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形
铁门后的房间不小，而且有光。
一根根铁柱支撑着房顶不致倒塌，布满锈迹的铁网被架在铁柱之间，一排排人形物体高高挂在铁网上，不时有液体从它们的脚尖滴落。
“滴答、滴答……”
那种悬挂方式，让罗文联想起流水线模式下的肉类加工厂。
罗文捂住嘴巴看着那一排排的人形物体，它们的皮肤已经被剥下，体表下的肌肉组织清晰可见，巨大的铁钩穿过琵琶骨，将它们牢牢挂在铁网上。
生理上的厌恶让罗文不忍直视，但他的目光却依然像是被吸住一样难以挪动。
那些人形物体的身高体型十分接近，它们的背后都拖着两条长长的肉瘤，肉瘤上到处都是粗大的毛孔，像极了被拔掉羽毛的鸟类翅膀。
翼人？女妖？还是……天使！
天之界域的翼人都有着特征鲜明的鸟喙和鸟爪，而鹰身女妖之类的魔兽更是连手臂都没有！
搜遍脑中所有记忆，有着完整人形和翅膀的生物，就只剩下部分魔鬼与天使。
那么它们到底是魔鬼，还是天使？
罗文垂下视线，看向人形的脚下。
地板上被挖出一条条工整的沟壑，白色的液体从人形脚尖滴落，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沟壑之内，然后顺着高低落差慢慢向下流动，最后汇聚到一口池子里。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积累，池子里的白色液体渐渐积满，倒溢而出的液体返回到沟壑里，看起来像是浓浓的白浆。
罗文注意到，这个房间内没有半点尘埃！
这明显不合理，铁网和铁钩上明明布满了锈迹，但那些锈迹却偏偏没有任何掉落的迹象，仿佛时间被停止，在流动的只有那些白色的液体。
不，不对！
还有东西在动！
视角瞥见的那一刹那，罗文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浑身毛骨悚然。
——人形的眼珠子，动了！
离罗文最近的那具人形，它深陷眼眶的眼珠突然滚动了一下，罗文几乎以为是幻觉，然而以那枚眼珠子为起点，他逐渐发现其它人形的眼珠子其实也有在动，只是它们动的很慢，很久才会微微晃动一下。
“还……活着？”
罗文的嗓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沙哑。
“砰！”
忽然间，身后传来凶猛的撞击声，罗文猛地吓了一跳，慌忙转头看向铁门，他终于想起自己还在被追杀之中。
“砰砰砰！”
巴勒在水下挥舞着拳头，他眉心的流光照亮了水底的黑暗，但汹涌的流水却降低了他挥拳的力道和速度。
尽管他一下又一下击打着铁门，但这看似破旧的铁门却异常坚固！
他也曾选择破墙而入，然而旁边的岩层被击毁后，他却豁然发现岩层地下的依然是铁壁！
这隐藏在水底的房间竟然完全是由金属铸成，说是金属，那是因为巴勒完全认不出这种金属到底是何种的铁。
武士以拳脚应敌，除非必要不会轻易拔刀，肉.体就是他们最值得依仗的武器。
因此他对金属材质的了解有限。
然而就算换个锻造大师来，也不一定能认出这铁来。
地狱冥铁，唯有在冥河之畔才能通过采集铁石一点一点粹取出来的稀世之物。
数百年前的大破灭时代，只有参杂了地狱冥铁的武器才能稍微克制一下不断死而复生的“玩家”，那批武器被称为“冥兵”。
被冥兵击杀的“玩家”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复活！
这一特性给天之界域的联合大军带来了珍贵的喘息时间，可谓是扭转战局的神兵。
然而战后，冥兵就如同转眼被背叛的魔鬼一样，因其不详的噬魂诅咒而被排斥、摧毁，大量冥兵被扔下地狱深渊，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又能想到眼前这房间居然全部是由冥铁打造而成的？！
除了噬魂诅咒的特性之外，冥铁还具备地狱物质天然具备的厌光特性，但它又不受光元素克制，仅仅能隔绝光元素的传播。
若是能将这一特性升华，冥铁打造的物质甚至能隔绝光明神力！
这或许才是导致冥兵最后被废弃的主要原因。
十数分钟后，巴勒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击穿冥铁的事实，他钻出水面，狠狠吸了口空气，目光森寒无比。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索伦之眼的锁定功能居然失效了！”
跳出水面后，巴勒从怀中掏出一枚桂圆大小的水晶球，这水晶球的中央居然有瞳仁，那瞳仁不时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辉，显得异常诡异。
再度深吸一口气，索伦盘腿坐在一块岩石之上，身上渐渐腾起一股股热气，将他衣服中的水分迅速蒸干。
“六个小时！若是他能在里面呆上六个小时，我就只能放弃了。”
索伦之眼的锁定功能大约能维持六个小时，巴勒为了不跟丢，每一次接近罗文都会重新锁定一次，因此依然有六个小时的锁定时限。
六个小时候，他将无法锁定罗文的位置，到时候罗文悄悄地穿地逃走，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察知。
而那房间内，罗文见撞击声不再出现，内心终于松了口气，他明白巴勒一定是无法打破墙壁进来了。
然后，就是比拼耐心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耐心的时候，因为眼前有太多未知需要去探索。
罗文强忍着恶心凑近一具人形，他从兜里摸出那根羽毛笔，用笔尖挑开粉白色的肌肉，瞥见一根根细细的血管。
血管内的血不是红的，但却果真有流动的迹象，虽然流动得异常缓慢，但血液循环的功能尚在，至少证明这人形确实是活着的！
“是谁？这么残忍地剥去它们的皮肉，又像牛羊一样将它们挂在这里？其中目的倒是清楚明了，估计就是为了搜集这种白色的液体，但这白色液体又是什么？”
这一刻，罗文真是恨透了原罗文的孤陋寡闻。
“书到用时方恨少，原来就是这种滋味么？”
他围绕着这具人形转了半天，却依然没能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忽然他的眼睛对上了人形的眼珠子，那眼珠子刚巧略微滚动一点，他猛地兴起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些人形的生理活动如此缓慢？无论是这眼珠子的滚动还是血液的流动都一样，实在太慢了！”
“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这种生物吗？还是因为皮被剥了？”
“这两种都不太可能。既然他们是完整的人形，我可以理解为它们的新陈代谢其实是与人类相似的吗？”
“假定如此，那么肯定是有什么东西限制了它们的生理活动。”
想到这里，罗文的目光不由得移动到人形的琵琶骨上。
实在太明显了，这穿过琵琶骨的铁钩！
“要不，搬一个下来看看？”
但到这里，罗文又犹豫了。
一是不想接触那恶心的体表，二是担心它突然活过来！
到时候内有人形，外有巴勒，当真是进退两难，无路可逃。
保持着这一担忧，罗文又在房间内转悠起来，他想找找其他有用的东西，如果有类似笔记的东西存在就好了……
史诗传记里可不都是这样，主人公在某地找到了某人留下的笔记，然后根据笔记运用某人的遗物脱身，从此上山屠龙，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房间里干干净净，就连一页纸片都没有。
“啧！”
罗文干脆就地而坐，闭眼假寐，他真的有些累了。
不知不觉间，罗文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滴答、滴答……”
时间在液体滴落的声音中逐渐流逝，当罗文突然醒来时，守在外面的巴勒已经放弃离开，但他并不知晓。
“滴答、滴答……”
液体的滴落声让罗文回忆起了睡前的经历，他再看到那勾住人形的铁钩时，就感觉心中有猫在挠，痒得不得了。
传说，好奇心能害死猫，但不知道能不能害死人？
罗文准备对人形出手了！
他先是把外衣撕成两份，并分别包住两只手，然后才将手伸向一具人形的腰部。
铁钩并没有锁死，只要把人形托起来，就能很简单地将它从铁钩上取下。
罗文力量很大，托起人形不要太轻松。
很快，他就把那具人形放在了地上！
接下来，他对脚下打出一记“幽影之刃”，在做好随时钻地逃跑的准备后，他才开始观察起人形的变化。
变化很细微，但确实有。
首先它眼珠转动的频率加快了，其次它琵琶骨上的洞开始愈合！
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愈合。
一层很淡的白光在洞口流转，那感觉就像是罗文记忆中的光系治疗术。
“该不会，真的是天使吧！”
罗文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这时候他当然不可能再认为这是带翅的魔鬼。
“假如它是天使，那么那些白色液体又是什么？”
罗文低头看向几乎漫出沟壑的白浆，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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