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独醉朱颜

且说乌雅芳旗用了千春嬷嬷给她的秘方，一下子迷住了进出云天阁的所有男人，云天阁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南京，就连京城的人士也有耳闻。这件事引起了两淮盐政吉庆的注意，他正跟两江总督黄廷桂、河道总督高斌、漕运总督瑚宝、副总河张师载、安徽巡抚卫哲治、江苏巡抚雅尔哈善等人联名上奏，恳请皇上巡幸江南。他们表示，经过皇帝的励精图治，现今已盛世显现，社会稳定，人口稠密，具备南巡的条件。此前，康熙就曾六次南巡，皇上其实对其祖父的南巡之举是十分渴慕的。此折上奏后，乾隆朱批：“大学士九卿议奏”。当年十月，南巡之事最终敲定。

        当下吉庆得到了皇上南巡的消息，喜不自禁，以勘察道路、修缮行宫为名，欲将云天阁修缮一番。那时乌雅芳旗的名声已红遍了大江南北，俨然成为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男人们为了一睹芳容，齐聚在云天阁下面，掷果盈车。吉庆听说了这一状况，派人找来云天阁的老鸨，对她说道：“依我看来，就算是秦淮八艳在世，也比不上这位乌雅芳旗。”那老鸨以为吉庆是要纳乌雅芳旗为妾，忙道：“老爷，芳旗姑娘可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你可不能断了我的财路啊。”不待说完，自悔失言，忙改口道：“云天阁里美貌绝伦的姑娘多的是，您若是看上哪一个，只要您说一声，我就把她门送来你的府上，包您满意。”吉庆便问：“那要是当今的皇上跟你要人呢？你愿不愿意给？”那老鸨听了，喃喃道：“万岁爷要来我们这里啦？”吉庆告诉他说：“经过我和其他官员的再三奏请，皇上终于答应了要来巡幸江南。我们打算把芳旗姑娘当成一件宝物送给皇上，不知你愿不愿意给？”老鸨听了，怔怔的半日，笑道：“愿意，愿意。”连着说了好几遍，“咱们这位芳旗姑娘，可谓是百年难遇的美人。我保证就算是当今皇上见了她，也会终身难忘的。我家祖上代代都是做这一门生意的，秦淮八艳跟咱们这位乌雅芳旗姑娘比起来啊，不知道差多少呢。”益发得意了。吉庆见她越说越得脸了，催道：“你去叫芳旗姑娘准备好就行，别让皇上扫兴。”那老鸨把脸飞红了，悄声说：“咱们芳旗姑娘卖艺不卖身，就不知道当今皇上来了，她愿不愿意呢！”语毕，嬉笑着出去了。

        那老鸨回到云天阁，把在吉庆府上的话细细的跟芳旗说了一遍。芳旗听说了，既紧张又期待，不知如何准备才好。老鸨为了鼓励她，称赞她姿色绝代、才貌过人，一点也不必秦淮八艳差，秦淮八艳只配给侯方域、吴三桂等人做妾，而她则不同，她可以陪陪伴千古明君——乾隆。芳旗自知推脱不掉，诺诺应了。老鸨见她答应了，更是喜欢她，简直把她当成了活菩萨，好吃好用伺候着。

        千春嬷嬷听说这一消息的时候，她正立于江边，与婆娑的杨柳共同领受风烟的侵吹。因说道：“才子佳人虽是两情相悦，总会被动荡的时代雨打风吹去，成为传闻轶事。”眼观四方，江水滔滔，默默地说着：“皇后娘娘，千春为你报仇的计划就快成功了，你在天上也可以瞑目了。”

        不言江南的官员们为了皇上巡幸江南的事有多忙。只言将将被册立成为新皇后辉发那拉氏听说皇上要巡幸江南，陪着皇上用膳的时候，就向皇上表明自己刚成为皇后，还有很多孝贤皇后遗留下来的问题需要自己处理，自己就不陪皇上南巡江南了。皇上听了她的想法，很是赞同，就说她在晋封为皇贵妃期间，一直很用心，如今成为皇后，必然还有诸多事情要做，不去就不去，日后有机会再陪自己南下江南。皇后丝丝点点都要去算计，想着吉庆、雅尔哈善等人必会向皇上献媚，就提议让自己的体己伊贵人、恭答应陪伴皇上南巡。皇上也喜欢伊贵人、恭答应，便同意了。

        乾隆十六年，公元1751年，皇上登上御船，从京师出发，同行的有皇后太后钮祜禄氏、后宫群妃，还有随从大臣、侍卫人员，多达2000余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御船准备沿南巡路线：经过直隶、山东到达江苏，在徐州府宿迁县叶家庄暂停小住。二月初八日，渡过黄河，巡查了天妃闸、高家堰，经过淮阴、高邮到江都县香阜寺;然后自瓜洲渡过长江，巡幸镇江、无锡、苏州、嘉兴直至杭州。二月中旬，皇上的御船到达了南京。江苏巡抚雅尔哈善早一日就率领地方官员出境接驾，不敢怠慢。皇上在大批御前侍卫的簇拥下，进了城门。跪在城门两侧的江南巡抚、总督、知府等高官看着皇上走了，自己才站起来，跟了上去。

        皇上在南京逗留了几日，该巡视的也巡视了，该见的人也见过了，便想起杭州的烟雨楼来，嚷着要离开了。吉庆、雅尔哈善等人知道正是引荐乌雅芳旗的时候。吉庆、雅尔哈善俱道：“皇上游玩了这么多日，还没听到什么风声吗？”皇上琅然道：“朕这几日来都在巡视河工，观民察吏、阅兵祭陵，哪有时间去听些逸闻趣事？”吉庆、雅尔哈善也知道外面有些敲诈百姓的事，赔着笑道：“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我们定要竭尽全力让皇上欢心的。”皇上道：“欢心？朕听说有的地方官吏为了迎接朕的南巡，争相逢迎，布置行宫，采办各种名肴特产，搞得沿途百姓怨声载道，叫苦连天的，这是你们怎么跟朕解释？”吉庆、雅尔哈善道：“都是些小事情，并没有皇上想象的那么严重。万岁爷离开了，我们会处理好的。”皇上便道：“朕相信你们会处理好。”吉庆、雅尔哈善互看了一眼，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吉庆道：“皇上不是说想去杭州的烟雨楼看看么！其实我们这里也有一座楼阁，里面有一位美貌绝伦的姑娘，若非像皇上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愿出阁一见的。”吉庆还没说完，雅尔哈善道：“微臣还听说这位芳旗姑娘会散发出和孝贤纯皇后一样的味道，令人入迷，不知皇上愿不愿见她一面。”皇上一听，暗自震惊道：“先皇后身上确实有一股似兰非兰、似桂非桂的味道。可是跟皇后最亲近的人就是朕，除了朕意外，谁还知道先皇后身上会散发异香呢？”又想着：“一定是云天阁的老鸨为了自家的生意，故意想出来的注意，引起别人的注意罢了。”便道：“每日跟先皇后四目相对的人就是朕，她身上的味道无人能知，我不信会有人熟悉那味道，我就不去了。”吉庆、雅尔哈善赶忙道：“是真的，皇上去了不真的话，砍我们的头就是了。”皇上看他们说得一本正经，也对这位芳旗姑娘起了好奇心，勉强回道：“反正朕也要离开了，多留一天也不碍事，朕就跟你们去看看。”吉庆、雅尔哈善看见皇上答应了，开心不已，陪着说了一会子，就打发人去通知云天阁的人，叫芳旗姑娘做好准备。

        芳旗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当今的圣上，紧张得坐立难安，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开窗户，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只见天上彩云在月下变幻莫测，千束星光坠入江面，水面上波光盈盈，颇为好看。芳旗任由熏风轻掠过面上，回想起那时对千春嬷嬷说的话，“没想到我也能见着当今皇上，如今好梦成了真，让人有几分不敢相信。”正说着，只见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急忙关了窗，过去端坐好。皇上换穿上便服，屏退了众人，敲了两下门。里面芳旗听见有人敲门，一颗心就要跳了出来，婉言道：“请进。”只见一位神情俊迈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皇上推门进屋的那一刹那，嗅到和先皇后皇后一模一样的气味，不禁勾起了对先皇后的思念之情，又看着眼前端坐着一位眉似飞羽，脸如桃瓣，眼波湛湛，姿容绝伦的女子，只好先把对先皇后的思念之情暂且收起。芳旗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口内道：“民女芳旗拜见皇上。”皇上不禁牵着她的手不放，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过了一会子才觉得失礼，松了手，说道：“你就是乌雅芳旗？”芳旗并不敢直视他，垂首道：“民女正是芳旗。”这一句温温柔柔的声音，宛如丝丝细雨飘进了皇上的心胸中，令其不能自拔。皇上又道：“朕一进来便嗅到了一股异香，你能跟朕讲明白这是什么味道吗？”芳旗依然记得千春嬷嬷的交代，回道：“这是别人替民女调配出来的，民女也不清楚，皇上若喜欢的话，民女送一些给你就是了。”转身就要去拿。皇上叫道：“不必了。朕的意思是说，朕很喜欢这股味道，闻起来沁人肺腑，当真是天下一绝。”芳旗含笑道：“皇上坐拥天下，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还稀罕这东西？”略略瞅了皇上一眼，双目灼灼有辉，爽朗清举。皇上瞧见了，只说：“朕也是人，你要是喜欢朕，多看几眼也无妨。”芳旗这才略略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和自己遇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说道：“皇上为什么会知道芳旗在这里呢？”皇上见问，又不好直接说出来由，只说：“今晚朕换穿了便服，到处走走，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云天阁附近，被你身上的味道吸引住了，于是就走上来了。”芳旗因为太紧张，忘了好些事，张口道：“想来您和民女也有缘。”一语未了，自恨失言，就要给皇上跪下。皇上一把拉住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别在意，朕知道你紧张。”芳旗把手缩回去，直言道：“皇上说的没错，我太紧张了。我明明知道皇上回来，还问皇上这么蠢的问题，全怪我不好。”皇上见她真诚，十分喜爱，朝着门外道：“陈进忠，今晚朕就不回去了，你把事情安排妥。”芳旗听见外面回应的声音半男半女的，抿嘴笑了一下。皇上牵着纤妍洁白的手，将其搂在怀中，一度以为她就是孝贤纯皇后，越抱越紧，如胶似漆。

        悠悠良夜，江风送来一阵又一阵的馨香，皇上和芳旗交缠在一起，两人娇喘的声音，仿佛成了世间最动听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事后，皇上对芳旗仍旧不能自拔，便问芳旗道：“你愿不愿意跟朕一块回宫去，朕要晋封你为妃子，让你时时刻刻陪伴在朕的身侧。”芳旗道：“我听说要成为皇上女人，主要看的是门第，而非长相。皇上就如天上的明月，不是谁人都可以拥有的；芳旗出身卑微，入了宫只会有辱皇家名声，皇上就把芳旗当成长江中的一粒沙，无须多牵挂，把我忘了就行了。”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忘不掉眼前的人，难免呜咽起来。皇上搂着她说：“你不用哭，有你这在里，朕的心也在这里，朕回来看你的。”芳旗听了破涕为笑，浅笑着说：“那芳旗就在这里等你来，皇上一日不来，我就一日不走，就算芳旗成了半老徐娘，芳旗还会等着皇上来的。”皇上在她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口，点头道：“君无戏言，朕绝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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