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继承
按祖制驸马离世公主府应缟素一片，顺安长公主府却闭户不开，凤阳城内风言风语不少，不少言官将一纸弹劾递上了奉天殿。
梅清算是畏罪自杀，通敌叛国之罪，不知为何皇上却只字未提。
进殿不过一刻那些言官便都被田四请了出来。
自此便无人再提及这件事。
李靖却是知情者之一，那时他正在李长乾身旁。
“父皇说梅清已与长公主和离，拿出了一纸和离书扔在了地上，便无人再敢说话了。”李靖一一交代着。
“我如今才明白，师父为何要与皇姑姑和离，原是为了皇姑姑不被后世文章所扰。”
“师父？”永乐望着绿芸将书斋的房门打开说道。
李靖垂下清秀的眉眼，笑得有些悲凉：“梅大人临去淮安之前收了侄子为徒。”
他忆起最后一次见梅大人他站在院中望着东南枝上随风飘扬的祈福带安慰他说：“殿下，命中之苦，都是有定数的，顺遂既不顺人意，也不会幽苦终生。”
祈福带是母后为他从寺庙里求来的。
上天因母后的虔诚而赐，那既然心诚便降予福泽。
那功德圆满之徒，应当长命百岁。
魂飞魄散即永生，魂归于天，魄散于地。
四季轮渡生生不息。
梅大人魄葬于石碑岭，魂升于九重天。
永乐抚了抚李靖的头：“靖儿，你和梅清十几岁时很像，不过更像先太子。”
“不过他已经去了很多年了，梅清哥哥与我们一同在国子监长大，父皇称他们二人为伫立于庙堂之墨客，蓬莱之文骨。”
“阿靖与我大哥一个性子。”她笑道。
书斋不大，前些日子才修缮好，那些旧纸稿铺在书桌上，旧书都被婢女分门别类的安放在后面的书阁里。
梅竹兰锦屏置于书案不远处，一灯如豆，李靖看着那张旧书案，就能看到无数个夜里梅大人伏案在那里，拿着一本本卷集细细品着。
他那时在想什么，夜里的风婆娑竹林的声响会不会让他分心。
“皇伯伯淑质英才，侄子不敢与皇伯伯相提并论。”李靖诚惶诚恐。
永乐笑道：“一样的嚼文嚼墨。”
李靖弓着腰道：“皇姑姑饶了侄子吧。”
绿芸见永乐好不容易露出了笑颜赶忙说道：“公主一提，大殿下眉眼间也效先太子爷呢。”
永乐细细的看着李靖，眼波微微，似是不经意笑着问道：“哦？靖儿你如何知道先太子的行事品行的？”
“回皇姑姑，皇伯伯纯孝之名大邺孩提便知，母后在我开蒙之时便将皇伯伯的文章诗词放在了我床榻，故而尽管我未有幸识过皇伯伯英姿也从明白皇伯伯是个何等高情远致之人。”
“皇嫂这么做的？”她还是笑着。
李靖提及先太子，整个人似是涌起了少年意气：“侄子斗胆一句，若皇伯伯鹤寿延年，大邺如今之主……”
永乐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李靖顿了顿接着道：“应不是父皇。”
她淡淡的翻动着书案上梅清留下的残稿，从书阁中取了一个锦盒：“阿靖，这是梅大人藏了数年的珍品，前朝制墨大家叶公传家之作名为苍玉珠，如今有价无市，他临去淮安前留下了口信这个书斋里的所有品籍画卷你可时时来取用。”
“只不过这个书斋前不久遭了雨，工人修缮了段时日，我便没有告知你。他既认了你为徒，你便都收下吧，我想着也是他的心愿。”永乐慈爱的望着李靖。
李靖顿住片刻，便双膝跪地朝淮安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一跪为拜师。
二跪为怀恩。
三跪为恭贺恩师飞升。
“今生七日师徒，来世愿师与道并存，徒儿李靖奉上！”
永乐望着少年单薄却直挺倔强的背影，笑了笑，望着窗外飞过的鸿雁，少年托鸿雁越过宫阙朱墙山陵丛云，石碑魂便安息罢。
父皇母后，太子哥哥梅清哥哥，她会过好日子的。
人间处处好时节。
永乐穿过回廊，菱花廊外天空飘摇着细雨，落在额间只有模糊的湿意，整个院子雾蒙蒙的。
她望着雨景出了神。
绿芸在一旁为她披上斗篷：“殿下，落雨了咱们尽快回屋吧。”
她自顾自的说道：“我少时去过一次俪阳与李长乾，那里不比凤阳繁华，晚上每家每户闭门不出烛火零星，那里山脚的白茶沁人，夏日里渔家落网之时格外壮观。就是风很疾，夜里得加床被褥。”
绿芸知道她所指何人，公主昏迷的那些时日郡王爷一直守在公主府，就在醒的前一天晚上皇上召郡王爷和徐将军在书房长谈了两个时辰。
出来以后郡王爷在床前守了公主整整一宿后便出发去了俪阳与卫国公汇合。
绿芸笑道：“殿下，咱们的郡王爷绝对不是让自己吃亏的主儿，若叫这位小爷冻着，那整个北漠军都得没被子盖。您放心吧。”
此话一出永乐露出了这些天唯一一次真正的笑颜：“煦儿这孩子就这点让我安心了。”
梅清留下的暗卫在廊下报道：“殿下，邓斋从淮安回来了，先下正在厢房候着。”
邓斋风尘仆仆，跑死了一匹马未曾停歇从淮安赶回。
他违背了侯爷的最后一道命令，他没有去阳泉没有去找吴掌柜。
他望着窗外雨打落在青石阶上氤氲且清冽。
侯爷，您若是怪我，来世我便接着奉您为主抵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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