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腐肉（下）
士兵们自然被留在下面，罗鲁滨逊是一个人去见加文的。
“罗鲁滨逊少校，真的很高兴见到你能活着回来，路上很太平么？”加文微笑着向罗鲁滨逊走过去，他这才看到罗鲁滨逊的腰带上，已经全是金银珠宝了，“看起来收成不错。”
“托您的福……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过第九军团却有些不妙……”罗鲁滨逊见到加文之前，自然在心中推演了每一种可能发生的场景，然而此时，他的紧张到十有**是真的。
“我不想知道别的，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那些暴民的人数，以及城外有没有什么异动。”加文已经来不及对自己幼稚的计划做出补充了，他现在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暴民大概有十万人，不过好在他们没有组织，也没有统一的武器，不过作为一个关键时刻可以全民皆兵的城市，莫古恩人们至少每一个男人有一把锋利的斧子，以及一个泰拉式大盾。”罗鲁滨逊听见加文没有追究的意思，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
“看起来真的挺可怕的，十万人，确实很多。”加文点了点头，“但是作为一个城市的十分之一到十五分之一，却显得少了点。”
“他们很慌张，没人领导他们……”罗鲁滨逊急于编造理由。
“他们想要逃跑。”加文没有等罗鲁滨逊继续说下去。
加文冷静下来的脑袋，很快就想到了缘由，一般的民众，在遇到这样突发的危险事件的时候，第一个选择，自然是最容易也最不容易的逃跑了。
这下可以解释为什么城内已经陷入了极端不利的胶着状态，而外面的莱茵哈特公爵和元老院的军队，却没有一丝一毫向城内逼近，来个里应外合的意思。
成群结队的莫古恩人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去，城门绝对是再进不来了，工程的云梯和登城车也靠不上城墙，连地道都不行——大量的人在地上践踏，地道恐怕没有挖出一公分就会塌陷一公里的。
直到这时，加文才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莫古恩人的日子长不了了。”加文喃喃的说。
前提是自己的军团能够撑住，而且那个尼古拉•霍顿不在此时掉链子。
这可不能保证。
毕竟前者只有三千多人，加上新兵也不足万人，在十万人的疯狂攻击之中简直如同沧海一粟，而后者，加文不敢奢望自己的人品足够让一个看起来并不亚于阿克曼的法师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加文有时候真的想亲自出马，用自己的风魔法给那些暴民一个教训，但是需要让加文负责的人可不止一个人。
幸好格拉蒂丝和茜波丽特已经离开了，加文又在庆幸起来。
“罗鲁滨逊，我想我们一定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了，但现在我仍然要对你下命令，你能为我做一件事么？”加文问罗鲁滨逊道。
“没问题。”罗鲁滨逊显得很干脆。
“找到那些百人长，让他们吹哨子，保持一个大阵型，坚持到我这儿来。”加文对这个似乎总是有事瞒着他的罗鲁滨逊少校，仍然是一贯的信任。
他没有理由不信任他，因为他没人可信。
“如果他们没死的话。”罗鲁滨逊点了点头，将刚才抱在手里的头盔重新戴在头上。
“有些时候，我发现你还不算很讨厌。”加文转过身的一瞬间，说了一句话。
“哦，谢谢，加文•西里尔大人。”罗鲁滨逊笑着回答说。
在罗鲁滨逊走了之后，加文吻了安妮王后和洛梦娜小姐，并且他卷开了锁子甲以及下面的袖子，让她们看手臂上那个模模糊糊的狼头烙印。
“在首都，就在那个时候，陛下遭遇了刺杀，而库克将我领到了一个艾里乌医生那儿，没想到那个艾里乌大头巾原来竟然是个打铁的……”
语调轻松的加文，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了心，他现在获胜的几率，仍然是占优的！
这样，已然足够。
“哔！”尖锐的哨子声终于响了起来，那些苦苦坚持并保持不败的第九军团战士们心中猛然一松，瞧！该死的命令！它可终于来了！
第九军团的战士无疑是最优秀的，他们高高兴兴的将盾牌向前突，钢面的椭圆大盾十分沉重，同样，被它们击打的滋味更不会好受，野蛮的莫古恩人措手不及，原本被他们逼到角落里的泰拉人竟然敢再次的反抗，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让他们凶性大发，再度扑上，但是军团兵们严密的防御方阵已经被盾牌遮挡的严严实实，往往在他们的斧子砍上去，一时取不下来的那一时刻，底下就会出现一个如同毒蛇一般窜出的短剑剑尖，将倒霉鬼的胸部到背部一起刺穿，短而有力的剑可以在瞬间收回，这些有组织的泰拉人，在合作的情况下，永远比莫古恩人强的多！
盾牌和剑，这是军团士兵的本能，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技能。
无数个小方阵向一个方向挤着，周围的莫古恩人，对他们几乎无能为力。
加文如果见到这个场景，一定会长吁短叹阴谋论了。
这些确确实实被阿克曼做了一些手脚的士兵！
假如加文在这儿，他一定会感叹阿克曼一次不经意的改造就给他的部队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假如阿克曼不是他的敌人，假如没有那一夜几乎丧命的经历，加文有时候都会想，自己会不会在哪一天，正式的投向阿克曼那儿。
不，阿克曼那儿有神石，而他也有神石，这就注定了两个人注定不死不休了。
第九军团在冲突里死伤不到一千，这使得他们仍然有战斗力，在正常人看来，这些无论是体能还是战斗技能都远远超越常人的士兵们，在遭遇莫古恩人突然袭击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防守素质无疑是合格的，他们大部分人的盾牌都已经开裂甚至崩坏，但是他们仍然能够用他们组成一个个莫古恩人总是吃不下的石头，这不禁让有些莫古恩人感到郁闷。
在莫古恩人大潮的边缘，有一个黑影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因为围绕着这个黑影，无数的蓝色幽灵在旋转，不时的下去一批，然后空气中就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更可怕的是，蓝色幽灵越来越多，以至于看到这个情景恐惧不已的莫古恩人拼命的向里面挤，不明所以的其他人又不肯让出位置，蓝色幽灵们很轻易的就将这些莫古恩人变成了一片片焦尸。
没有人想死，没有人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还去愚蠢的攻击这些刀枪不入，却极为致命的怪东西，于是他们就只能向相反的方向移动，这样，给刚刚形成的泰拉龟甲方阵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这个连锁循环显然是抱着游戏心态的尼古拉•霍顿所喜闻乐见的，他观赏着两种人相互之间的屠杀，以一个欣赏艺术的视角将自己无孔不入的眼光投入场上所有人的身上。
冲突的地点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广场，这里在和平时期可以承载十万人，但是既然爆发了战争，这里的空间就显然不够了。
“越来越无趣。”在飞速旋转的竹蜻蜓的嗡嗡声中，霍顿在空中竟然做出了一个坐着的姿势，他的手还托着自己的下巴，越来越多的幽灵在杀人，而那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军团方阵，也随着莫古恩人的拥挤显得支离破碎起来。
“哦，想必加文•西里尔子爵一定会生气，但是我可需要他去东部呢。”霍顿大概是看累了，仿佛是突然明白过来，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蓝色的幽灵突然间就遍布天空，他们如同操线木偶一般，机械而轻盈的向自己的目标飘去。
“真的要感谢你，加文，如果没有你的阵线作用，我的天秤神石又上哪收集这么多的灵魂呢？”霍顿得意的笑着，他看着莫古恩人恐惧乃至溃散的样子，不禁更加高兴了。
霍顿拍了拍手，没有再理会剩下的两千出头的第九军团，而是径直向加文所在的方向飞去。
幽灵们如同遇到了强大的吸力，纷纷的飞向霍顿，并钻进了霍顿的身体里，不一会儿，漫天几乎有十几万之多的幽灵已然全然不见了。
可惜的是，这么诡异而富有景观的情形，那些躲在大盾后面，一动也不敢动的军团兵们，是无福得见了。
喧闹声静了下来，败退的最后一批莫古恩人冲出了城墙，然而此时，救援已经成为了没有必要的事情，莱茵哈特公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民们饱受荼毒，却始终无能为力。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做？”一个将军骑马过来问莱茵哈特公爵。
莱茵哈特摇了摇头，拨了拨马，指着如潮的难民们：“难道你没发现，我的人民在那座城市里已经没有了么吗？”
“您的意思是……”将军不解道。
“用长臂投石机投火油弹。”莱茵哈特下达了这个命令，拨马而走，对此没有半点留恋。
“忘了莱因哈特城吧！它已经不存在了。”莱茵哈特公爵的眼睛不愿睁开，他害怕自己的懦弱在自己的手下眼里会变成鄙视。
然而在泪水不受抑制的流下来的时候，部下们在惊奇之余只有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
“忘了莱茵哈特城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啜泣声就隐隐出现了。
“忘了它吧！”所有人都哭了。
“走吧！我们去克瑞斯！带着一百万莫古恩人去投靠他们！”莱茵哈特公爵拿过了旗手手里的旗帜，头也不回，后面跟着他将军们，以及那些已经目瞪口呆的元老院派贵族。
就在这一瞬间，第一发火油弹在城内爆炸了，爆炸产生的火苗引燃了许多房屋，接着，如同下雨一般，无数火油弹落在了地上，就要将整座城市刚才以及现在所发生的血腥，以及一切难以忘却的东西，烧成灰烬！
烧城，这是失去城市的守军最后的手段，既然让一个无耻之人成为了此地的主人，那么他将什么也得不到！
“我没有料到莱茵哈特真的有这个决心，我以为他会和我拼死一战。”在火油弹落下之前，被警告的加文就传令他的部队和自己一起出城，他们带着自己掠夺的财物，和同伴们的尸首，走出了这座一天前还美丽无比的城市，他们脸上尽是疲惫和贪婪，现在的他们，将无往不利，将嗜血如命！
加文的对面，坐着尼古拉•霍顿，女士们则在另外一辆马车里。
“莫古恩人无家可归了。”霍顿没有和加文搭话，而是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什么？”加文不明白霍顿的意思。
“又一个莫古恩帝国，真高明。”霍顿对加文竖起了大拇指。
“我真的不明白。”其实加文是知道霍顿语气中的反讽意味的，但是他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说出来，“森林大火该熄灭了吧？”
“一个月前就烧光了，现在北部的居民悲惨的遭遇让我想起了几千年前那个一切都很匮乏的时代，黑死病正在改造着他们，潘诺人也迁徙了，他们企图在某个时刻去东部。”
“啊！东部！”加文有些吃惊，他以为东部的事情是一个秘密。
“不光是潘诺人，还有元老院，还有阿克曼，还有弗朗西斯伯爵，以及许许多多的大人物小人物，他们可是盯着那地方的一块弹丸之地呢！”霍顿盯着加文，“看起来您不带着军队，恐怕无法去那儿。”
“带着军队？我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来做这件伟大无比的事。”加文自嘲道。
“我可以，我用任意门送他们去，我在那儿留下了坐标。”霍顿现在显得有些兴奋了。
加文忽然记起了霍顿曾经给自己说过这个东西。
“还有谁。”加文开始不考虑交通方面的问题了。
“很多人。”在这个问题上，霍顿似乎十分不愿意给加文一个准确数字。
“我到那儿会自行其是。”加文说。
“随便你。”出乎意料的是，霍顿同意了。
看到加文有些不理解，霍顿笑着对加文说：“你只要活着到达入口，那就是天大的胜利了。”
“我亲自去把王后送去奥维德斯那儿，他现在恐怕是唯一怀念并支持先王的人了。”加文说。
“你应该这样做，你的王后绝对没有危险。”霍顿对加文说道。
“我相信奥维德斯。”加文说。
“这是你的事，奥维德斯没必要伤害王后，在他还和爱莉丝小姐热恋之前，王后是他手中最大的牌。”霍顿的意思很简单，奥维德斯即便是为了自己现在的地位，也不会伤害王后一根毫毛的。
“我能借用你的任意门么？”加文问道。
“不能，奥维德斯那儿我可没有坐标，你需要走着去，反正时间还早。”霍顿对加文说。
飞着去更不行了，加文不会操作竹蜻蜓，而霍顿肯定不会被加文信任。
可以说，被加文信任的人很少，几乎没有，但眼前这个人，是最不得信任的。
连那个可恶的阿克曼也不如。
所以现在的情形是，只好走着去了。
奥维德斯在那个瘟疫流行的地方看起来待的时间够长，以至于当那地方已经风平浪静了，他的军队还在维持着少量损失的情况下维持着强大的战斗力。荣誉骑士团，这个曾经的巴克斯巨头，现在正舔着自己的伤口，随时的准备再度掀起狂风骤雨。
据说奥维德斯在那儿干的不错，至少三座城镇已经变成了一座要塞，北泰拉人们纷纷渡海前来参加奥维德斯的步兵，奥维德斯至少在花钱上，与加文是不相上下的。
所不同的是，加文花的是别人的，而奥维德斯花的是自己的。
这绝对是一个十分显著的区别。
无论在广义上，还是在狭义上，无论从客观上，还是从主观上，它都是。
“我会带着洛梦娜和我的第九军团去东部，在那之前，我会将王后和罗鲁滨逊留在荣誉骑士团。”加文说。
“如果王后那儿有什么不妥，就让罗鲁滨逊杀掉她，哦哦哦，你真狠心。”霍顿对加文嘲笑道。
“这可不关你的事。”加文说。
“确实不关我的事，你自有一套行事风格。”这话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妥协，总之加文自认为是后者。
“等将王后送到奥维德斯那儿，我就去东部，看看那儿到底藏着什么。”
“吸血狼还在等着你这个故友呢。”霍顿又说了句让加文听起来十分难受的话，然而至少在此时，加文是无法发作的。
“最后一个纹章象限，就直接用森林作为结尾吧。”加文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假如罗鲁滨逊或是洛梦娜，乃至了解加文的任何一个人在这儿，他们都会明白加文话中的意思，鸢尾花环绕的狼头、金鹅毛以及森林，那可一点也不缺少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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