午他觉得好多了，就是还有些低热后的乏力。而且晚上组织看电影不是很耗神，于是申请了归队，也得到了同意。
晚上七点半，所有人都洗漱收拾完毕，每人拿着自己的马札来到了操场集合。
是的，马札。
江愿觉得这军训正经的不能更正经了，学校居然会为了军训购买上千个小区大爷们下象棋坐的那种马札。
其实他从宿舍走到操场就觉得有些头晕了，但是这次教官没有做多的铺垫，直接让大家坐好。
他们宿舍的四个人坐在了一列上，江愿来得晚，在队尾最后一个，在夏连枝后面。
天边的晚霞和余晖没有过久的停留，宇宙暂且带走了人间的热烈，并赠予他们满天繁星。
教官没有做过多的介绍，军训自然是看有关军事的电影。这次的片子对他们来说不老也不新——《冲出亚马逊》。
起初他还看得很认真，但越发无法集中注意力了。反复的低热让他思绪飘散，随之而来的止不住的困倦。
江愿心想，真的服了自己了。
好好的军训让自己玩的稀碎。
发觉身后的人有些不对劲，夏连枝偏过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困。”
江愿的声音很轻，听起来都发蔫儿，听的夏连枝心里一阵抽动。
但这警告未免来的太早又有些微妙，迟钝的人无法察觉，高明的人又毫不在乎。
繁星降临之时，操场的路灯全部亮起。天幕带走最后的日落，交汇的光线接手了照亮人间的任务。
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在发光。
江愿的头逐渐发沉，恍惚间，无意识的靠在了前人的背上。
感受到重量的夏连枝愣了一下。
碰撞的似乎并非□□，而是灵魂。
身后人呼吸微弱却炙热。面庞因为低热而生的热度伴随着呼吸打在夏连枝的背上，缱绻，温柔。
倏然间，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少年炙热的呼吸和自己一颗小鹿乱撞的心脏。
一个没有人的瞬间。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捕捉。
此刻的多巴胺与肾上腺素分泌飙升，就像此刻的怦然心动不会被发现。
九月的清风微拂，连同星光照亮了夏连枝耳背上的绯红。
唯一一个能察觉到的罪魁祸首此刻睡得正香。
夏连枝微微回过头，江愿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闭的很轻。仔细观察还有不易捕捉到的颤抖。但这次江愿脸上的表情不同于往常一样，更多的是安心。
电影的后半截都没再入脑。
从小到大一碰到感情就开始降智的理科天才，用小半场电影的时间，不自知的陷入了一场心灵海啸。
电影结束后去开会的各班总教官们才回来组织学生们集合。
“江愿。”
夏连枝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
江愿微合的眼皮只是一种潜意识，就像上课打盹，已经睡着了，但还是要警惕自己随时被点名的时候能醒过来。
而江愿从没上课睡过觉，从未被任何人叫醒过。
没有收到回答，他只能慢慢转过身。
转身的时候江愿醒了。
“嗯？”
“下训了。”
江愿看了看满操场站起的人，下训没有人组织队伍。大伙自由安排回宿舍或者去超市。
只有自己和夏连枝还坐着，因为在最后并不明显。
“我……睡着了？”
“嗯。”夏连枝的回复还是很简洁，带这些无奈。
“不……不好意思。”江愿脸有些红了，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难为情。
随后麻利的站起，拿上马札准备回宿舍。
“江愿。”
“啊？”
他以为夏连枝要找他麻烦，毕竟埋在人家背上睡了不知道多久，也太不好意思了。
他心虚的先发制人：“真的不好意思，要不我给你……”
夏连枝直接打断了他：“你哪儿来那么多不好意思？”
这话把江愿问懵了。
但是好像也没说错，都趴人家身上睡觉了，还整什么青涩小伙子难为情。
他便不再说话，像开学第一天一样，低了头。收掉了所有多余的情绪和解释。
夏连枝觉得这人有太多自己捉摸不透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但人的正常生理反应是无法隐藏的，他脸上还泛着红色，嘴唇也是发白。
“你还在发烧。”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难受吗？”
江愿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反应。
夏连枝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回去吃药。”
先走不太合适，肩并肩也不太合适，他就跟在了夏连枝后面，像做错事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从爸爸奶奶都走了以后。不管是感冒还是发烧，烧得多厉害，都没有人管的。
反之而来的是乌春玲那张一看到他就拉的很难看的脸，是洗不完的碗，切不完的菜。
因为发烧无力，而颤抖的拿不住锅铲的手，不停溅到身上的热油。
长达十年的时间，没有人关心他，没人告诉他感冒也需要吃药，发烧也是可以不惜钱财去医院的。
所以到了现在，突入其来的关心让他有一种不知道该把自己往哪儿放的感觉。
你是在可怜我吗？
因为可怜我所以想要关心我吗？
其实对我来说都不叫病，不必多此一举了。
他明白自己这样想法是不对的。但自己真的不喜欢甚至厌烦别人的关心。
可能生来就不配吧。
之后的两天两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奇怪到连向帆和纪末都发现了。
尖子班在宿舍里也是会学习的，但江愿从来没和夏连枝有过直接的对话。
班长是学生会干事，除了初一高一两个年级，其他年级都是正常上课的。所以经常中午回去学生会一边开会一边吃打包的饭。
所以食堂吃饭的时候自然都是三个人和外班的纪末一起吃。
也没有任何交流，江愿总是吃的飞快，溜的飞快。
“帆哥，肯定有鬼。”连纪末也微微皱着眉，筷子头不自觉的一下一下碰着桌子。
向帆也点点头：“连枝，他这两天怎么了？这是……没全勤，不高兴了？”
“卧槽……愿哥什么时候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了？发烧还想全勤？怕不是未发掘的抖m潜质？”说完纪末也看向夏连枝。
“不清楚。”夏连枝站起来收好碗筷，“我也先回去了。”
“哦，对。你下午闭营还得发言来着。”向帆表示理解，“那我俩去趟超市，有啥要带的吗？”
夏连枝想了一下，还是说：“不用。”
下午又是一个烈日当空，闭幕式又多了两个致辞的领导，轮到夏连枝的时候场下的人基本都快热化了。
“这闭幕式怎么就非得选在下午两点……我真无语。”
江愿也觉得，他觉得自己马上要再中一次暑了。
强撑着精神听完了夏连枝发言，然后就是全员起立，还得回班继续上课。他已经开始思考一会要是再晕在路上还会有谁救自己，摔傻了怎么办，会不会被一班除名除籍，自己与大佬的缘分就此断送……
想着，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应激似的扭头一看，夏连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主席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去热帖。
一个已经在自己脖子上了，紧接着他又撕开一个，没等热糊涂的江愿反应，夏连枝就掀起他脑门前的碎发啪一下贴上了。
江愿一头雾水：“不是，我都退烧了啊？”
“那你是因为什么发烧的？”夏连枝声音还像他们刚遇见的时候一样冷，“躲猫猫好玩吗？真把我当狼？”
江愿热到迟钝的脑子才从“和大佬分道扬镳”的臆想中转回“为什么发烧”，紧接着又来了山路十八弯。
去热帖让他更清醒：“没有……我就是……”
“就是什么？”
“没什么。”
夏连枝没准备放过他：“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听你解释。”
他抬起左腕看了一眼表：“现在两点半多点，离放学还有八个小时，够你做十次被狼追的梦了。”
“再不济，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
还有一年，如果江愿不选文，不掉队，可能还有更长时间。
这是他们认识的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听夏连枝说那么多话，也是说的最凶的一次。
某个瞬间好像夏连枝真的是一匹狼，他不自主的往后退。
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要说什么？说自己被冷暴力的十年？说自己一条贱命不配您关心？
过了几十秒他憋出一句：“怕你打我。”
很好。
神特么怕你打我，夏连枝心想，我走的又不是校霸路线。
任谁都有不愿意多说的事情，再僵持下去他怕是又要晕了，他只能妥协的开口：“回教室。”
这一晚上江愿也没再和他玩什么躲猫猫，一是同桌就更难躲了，二是自己确实不该曲解人家的关心。
我不是正常人，但他是。
就算真的有不对也是自己，没什么资格撂脸子玩躲避。更何况自己从不干这种事，到了真的为自己好的人这里，即便不习惯也更不应该。
今天夏连枝没去图书馆，他照常请教夏连枝题，接水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带一杯。
没人再提那个茬，都给了对方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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