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雨后（中）
一个人的素质不光是体现在这个人的能力或是道德，而是在于他在一个难以选择的路口之前会选择哪个作为自己即将踏上的土地，无论前方是幸福还是危险，无论将要面对小女孩还是大灰狼，都不得前进，直到让自己的加减乘除的答案变为零或是无限大。加文此时所面对的难题与一个聪明人有关，但是与另外一个聪明人似乎毫无关系，后者他一度认为是自己，但是前者，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对于一个即将进入危机重重遍地陷阱的大森林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探险者，作为一个引路人，在还没有进入边缘的时刻就失踪，这无疑是不道德的，所以即便加文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想要痛骂尼古拉•霍顿先生，都是无可厚非的了。
“霍顿走了。”加文刚刚让自己的士兵们放弃了寻找，或许他知道，这完全是白费功夫。
一个随时可以用竹蜻蜓飞走，使用任意门到达任何一个放置有道标的地方的人如果不打招呼就走，还真没办法留住，除非他压根就没有那个念头，要不然即便是一度帮了加文的风魔法，都不一定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留住一个这样的人，况且谁都知道，霍顿自己的实力，加文可未必能够及的上。
确实是个麻烦，加文有些焦急了，霍顿是提醒过他，但是他一直以为至少要到大森林里，并且他会出于自己的个人倾向给他促进一些便利，那再自然不过了，也是最好的设想。
但是现在可实在没有办法，而加文则有些气馁了，手下这些等着发财的士兵也不会等他慢腾腾的将眼前所遇到的麻烦解决掉，所以加文干脆就置之不理，毕竟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没有霍顿的协助，进入大森林的危险对于加文来说，仍然是威慑大于实际。
“让军队进去，要筹足他们的食物。”洛梦娜此时表现的像是一个专家，她对加文建议的口气都是格外严肃的，加文几乎要以为洛梦娜脑筋发烧，或是因为过于骄纵而放肆许多了。
“听向导说，这里有几个像点样子的村镇，如果需要补充的话，那么他们就要倒霉。”加文托起下巴，另外一只手里握着的马鞭却没有抽在铁背马身上，倒是有几次落在了洛梦娜的大腿和臀部，这个无意中的动作，倒是有些像是两个人之间的调情了。
“难道到了这儿，您还有别的选择不成么？”洛梦娜说。
“那倒是，希望那些可怜的人死后不要找我麻烦。”加文说，“我有一个预感，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个简直是毫无必要。”
加文跳下了马，找来了几个百人长，这些百人长现在可以比拟首都的大富翁，抑或是从乡巴佬变成的暴发户。
“大人。”对于让他们发财的人，这些人总是不缺乏恭敬，这不仅仅是下级对上级的尊重，而是商人对让他们发财的老爷那种从心里生出的依赖。
“你们应该知道了，我们即将进入危机重重的大森林，会遇到很多危险和挑战，当然，最后我们都会将腰上缠着的金子扔掉，换成钻石和蓝宝石走出来（百人长们在点头，频率很高）。但是现在我的军队所需要的可不是那些可观的财富，在出来之前，给军团配发的食物现在快要吃光，假如在大森林里无法找到食物的话，我们都会在财富到手之前甚至之后饿死，那样不就是太过糟糕了么？”加文尽力的将自己上位者的姿态表现的十分淋漓尽致，这些百人长对于加文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入木三分。
他们所深信的可不是他们的军团长大人本人，而是一个可以落在实处的好处，之前加文就喂饱了他们，也撑大了他们的胃，而现在既然有着可以撑死他们的东西，第九军团的士兵和他们的长官们可不会顾虑多少。
有钱，就行。
团结一致的一个军团，也合加文的意，虽然有人建议过使用雇佣兵，可是他可不相信雇佣兵会有多大的能量，在东部对付布拉德人的时候，那些雇佣兵表现的应该可以说是差强人意，但在加文的眼里，雇佣兵的表现总是慢上一拍。
“现在第九军团要募集一些食物，近处有两个镇子和三个村子，大概有相当数量的卫队，不过相信在第九军团士兵英勇无畏的表现下，他们只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加文继续对百人长们说。
“没错。”百人长们可谓惜字如金，没有半点废话。
说废话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这是一个很通用的真理。
毁灭永远会比建造更快，假如格拉蒂丝小姐在这儿，或许她会对加文说：“亲爱的，假如你想要堕入地狱，想要被人憎恨，你尽管可以那样去做，因为那样会让您在沼泽地里下沉的更快。”
当然，加文会那样回答：“如果我在沼泽里变成一支可以随随便便就消失无踪的树枝或是石头，那么你的未婚夫在这个众目睽睽的场面，表现的绝对不会称职，而您似乎搞错了一个方向，并不是沼泽需要我的名头来恐惧人们，招摇撞骗，而是我会消灭这个令人厌倦的东西。”
幸好此时跟在身边的是洛梦娜，洛梦娜的反对意见一般并不会在这种事上面出现，相比之下，她还是一个女奴的时刻，表现的比现在可是要强硬许多。加文应该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虽然期望洛梦娜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实在太过荒谬，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这样想过，甚至乎，他想过的次数会远远高于想格拉蒂丝的次数。与格拉蒂丝之间相距太远，而且在再次见面之后，两人的矛盾在加文心里还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就激化了出来，对于加文来说，是黯然大于愤怒的。
“怎么了？”洛梦娜现在很少关心眼前的事情，哪怕是惊天动地，现在洛梦娜的眼前就是一个杀戮的场所，装备精锐的第九军团正在屠杀毫无准备的村民，这是第一个村子。
洛梦娜现在关心的倒大多是加文本身的问题了，加文仿佛站着都能沉思半天，愈靠近这片庞大的森林，他的这种情绪所表现出来的就越强烈。
“不关你的事，我从小就可以看到大森林里的飞鸟，阿尔伯特庄园距离大森林并不算远。”加文说着，肩膀上重了一下，洛梦娜已经用手臂轻轻的抱住加文的颈部了。
“以前那些伤心的故事，只会导致不快，不如忘记，毕竟现在你有我。”洛梦娜说话的语气特别的轻柔，她在大部分场合表现的都像开放的布拉德人，而此时的感觉却有些显示着洛梦娜那一半艾里乌人的血统。
加文按住了洛梦娜的手，摇了摇头，洛梦娜从加文的嘴角看到了苦笑的味道。
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这种压抑的感觉，加文的身边，只有着洛梦娜一个人在陪着，远处的浓烟高高的挂在半空，雨后不久的木材确实很难点燃，这一定耗费了第九军团不少的功夫。
“是不是可以陪我走走呢？”加文对洛梦娜提出了邀请。
眼前需要加文插手的，一个也没有，没有人会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的。
“算了，就在这儿聊聊吧。”加文看到洛梦娜有些犹豫，又看了看村庄的栅栏也倒了下来，知道到处走走这个愿望可能只是个设想罢了。
这里有着很棒的草地，上面连昆虫都带着一股来自花和草的植物香味，血腥味是无法传到这儿来的，于是加文干脆就直接坐了下来，上面的露珠很凉，随着加文也坐下来的洛梦娜也感觉到了。
“从前有个姑娘。”加文说。
“格拉蒂丝姐姐？”洛梦娜问道。
“不，不是，比那要早的多，那个时候我才十岁吧。”加文说道，“仅仅是个故事而已。”
“我听着呢。”洛梦娜抱住了腿。
“可不是个长故事，听我说吧，现在想起来，还真的有些让人有些不好的感觉。”加文摇着头，掰着手指头：“一个小姑娘，一个男孩，认识她的时候男孩七岁。”
“小姑娘是个侍女，在男孩的眼里，已经是出身不凡了。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和一个圆圆可爱的脸蛋，除了胸部并不特别的挺拔之外可以说没有什么缺点，但是在男孩的眼里，那个年龄恐怕还意识不到关于审美太复杂的东西。”
洛梦娜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加文的叙述。
“那个男孩一直爱恋着那个小姑娘，却没有勇气说出口，两者之间的地位差别如同山与海，几乎完全不能碰撞在一起。”
“总会有一天那个小姑娘会嫁人，这种结局会让男孩受不了，但是仍然算是好结局了，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仅仅凭借一些偷换概念就能解决，男孩没有勇气，没有地位，连父母都没有，极度的自卑让他封闭起来。”
“那个结局并不悲惨，比真正的结局要好一万倍，直到今天，小男孩仍然希望小姑娘做出前者的选择，那是一条真正的光明大道。”
洛梦娜明显觉得加文的呼吸加快了。
“如果你遇到了一个杂货铺，你会看这里会卖些什么，这个杂货铺卖些油或是调料，铺子的主人很老实也很死板。有一天有个想要买油的小姑娘跑到这儿，她的主人拜托她在这儿买一百五十克橄榄油用于洗澡之前的按摩，而商人恰巧不在，于是小姑娘在这里留下了钱，在天平上自己称好了一百五十克橄榄油，然后就走了。店铺的主人只是去看个小热闹，要知道在城市里经常会有一些官员为了取悦民众举办各种娱乐节目，这很正常，而不正常的则是他回来发现橄榄油少了，而钱却多了许多，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谁给了他钱，然后他会想着谁偷走他的油，唯独没有想到有人和他完成一个没有别人在场的交易。”加文对洛梦娜说，“然后他会去追查，他会通过一个多管闲事的目击者找到那个小姑娘的工作场所，一个贵族的府邸，他不懂规矩，会直闯进去，而想要找个乐子的贵妇会觉得这个下等人的做法令人感觉到一些新奇，于是她让下人们放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很多人都能猜到，贵妇听到商人的阐述，立刻会想到自己洗澡之前使用的橄榄油是自己的侍女偷来的，而盗窃的目的在于贪污经费，这下十分简单，没有人愿意听小姑娘的分辨，于是小姑娘会在地牢里受一些令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恐惧的折磨，然后再用一些常人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法子处死她——贵族们喜欢看这些。杂货铺的主人会获得一次招幸，因为贵妇觉得贵族们的味道暂时的不合他们胃口，一些粗鄙的，浑身散发着大蒜和长时间不洗澡产生的泥垢混合起来的臭味，市井之间随处可见的自由人和奴隶才会合她的胃口，于是，他上了她的床，或者可以说是，她让他上了她的床。”
加文一口气说了下来，气喘吁吁，脸都涨的通红，他刚才的语气非常快，而且是不是的夹杂着复杂情绪造成的颤抖噪音，这让一直以为加文在玩闹的洛梦娜有些感觉到事情并不会那么的简单，她从中嗅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意味。
“加文……我理解你的心情……”洛梦娜抚摸着加文的头发和下巴，却发现一直显得格外铁石心肠的他，现在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没有人是铁人啊！”加文躺倒在地上，压着那些可怜的野草，他试图使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眼泪却顺着眼睛向脑后流，乃至钻进了耳朵里。
洛梦娜真正理解加文有时候行为暴躁，甚至不可理喻的缘由了。
“现在你还有我，没有人会将我从你的怀里抢走的……”洛梦娜趴在了加文的胸口上，拿着加文的手，让他抱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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