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属于白潇潇的周一通常是混乱的。
她窝陷在办公椅中，双眼盯着系统中的员工报销材料，手指勤奋地拨弄滚轮。而事实上，她尚未苏醒的神志已不知梦游出走到何方。浑浑噩噩间，肩上被人轻拍，她如电击般转身，看清来者后吓得七魂六魄火速归位。
实习带教姐姐也吓了一跳：“抱歉抱歉吓到你了！今天有空帮我审点其他单子嘛？”
白潇潇看了看两位数的单子剩余量，扫了眼桌上堆如小山的凭证，竟机械地点头：“我今天有空，可以帮忙的！”
“最近会出现很多司机师傅们的报销单，他们的标准不太一样哦”带教姐姐打开其中一份单子，进行实例讲解，“这里要有老板的签字，饭补30元记住是一天哦！吃再多也只能是30，其他”
白潇潇涣散的焦距随鼠标的移动凝聚在一张奇怪的发票上。
收据和发票裁剪得四四方方，沿着a4纸边并排贴在一起，工整得像是用机器处理过的，昭示着申请人具有一定强迫症的特征。然而，那□□上却遍布蹂躏的伤痕和星星点点的半透明圆斑，像是油脂类的液体干涸后留下的污渍。
她看向小票上的明细，有限的中文使她震惊：崇云楼，客位：1,1,888
她目光在界面后的excel中不断扫视，最后停留在第45行，上面写着：
reportname：yanshihong。
“下面继续来看今日的财经资讯。十一月八日，国药监局决定将在未来三个月内对全国138家医药企业进行抽样调查”
液晶屏里的女人娓娓道着行业的光明前景，平板上的黑纸白字昭示着光照不见的肮脏。卫迟盯着霍怀德早上发来的合作意向书修改意见，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屏风后传来微弱的摩挲声。
看来是圈养的宠物醒了。
思及此，卫迟决定先放下生意的烦忧，逗弄一番从昨夜的疯狂中恢复理智的男人。他踢开沿途间散落的衣物，踏入那个私密而绮乱的空间，便看见刚从红木美人榻上半支上身的光裸男人。
拧成绳的黑色领带吊挂在从他修长的头颈和手腕上，半掩的衬衫意外的滑落在他背在身后的肘节上，玉白上的深浅红痕再也无处逃遁，色情地暴露在空气中。
男人将姿势保持片刻，双目微阖，宛若初蒙未开的上古精灵。
似是不愿让其他东西和他共享这艳景，卫迟随手捡起地上的衣物朝他丢去，揶揄道：“你这个当下属的，还得让老板来伺候起床。”
“咳这是”
男人的咽喉太干涩，张口只说出几个字节。他垂首看向胸前黏上的绿色薄纸。
“真不记得了？”
“告诉我。”
卫迟留恋着他那毫无锋芒的湿柔眼波，慢慢用字句搅动起波澜，“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不过现在，你只剩十五分钟时间打理好自己。”
“石棱那边有消息了？”
“十点半在楼下等我。”
耳内设备的提示音响起，卫迟结束今早的怡情项目，恢复到冷情的工作状态，转身离开卧房。
卧门关闭前的一瞬，他窥见那颀长的身影陡然一颤，歪斜地倚在墙上，就像是一樽琉璃雕塑颓然将顷。而砸碎他的精致的罪魁祸首，不过是被他攥在手里的，那团脆弱不堪的□□联。
他一定是想起了昨夜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
被摁在榻上的人只剩倔强的气音：“卫迟你就是条疯狗”
“今晚还算听话。”居高临下的男人抖开新鲜的发票，拍在他的胸口处，“这个，赏你了。”
雕刻神明的重门彻底关上，掩去恶魔狩猎后的变态欢愉。
燕识鸿，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心里唯一的桃源彻底焚毁。你的世界会在我的血肉上重构。
十点十二分，卫迟进入地下暗室，发现李彧早已在此等候。他直接打断了年轻人拘谨的问候，单刀直入：“48小时内，我需要知道燕识鸿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做了什么。”
“他不是应该和您”李彧见卫迟投来的眼刀，识趣地改变询问路数，“我可以知道些什么。”
“崇云楼是霍怀德的地盘，霍怀德和尉迟峥十分亲厚。你应该清楚他和尉迟峥的关系。”
“老大怀疑燕识鸿通敌叛变？”
“我要明确他和谁见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彧沉默片刻，说道：“老大，您那时就应该除掉他。像他这样的东西，要比尉迟家的群兽更危险。”
“完成你的任务。”
卫迟向年轻人掷以核善的目光，年轻人只得吞下滔滔隐忧，恭敬退却。他扫了眼桌上的日历，看着上头的红叉步步逼近，不由深吸一口气，随后从暗格中取出了一只银色u盘，出了地下室。
来到别墅外，男人果然已开了后座车门，静候多时。
卫迟向他走近，步子停在车外。两个人隔着全开的金属门，四目相对。
“卫总，请上车。霍总讨厌不守时的人。”
“等等，把这个贴上。”卫迟将纱布递给他。看到男人接过纱布的手一僵，他又补充道，“你贴上我们再走。”
他看着他平静地把纱布包覆盖上颈间的红色斑痕，用医用胶带封严实，这才满意地跨入车内。刚坐稳，他又敏锐地观察到后视镜下的铃铛已经消失不见，而是替换上了好闻的薄荷香囊。
昔日旧主的痕迹逐渐被抹去，一切都在烙上属于他的钢印。
这是全新的开始。
距离石棱集团一公里的缪斯公园露天停车场外，一辆宾利如同泥鳅般钻进仅有的空位。
卫迟等男人停好车，将u盘和电脑递给他：“昨晚得到的石棱内部机密情报，看看。”
男人一目十行，十几分钟后问道：“情报的来源？”
“新安插的嫩雏偷来的。”
“情报不全，多笔交易项目缺失，他们新拓展的商业版图也没有。不过——”燕识鸿一顿，轻笑道，“他倒是有本事偷到这个。”
“有意思的应该就在这里。但是文件夹上锁，破译解开将会触发病毒，所有数据会被自动销毁。”卫迟双眼微眯，盘算着各种可能性，“老家伙应该是发现了卧底，打算利用他将计就计。”
“霍怀德谨小慎微，但不见得聪明。”
“以你之前对他的了解，猜猜文件夹里锁着什么？”卫迟刻意咬紧了“了解”的字眼。
“石棱的命门。”
燕识鸿眼光微亮，落下的字音掷地有声。卫迟见此，觉得自己大概是赌对了一件事，扬了扬眉：“可惜啊，没人能打开。”
“或许可以试试。”
“行，我希望会是个好结果。现在先去看看，老东西给我们挖的坑有多深。”
两人从公园行至石棱集团，就像是普通的路人饭后散步踏入物流巨头的统治地区。卫迟心里明白，此时那个比自己大整整一轮的油腻男人，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窥视着他这位具有威胁性的访客和身边仅有的软弱无能的司机，确保他们确实孤立无援。
漂亮的前台为他们按下前往28层的电梯。
短暂的等待，门缓缓而启，电梯箱内赫然立着五个魁梧的墨镜男人。
为首者微微欠身，等待贵客进入电梯后，以保护的名义跟随其后。
卫迟的身形算是高挑，在这封闭环境中却感到高处的强烈压制，这令他焦躁。直觉告诉他，这狭窄的方正之中，必然藏着一管漆黑的枪口狙击着他的致命心窝。
“叮咚——”，辉煌挤兑开冰冷的两扇钢板。
“卫总，这边请。”
青年习惯性地活动脖颈的筋络，跟着几人的拥簇刚踏出电梯，脚步突然戛然而止。
橘黄的数字指示灯定格在“27”。
电石火花间，他立刻转身，鞋尖正好卡住即将关上的门。
脑后传来清脆的子弹上膛声，他与刹那间猫腰回眸，握住从西装下破开的枪口向上扬，顶住墨镜男人的下颚。另两名武装者同时将枪口瞄向他的头颅。
“霍总根本不在这一层。”
“卫总，请你至贵客厅稍候片刻，霍总稍后会亲自接见您。”
“石棱要和总裁的司机谈合作，你们是在把谁当猴耍？”
“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带我去见霍怀德！”
“卫总，请您在本层耐心等待。”
卫迟越过他的宽肩，看见大理石面反射的朦胧倒影，燕识鸿被两人夹护在角落，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剑拔弩张，神情倒是悠闲，似乎被枪抵着脑门和腰际的不是自己。
控制枪口的虎口猛地收紧，顶得墨镜男人说不出话。他向他耳边的监听器凑近，一字一顿道：“霍叔，这接风礼不小啊！”
半晌，电流的滋啦声划破这漫长而诡异的沉默。
“卫迟，我说过的，想要得到东西，总要有付出才行。”
“你什么意思？”
“小侄放心，一小时后，我保准把人给你好端端地送回来。”
毒辣的怒火燎灼心肺，侵吞着本该理智的神思。卫迟竭力压制着残杀所有人的念头，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像是驯良的家兔，被人绑上漆黑的眼罩，后牙槽几乎被咬碎。
这次，电梯门成功地合上了。
年轻总裁用力扬手，只听闻男人发出穿破穹顶的惨叫，带着血肉模糊的下颚组织软到在地。
他咧嘴舔去嘴角沾染的鲜血，眸底涌动着红黑的凶暴。
“不想死的话，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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