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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闻讯


徐苍凌来的时候,李长乾正在看徐钟从俪阳送来的急报,他拿食指的骨节抵住了眉心,索性向后一靠。

        田四赶忙上前:“陛下,您头风又发作了?”

        徐苍凌见此立在一旁久久未说话,李长乾感受到他的存在头也未抬问道:“有何事?”

        徐苍凌抿紧双唇,慢慢道:“禀陛下,淮安传来消息,梅大人的院子前夜起了火,梅大人……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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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乾闭了闭眼,大拇指抵在太阳穴头痛欲裂。

        过了很久,他睁开了眼睛:“他这是想给淮安百姓一个交代啊。”

        他走到奉天殿外的栏杆旁,摩挲着白玉柱冰冷的龙纹,望着夜空悬着的明月,空冷的眸子泛起了丝丝波澜。

        徐苍凌在身后静静地跟随。

        “梅大人在离凤阳去往淮安那一日便留下了丧事一切从简的遗书给罗将军,罗大人将他安葬在淮安的石碑岭南山上,与凤阳遥遥相望。”

        李长乾“嗯了一声。

        “此事能瞒永乐多久便多久吧。”他转身回去。

        徐苍凌低头道:“陛下,若瞒不住呢?”

        他没有回头,月色下高大的身影格外的孤寞:“瞒不住……”

        “瞒不住,便不瞒了。”

        良久,徐苍凌一直站在原地。

        田四赶忙上前为李长乾披上了一件玄色披风,他明显能感觉到李长乾比方才更低沉了,饶是田四活了大半辈子宦海沉浮尔虞我诈,他从心底还是有些惋惜的。

        梅清是个好人,梅大人是个好官。

        “绿芸,梅清哥哥这些日子怎么没来信啊?”永乐掌心放了些鱼食,看着一池鱼塘里活蹦乱跳的锦鲤说道。

        绿芸也奇怪:“是啊,梅大人平时里雷打不动半月一封,这都一个月了。”

        永乐心中有些不安,梅清哥哥的病情虽说得到稳定,但是那种厉毒,就算彻底清除以后也会给身子造成损害。

        她深深地望着湖面,压制住心中不安的波动。

        这时,梅清留下的亲信在廊下稳声道:“参见长公主殿下,淮安来信。”

        永乐回到房中坐好打开了信封,入眼便是梅清字如其人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极为工整。

        永乐安。

        吾妹永乐,久未逢聚,兄甚念之。

        时属冬月亦转寒,添衣围炉,夜寐豆灯重衾。

        入淮月有余,健朗益体,欢愉度日。

        窗入月,啼似杜鹃,晓云乘风入怀,同相亲。

        勿念,子璋。

        “公主,梅大人信上写了什么?”绿芸为她续上了茶。

        永乐长呼一口气笑道:“他说他一切都好,身子日益康健。天冷了,嘱咐我加衣。”

        她在这期间只进过一次宫,是为了送本卷宗,那夜的雨到后半夜时像是发了狂的野兽席卷了整个凤阳,雨水如利剑劈开了公主府后院的一棵根基未深的槐树。

        那棵槐树不偏不倚正正砸在到了东南角的厢房里,那个落锁已久的尘封厢房,是梅清放少在国子监的旧书的厢房。

        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工人在修缮的时候永乐进去了一次。

        那些将近腐朽的书晒到了外面的石板上,一眼望去尽管笔墨模糊,但是她认得,那清隽的着墨是太子哥哥的笔迹。

        勾勾画画,侧边批注都写着:伯然。

        懿德太子李长孝,字伯然。

        后来她又去了梅清的书房,陈设依旧,木案上有未完成的山水图,他只画了一半,还有一半未完成,山岭刚成形,溪流刚到上游。

        她其实明白若是阻止梅清去淮安是对他的不公平。

        梅清哥哥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从未见他与谁有过口角之争,但是骨子里是一个很执着坚定的人,没有谁能改变他的决定,连太子哥哥也不能。

        淮安是他愿意用毕生守护的地方,她没资格强求他留在凤阳。

        “皇姑姑……”她听到身后少年的哽咽。

        “陛下,禀陛下,长公主殿下,在府中昏倒了。”田四从殿外急忙赶来。

        李长乾“噌”的站了起来,锁紧了眉头:“什么!”

        去往长公主府的路上,田四回道:“李靖殿下去长公主府以后,长公主殿下便晕了过去,陛下请放心,太医令已经在诊治了。”

        李长乾眯了眯眼:“李靖?”

        他叹了口气:“永乐应是从靖儿口中听到了梅清的死讯。”

        “也罢也罢,朕从未想瞒过她,也瞒不住。”

        李长乾刚到长公主府门口,李靖便双膝跪地,懊悔道:“父皇,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皇责罚儿臣。”

        李长乾叹了口气,将他拉起,拍了拍他的左肩安抚道:“靖儿,不关你的事,你皇姑姑早晚要知道的。”

        绿芸将幔帐放下,太医令回禀道:“回陛下,长公主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气血攻心,身子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臣开几副汤药便会回转,但是……还是要切忌大喜大悲情绪波动,若有不慎便会积哀成疾。”

        李煦从门外风尘仆仆赶来,正巧听见太医令的话,直接上前扯起李靖的脖领吼道:“你跟皇姑姑说了什么?!说啊!”

        李长乾不怒自威:“李煦!”

        李煦慢慢松开李靖,李长乾凤眼微眯,慢慢道:“朕看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当着朕的面你都敢,啊?”

        少年面色泛白,满脸愧意:“父皇,您不要怪煦儿,的确是儿臣的错。”

        李煦舔了舔后牙,问道:“你倒是说啊?你说什么了?”

        田四看了看李长乾,识趣的屏退了左右。

        李靖着了件竹纹素袍,眼神悲拗,有些哽咽,李长乾闭了闭眼:“梅清……去了。”

        李煦一瞬间被定住,他迟迟不能反应过来,笑了有些不相信:“父皇,您说什么?”

        他看着李靖的神色,慢慢停滞了笑容,兀的双眼通红,眼眶含泪。

        突然转身向北方,向淮安的方向狠狠地叩了三个头,嘴唇被牙齿咬破,滴滴泪水落在了地上,梅清在他眼里同样也是父亲,他给过他人世间最初的温暖。

        他却不能送他一程。

        李靖收到了梅清传来的一封信,也是唯一的绝笔信,信中只有几个字:人间一别,再无他期。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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