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猎人
【2023年3月22日星期三】
看见邹云的那一刻我脑子里是空的。
其实有其他可能性，比如当时他只是侥幸逃掉，因为怀念这个地方又回来了。
但是看见他的笑，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是他的局，他就是那个饲养者。
他给别人带来幸福、安定、希望，然后将其千倍百倍地转化为绝望，供给他享用。
他的笑太熟悉，进实验室前、把我藏起来时、重新看见我后，他都挂着这样的笑。
在千百个难眠的夜晚，在数不清的梦里，他的笑都重复出现。
我总觉得这笑意味深长，或代表安抚，或代表鼓励，或是叫我不要自责，或是告诉我前路仍有希望。
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笑没什么别的含义，它就是个笑而已。
看着无知无觉的猎物走进笼里，看他们走向痛不欲生的绝境。
他别提多高兴了。
就跟他挑眉的动作一样。
有趣而已。
我看着他尖叫、发狂，我想要撕碎他，想要他偿命。
我觉得我这样做了，可是回过神来，他已经半搂半拽地拉着我上了楼。
我不清楚刚刚的一切是否发生过，或许我只是呆愣愣地被他带走了，我想问他为什么，可是话出口，却变成了：“你是人吗？”
他又是轻轻一笑，带着点不屑。
我懂了。
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把我送回了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他故意留着。
就像故意留着我的命一样，他不怕我打乱他的计划。
对。
我们都很清楚，新的游戏又开始了，而我会想尽办法破坏它。
发疯是没有用的，发疯救不了楼下那些人。
所以清晨我下楼的时候，甚至挨个和他们打了招呼，虽然我们并不认识。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一愣之后，纷纷回应了我。
这天邹云还是出去找物资了，而我没跟着。
他好似非常放心我，并没有要将我和其他人分隔开的意思。
我松了口气。
确定他走了以后，我才悄悄地和其他人说起他的真面目，大家点头应了，可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不知道他们信了没有。
邹云回来，一切如常。
我知道他们没信我。
【2023年3月27日星期一】
之后几天都是一样。
我说，他们听着，有时候还会冲我笑一笑，但是邹云回来，他们依旧如常，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心生芥蒂。
终于有一天，我路过走廊时听见两人在客厅闲聊，一个说：“哎，这事搞得我们也很难办啊，我都快装不下去了。”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呢，天天都说，还得耐着性子听。”
紧接着他又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遇上那种事都得疯。”
虽然说着不耐烦，但他们语气里并无多少厌恶，更多的是怜悯。
对我这个终于被末世逼疯了的人的怜悯。
没错，即使没明说，我还是能一下子听出这是在说我。
我忍不住走到他们面前问：“所以你们都当我是在疯言疯语是吗？邹云确实害死了所有人，我们原本就住在这屋子里，二十七个，最后只剩下我和他。”
“我没有疯，我只是想要救你们，他也会害死你们的！”
那人沉默了一下说：“我们都知道。”
“什么？”我不敢相信。
知道他们还这样？
哪想他却说：“邹哥和我们说过了，当时你们遇上高级丧尸，他只把你藏起来了，没能救其他人。”
“之后你就一直因为这事自责，也埋怨他，你总觉得你们俩活下来就是不应该的，越想越钻牛角尖，最后把自己逼疯了。”
这话倒是一句不假。
但是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我只能说：“我没有疯。”
他忍不住反驳：“你还记得你来的头一天吗，那天你说你柯南体质会害死别人，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自责过度了。”
“后来见到邹哥，你又大叫，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活着。但是当你被他带上楼，又突然安静下来。第二天你下楼，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向大家打招呼，好像完全记不得前一晚做过什么。”
“你敢说你没有疯吗？”
我哑口无言，原来我当时真的尖叫过。
但我还是不甘心，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大家死在那个根本没有希望的计划里吗？
对，计划！
我说：“他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一个计划，说要带你们寻找末世的起因，说这里的生物实验室里有秘密？”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里面有好多高级丧尸，全都埋伏着！”
眼前的人终于被我弄得不耐烦了，他皱眉道：“根本没有这回事，邹哥没提过这种计划。”
我摇摇头：“不可能啊！”
我说：“那就是时间还没到。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告诉你们，末日里只求生存没有意义，他会带你们去追求理性，但其实根本没有所谓的理想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要告诉他今天我说的话，过段时间他来蛊惑你们，你就知道我没骗人了！”
旁边的人也不耐烦了，帮腔道：“不可能的，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想要蜗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有饭吃有地方睡。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就算有那样的计划，我们也不会去的。”
“邹哥也一直是这种想法，所以我们才跟着他来了这里。”
我彻底没话说了。
我甚至自己怀疑，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或许邹云就是侥幸逃脱，因为忍受不了孤独，所以才带人回来这里。上一次吸取了教训，所以这一次他也不追求什么“意义”了。
可是心里的声音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2023年5月1日星期一】
他们都死了。
他们又……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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