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存在的抵抗力

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降谷绫有一瞬间的心虚气短，但很快又强行镇定下来。

        身为成年单身女性，她又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没人有资格评判她的私生活，无非你情我愿罢了。

        当然，唯一一个不太情愿并且疑似留下阴影的是她的同位体降谷零。不过反正是‘自己’，怎么伤害都没关系，他们降谷的承受力都强得很，更何况她还善解人意地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如果诸伏景光为了这件事质问她

        降谷绫下意识咬紧了下唇，像只警惕的刺猬竖起满身利刺，紫灰色的眼眸里却蕴着一缕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慌张，眼角下垂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模样。

        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容沉静无波的诸伏景光，注视着他和安室透沉默地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地打了个手势，接着向另一旁若有所思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微微颔首，然后走出大门，背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再没有回头。

        没有质问，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眨了眨突然酸涩的眼睛，离心脏最近的位置蓦然泛起丝丝缕缕的痛，降谷绫愣在原地，眼前全是诸伏景光离开的背影。

        她让他难过了，她好像一直在让每一个诸伏景光难过。

        心悄然坠了下去，沉甸甸的，她有几分冷酷地想：这样很好，在确认身份之前，他们之间保持这种关系最稳妥。

        万一他不是她的景光，未来总有一天他能区分清楚那些记忆，会遇见更好的人，那个人会全心全意地爱他、长长久久地陪伴他。

        而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也许哪一天又会莫名其妙地离开，难道要让他漫无希望地去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么。

        被拒绝总能走出来，得到后却无能为力地失去才最可怕。按照景光的性子，他一定会独自一人等一辈子。

        仅仅是一瞬间，降谷绫几乎找到了一万条理由说服自己，心头的难过却越来越重。她猛然掐了掐眉心，然后冲着诸伏景光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扭头在空气中留下简短的几个字：

        “沙隆，抱歉。”

        抱歉让他白跑一趟，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贝尔摩德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浸染万千风情的湖绿色眼眸漾起浅浅余温，似透过层层时光看到过去，又似预见了未来。

        精于算计的猎手剥去利刃，高傲好强的苍鹰沦为人臣，最爱权衡利弊的人主动赋予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

        危险盲目的爱，愚不可及的天真，却也让这冗长乏味到无趣的世界不是那么枯燥。

        贝尔摩德摇头轻笑，眼角眉梢染上满是愉悦的期待：波本，证明给他看吧。

        证明她的选择不会愚蠢到让他笑出声，让他失望到想亲手毁掉打碎他兴趣的人。

        微凝的气氛中，自从降谷绫出现就反常地陷入沉默的萩原研二轻轻眨了眨眼睛，神色露出几分恍若隔世的俏皮和压抑不住的洋洋自得。他单手撑着漂亮的脸意味深长地感慨道：

        “也许世上除了权衡利弊，还有不忍辜负，还有赴汤蹈火。”

        “你说是吧，小阵平～”

        “哈？”不明所以的松田阵平冒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

        “”没救了，说不定以后他还需要手把手教导小阵平如何追求女孩子。萩原研二苦恼地撩了撩额前长发，果然一切都要靠聪明机智的他。

        他转而看向身边这位金发碧眼、一见面就让他惊为天人忍不住上前搭讪结交的男人，沾沾自喜地想：

        让他先来替小诸伏打探一下敌情。

        “”安室透啪地一声将甜点放在萩原研二面前，面无表情地暗中踩了他一脚，试图挽救在作死边缘大鹏展翅的好友。

        萩原研二：“”

        贝尔摩德：“呵”

        松田阵平：“？”

        ---

        路上人来人往，却没有降谷绫想见的身影，阳光刺得眼睛微微生疼。

        站在十字路口低头揉了揉眼睛，她十分熟练地迫使自己冷静，指尖一片冰凉。

        诸伏景光刚刚的手势代表公安有事需要处理，也许已经乘车去了警察厅，也许是私下去见情报员。无论哪种情况，她都不应该打扰。

        脑子一热追出来果然是件极蠢的事情，结果人还没追上，回去后大概要被贝尔摩德嘲笑好多年。

        啧，只剩把他灭口一条路了。

        鼻尖有些发酸，降谷绫抽了抽鼻子，失魂落魄地站在路口盯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发呆，灿如艳阳的金发黯淡了下来，如同一只走丢的小弃犬。

        要不就算了，其实哪怕追上他，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诸伏景光于她而言简直是世界上最棘手的存在。

        忽然之间，似乎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她蓦然回首向另一侧望去，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诚实地奔向遥遥站在巷尾的男人，然后迅速钻进他的怀里，牢牢搂着他的腰不撒手。

        降谷绫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颔，心底如云开雾散地意识到，或许她潜意识里已经将他认了出来，只是理智不敢相信她会有失而复得的幸运、能重新找到最初失去的那个人。

        “景光，”她埋在他怀里闷声问道：“你生气了么？”

        诸伏景光闭了闭眼睛，将脑海中刚刚看见她向他跑来时浮现的画面仔细记在心里：

        有幼年的她粘着一身翻墙的灰蹬蹬蹬向他跑来的，有国中的她背着网球拍轻快地扑进他怀里的，也有警校的她被伊达班长和松田用力从另一栋楼顶抛起、凌空而来捉住他的手。

        诸伏景光很确定，这些画面他不曾在那些梦境里见过。

        他静静抱着她，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眼尾略微上翘的猫眼中倒影着她的身影，在她耳边轻声叹道：

        “我怎么会和你生气。”

        “我只是有些嫉妒。”

        嫉妒在他只能凭借触不到的梦境守着她的时候，曾有人离她那么近，亲密无间地吻过她，彻夜彻夜地抱着她，得到她的一切温度和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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