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燕识鸿的话，就像一根扎入皮肤的倒刺。虽不致命，痛感又时刻提醒着卫迟它的存在。
真正致命的，是摆在他面前的微型录音机。
“我百分百向你保证，你会得到一个干干净净的rhq——滋——。”
里面清晰地记录下窃听器被毁后两人所有的谈话。
当燕识鸿当着他的面，用刀片割开右臂，从肌理中取出那个小巧的黑色金属块时，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晚，那人似乎向他坦诚布公过：霍怀德是一位真正的商人，胆小狡诈，反复无常。他多少猜到石棱会利用自己的身份挑拨离间，故而将录音设备经过特殊处理嵌在肌肉组织里逃过石棱的监测，以保证他们之间的信息对称。然而，这些话同那些从龃龉伤口涓涓而流的猩红一起浸入深色皮革座椅中，似乎再没留下什么痕迹。
他将车速拉到极限，又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半小时后，他亲自监督着医生为他缝合伤口，并反复确认神经筋脉均未有损伤，伤势也不会耽误明天的工作开展，这才暂时离开去处理公事。
直到这会儿，他渐渐捡拾起琐碎的思绪，隐隐觉得不对劲。
燕识鸿从知道会参与石棱合作的洽谈到和霍怀德会面，24个小时都不到。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录音机？
卫迟盯着桌上尚挂着皮肉组织的黑色设备陷入思考，暗门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书墙缓慢地移动，李彧带着一身泥泞出现在暗道口。
“老大，事儿办妥了！”李彧只是倚在墙沿处，将u盘抛向桌面，“这一趟可不容易，我差点就交代在那帮狗混子手里了，您可得涨点价才行。”
“说说结果。”
“没什么问题。”
卫迟将转椅背过去一些：“再给你一次机会。”
“燕识鸿8点多离开崇云楼，就去了trusee买咖啡——老老大！”
李彧看见卫迟面向了他，手里却多了支瞄准他眉心的枪。他明显感到老板此刻心情极差，这次的回答求生欲拉满：“燕识鸿从晚上6点开始一直等在崇云楼下，8点多的时候碰到了两个熟人，三人进了那家咖啡店后一直呆到9点35，之后燕识鸿一个人端着咖啡回到崇云楼，和老大您见面！我可以向您保证，除此之外，他真的再没干过其他事！”
“两个熟人？是谁？”
“是两个小女生，老大”卫迟离开座位朝李彧逼近，吓得他回话的语速变得飞快，“对不起老大！我是想着，两个实习大学生，还还还在霞庆路上被霍怀德的人跟踪过一段，没想到她们有问题！我我我现在就再去调查！诶，这？！”
卫迟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丝绒小盒，塞入李彧手中。他迟疑着打开，里头赫然放着一枚巨大的钻戒。
“这是加价，剩下的钱放在老地方。”卫迟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最近辛苦，我给你放个长假，多陪陪暖暖，也别让人一直等着你。对了，回头办了婚礼可别忘了请我。”
李彧愣在原地，很久都未回过神来。直到老板示意后，他揣着丝绒小盒惴惴离开，感激之余却是满心的惊悸。
卫迟目送手下离开后，斜靠在窗台上幽幽点起一支烟。
李彧的调查结果、缝合于体内的录音设备、还有这三周的日常相处
现在，他实在无法再怀疑燕识鸿会背叛自己了。
尽管，三周前血洗rhq，折断他那理想之翼的是自己；粉碎他的骄傲和自尊的是自己；在他心中纵下复仇之火的也是自己。
卫迟摩挲着李彧给的u盘良久，最终扬手一抛，将它和所有的疑心掷入窗外湍急的河流中。
既然霍怀德愚蠢地认为，仅凭和燕识鸿那点旧相识的关系，就能策反得了他对付自己。
那么自己就陪他把戏演到位。
卫迟将琐事处理完，已是凌晨两点，困意浓浓袭来。
他冲完凉正欲进入卧室，忽然发现卧室门轻掩，屏风相隔的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他立刻抄起走廊上的石膏雕像，谨慎地推门而入，这才发现是燕识鸿。
他似乎是太累了，在伤口处理到一半时就撑着沙发扶手陷入了熟睡，那退下的右半边衬衫只能意思着盖在身上。医生似乎不愿吵醒他，紧急医疗箱和那些瓶瓶罐罐都留在了这里。
卫迟装作没看见，打着哈欠翻身上床。
轻柔的呼吸声如羽毛般落入耳中，挠人心肺。
卫迟听得心烦意乱，辗转几许，最终下床走到沙发前，在他耳边唤道：“起来，别倒在这儿！”
无人应答。
“要是明天生病起不来，你爬着也得去石棱，听见没！”
男人这回呢喃出了声。
“谁？你在喊谁？”卫迟耳尖地捕捉到那模糊的字节似乎是个名字，心里又冒起一个不小的疙瘩，各色背影在脑中如走马灯般转过，“霍怀德？尉迟峥？还是昨晚勾搭的姑娘，嗯？问你话呢！”
卫迟推了几下他，可他再未出声，只有越锁越紧的眉头和后背上微沁的冷汗。
他愣愣松了力道，只是静静地端详着燕识鸿，莫名想起了和他初见的时候。
清隽沉默的一剪白影落在冰面上，和凝刻在湖底的圆月重叠，让他分不清谁是月，谁才是影。
而旧时老宅中的波底一片皎洁月，终究是碎在了惊鸿浊浪后的一湖縠皱中。
卫迟确定，燕识鸿又被噩梦魇住了。
“燕识鸿，既然在我手里做事，你心里时刻想着的只能是我，听见了么？”
他轻咬他的耳尖示以毫无威胁的警告，随后叹了口气，绕到他的身后，准备将他挪到床上去。
卫迟的神思全然被之前的呢喃声勾了去，心乱如麻地检索着燕识鸿生命中可能有交集的年轻女性。右手处传来些许湿润的触感，他一愣，发现包扎的绷带因为自己的用力渗出点点鲜血。
他立刻松了手，两人却因惯性一同摔在了地上。
卫迟被人枕在身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不禁低骂：
“他妈的，睡得真沉啊！”
trusee咖啡店的靠窗座位，咖啡的氤氲热气模糊了女生们明丽的眉眼。
白潇潇掏出电脑，开始处理白天未完的工作。她的朋友在一旁无情地拆穿她飘忽的小心思：“别看了，帅哥不会出现的。你还是赶快搞定那些报销单吧！”
“万一呢！”白潇潇幽怨地瞪了一眼闺蜜，“他肯定经常来这里的！”
闺蜜耸了耸肩，打开软件赶起毕业设计。
突然听见白潇潇轻轻传来一声：“嗯？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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