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滚滚闷雷突袭，少女缩着脖子哆嗦了一下。时人时景搭配得相得益彰，让人真假难辨。
可笨拙的言行哪里能瞒过眼前这个把老谋深算张扬地摆在脸上的男人。
“怕什么呀？”他狐疑地逡巡着她。
白潇潇支吾半天，最后悻悻闭上嘴。
她有些后悔。
后悔方才后撤的一小步，那可能是她永远退出rhq的一大步。可这又怎么能怪她呢？
纵横的落地窗沿就是现成的对焦方框，放大不被光明所容纳的情爱。车窗上的男性背影欲拒还迎，人影上的冷面总裁俯身纠缠，他们披霞光曳云火的绵绵缠恻，烫穿绿荫羞赧的婆娑斑驳，化作甜风和粉影，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地全部捕捉。
两人的方位，车身的晃幅，里头在发生什么，少女心中一秒了然。
而冷面总裁中场撑起身的刹那，她看清了他那张凶巴巴的混血帅脸。
那一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自家老板的艳事，再不能让第二个人撞破。
可面对眼前这个不知名的领导的询问，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圆谎。
面相风流的男人双手插兜，倾身向她胸前一探：“哟，实习生呀？”
她稍愣：“啊嗯，财务部来……”
“哦～值班的小姑娘！我还纳闷11楼怎么有面生的。”他突然扬起校园里老师般值得信赖的笑容，自来熟地和她攀谈起来。
白潇潇只能简单应付着，毕竟他口中提及的谁和谁她根本不认识，还时刻为身后的秘密提心吊胆。
“第一次来总部，就碰见这场面，运气好呀！”男人自觉会意起她口中的害怕，“别怕，都是小意外，公司还是很好的，像他那样不正常的都是个例。”
“小……意外？”
“她女儿是生产部的领导，因为工作事故公司开除她并按照合同支付了三倍赔偿金，她也是高高兴兴拿钱走人了。结果几天后，她爹闹上门来，诬告我们是因为她怀孕和抑郁症故意整她。啧啧人啊……放心哦，我们公司对妇女的权益可是绝对保障的。”
“那我们公司……是要打官司吗？会不会要赔很多钱啊？”
“别担心，我们法务部不是吃素的。”
白潇潇突然想起了她和这个男人的一面之缘。
他和她隔着一排文件柜，密密丛丛的绿萝间，总能见到他拎着听筒阴阳怪气地骂人的暴躁背影。
简直和现在的斯文风雅判若两人。
“公司福利什么都很好，最近人又缺得不行。好好工作，说不定明年还能看见你。”他向大门歪了下头，“走吧，到点了就下班。”
“诶？！等等……”
“不要加班知道吗，这种事，我们公司门外的狗都不干。”
白潇潇慌忙跟上男人，生怕他一眼便能看到车内的秘密，心一下提到嗓子口。
她却一转身，看见总裁大人正巧从外面跨入辉煌的门厅，与他们六目相对。
风流男人刚落下的“狗”字尚在这空旷间无限回荡。
少女胆怯的目光好奇地越向总裁身后。
空空荡荡。
只他独身一人。
她暗暗松了口气，又被关于狗的巧合背刺，尴尬地脚趾抠地。
门厅的气氛顿时冷下几分。她拢了拢怀里的包，眼神飘忽道：“老……老板好，那个……五点了，我下班了……老板再见……？”
凶巴巴的老板挑着眉施舍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白潇潇如获大赦，立刻脚底抹油。
然而她却在和老板擦肩的瞬间，突然被叫住。
“你是早上的那个实习生？”
“对，对的！”她心里一咯噔，冷汗直冒。
是刚才的偷看被发现了吗？还是早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暂时还不想被公司开除啊！
“往后燕识鸿所有的单子，你们直接付钱就行。”
“诶？可是……”
“我会和你老板打招呼的。”
总裁撂下简短的指示，和法务部男人一同上了电梯，只留下少女迷失在无限遐思中的单薄人影。
白潇潇迟疑地往正门走去，经过黑色轿车。
副驾驶座的门正微敞，对此时的少女而言宛若潘多拉魔盒的盒盖。
她鬼鬼祟祟靠近，努力按住狂跳的心脏眯着眼快速一瞥，讶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车室干净整洁，毫无异味，只有薄荷和咖啡混合的浓郁香味扑面而来。
咦？老板真的只是一个人吗？
刚才的所见难道只是自己脑补过剩的幻觉吗？
她眯了眯眼，想起与他擦肩时看到的，颚骨下弥留的粉红色印痕。
她很肯定，老板一定有事……但和他一道的，会是谁呢？
她想起刚才老板不容置喙的命令，命令中提到的那个名字，以及早晨副驾驶座上的那抹清隽身影。
难不成……？！
手机铃声骤响，打断少女深邃的推理。
“白潇潇你下班了吗！暖暖老师八点就到了，你能赶上吗！”方小蕴的吼叫不用免提也能听见。
少女一拍脑袋，立刻抬腿狂奔。边跑还不忘和朋友分享她的新发现：
“阿方，还记得那个帅哥吗！我好像发现不得了的事……”
“指桑骂槐？”
电梯里，薛同尘站在混蛋老板的对角，头顶着他犀利眼神的威压。
“嘿，哪有的事。再说了，这年头人还活得不如狗呢。”
“？”
“哈哈，开个玩笑。刚才那是哄实习生呢，我不是怕公司哪天都没人了么。”
“薛同尘，能说点人话吗？”
被人点了大名，他讪笑着闭嘴，心里却把白眼翻上了九重天。
果然，混蛋就算努力成为高高在上的成功人士，也只是成功的混蛋。自己在车里明目张胆地和毫不费心得到的心上人巫山云雨，让他一个人用嘴皮子功夫拖着小姑娘不让她发现。好不容易把她哄走了，现在倒好，他还对他这位恩人指手画脚起来。
“要我说，公司里你俩还是注意点。”
“你在说什么？”
他最烦卫迟装糊涂，右眉挑衅地扬起：“别装了，这儿都看见了！遮遮。”
卫迟的语气却冷得吓人：“安全带勒的。”
薛同尘是人精，立刻从他的脸色中读到禁忌的危险，轻咳了声后示弱：“玩笑过火了，我的错，抱歉。”
“到底什么事，你们法务部也摆不平么？”
律师有些恍神。
依卫迟这混蛋脾气，总应该再回呛几句才作罢，今天这反应实在是太奇怪。
“听说闹事的人抓着了，在哪儿呢？”
电梯在此时开门，他从困惑中回过神，摆出工作时惯有的严肃：“辞退陈若雪的事，她爹又来闹，还挑在这个节骨眼。”
“法务部怎么看。”
“把心放肚子里，她爹敢闹大，我们就不顾共事情分，直接起诉她窃取并泄露公司机密的罪名。”
“明明拿钱走人了，她爹还来这么一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陈若雪以前是尉迟峥的人吧，看来那边的人要开始动手了。”
薛同尘步子一滞，他实在没想到，卫迟刚回国一个月，就知道了关于那边的事。难道是燕识鸿告诉他的不成？
潜意识里，他不太愿意这么推测。
关于燕识鸿，薛同尘了解的不算太多，但毕竟也是年少时厮混过的朋友。那时，彼此没有那么沉默，没有那么多深沉的心思，他带着他爬上自家的屋檐，清爽的月色下，两人坦诚地交换过剔透无暇的心。
那晚，他终于窥到燕识鸿的一些心事。
比如，关于尉迟峥的；再比如，关于尉迟峥那个不允许被提起的弟弟。
哪怕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他在萧瑟秋风中那些哀伤的自责：“如果我一直在就好了，那个小混蛋一定会好好长大，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答应过要保护他的，还是没做到啊……”
薛同尘看得明白，人世间的苦冷难捱，全凭心中的情爱温暖。而燕识鸿跋涉在他苦寒的人生路上，将仅有的那点温暖剖成了两半。如果说，他把情字留给了尉迟峥，那么他所有的爱全都被揣在了小混蛋的手里。他即不愿看到卫迟变成和他哥一样的人，又怎么肯告诉他关于那边的事。
不过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谁还能坚持以前的初心。
就是燕识鸿那样的，以前那么喜欢尉迟峥，现在还不是对卫迟言听计从的。
谁不是在这操蛋的生活里煎熬着，想为自己谋活路，再怎么算计身边人都不为过。
想到此处，他已完全没了想去深究的心思。
他在办公室旁的会议室门前停住脚步。
“人在里面等着。”
卫迟正要推门而入，薛同尘再次拦住他，低声提醒：“陆思明也在里面，已经跟他沟通有一会了。”
“他来干什么？”
“一周前董事会的任命，你忘了？他现在是接了燕识鸿的位子。”
薛同尘清楚现在不是提那个名字的时候，但他有必要提醒他陆思明的身份象征。
卫迟唇线紧抿，微微颔首，进入会议室。
11楼偌大的走廊，只剩下薛同尘一人。
他下意识望了眼窗外的天，紫电在黑云中沉闷地翻滚。
看样子，许是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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