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从来都是一个人
贺宸渊伸出手握住我的肩膀，那沉稳有力的手几乎是半托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就像是以前一样，他作为我的依靠存在。
只是他还能成为我的依靠吗？
这个问题，我不用问，甚至不用多想，就已经有了答案。
“你先冷静一点，很多事你还不清楚。”他低声安抚我。
我没有奋力挣扎开他的触碰，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只是吸了吸鼻子，平静地告诉他：“是，很多事情我不清楚，我也不想搞清楚了。就到这里吧，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说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沈韵。”他的脸上浮现起些许的无奈，大概是我的“不配合”让他心生不耐。
只是他却还是不想告诉我真相，那些事情的曲折原委，他不打算真的跟我说清楚。
所以在他看来，我就该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地只相信他的话，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即便是我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我也能想象得出来，一定很难看，也很悲凉。
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我自嘲地想。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想再哭了，哭也没什么用，也没人会在意。
我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用看似妥协的语气说道：“好，我确实需要冷静。你给我点时间，等我想明白了，我会心平气和跟你好好谈的。”
贺宸渊闻言并没有立即松开对我的桎梏。
他对我，似乎还有什么执着在。
只不过我也想不出来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花心思的。
他想要的，不是都已经得到了吗？
那么处心积虑地算计，几乎是从一开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耍的所有人团团转，尤其是我，事到如今，总不会还有什么没发掘到的吧，拖拖拉拉的，怎么看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我没有抬头去看他的神情，曾经把他的喜怒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我，已经不愿意再去探寻他情绪的变化，也不愿意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现在满身剩下的，只有无言的疲惫。
面对着毫无反应和交谈意愿的我，贺宸渊也终究失去了兴致。
他松开了手，也如我所说那般，很快离去。
只不过在走前，他最后对我说了句：“沈韵，我们之间，不会就此结束。”
我将脸背向他，讽刺地苦笑：“怎么，我身上还有什么其他值得利用的地方？你不妨直接说出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直接给你就是了。”
“不是……”他否认。
但不是什么，他没有说完。
留下所有的谜团，我听到病房的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
确定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之后，我才泄了力一般，慢慢从墙角滑坐在地上，用双手撑着头，脸埋在膝间，许久许久都没有起身。
……
两个小时后，收拾整齐的我出了院。
走的时候年轻的护士还把我嫌弃了一顿，说没见过我这么不配合的病人，还敢自己拔吊针，只是见我坚决要出院，护士却又苦口婆心地反过来劝我，说我的身体状况很虚弱，没休息好就出院的话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呢。
关切的话无论什么时候听都是暖心的，我一边觉得感激，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微的悲凉。
现在我所能接收到的所有暖意，竟然是来自一个陌生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应该是从一开始，我都只是自己一个人。
在这时而灯红酒绿时而晦暗无光的世界里，踽踽独行。
……
走出医院的大门时正巧东方渐明，天空中泛着不怎么清澈的鱼肚白。
初冬的清晨，连空气都是凉丝丝的，呼吸的时候喉咙也觉得干渴得很。
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在还没什么人气儿的街头。
这次走的时候我连贴身的那点儿行李都没拿，实在是个累赘，而且已经近乎身无分文的我，想要回青城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我也根本没有任何打算，我所存的唯一念头，就是赶紧走，走的远远的，离那些人都远远的，我是真的真的不想见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觉得有些累了，便到一处避风的台阶上坐下歇了歇。
怀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还犹豫了挺久，怕看到的是不想见的名字，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看了眼。
大脑因为接二连三的刺激，加上没睡好，记忆力减退了不少，不过我直觉这个号码有些眼熟。
会是谁呢？
我敲了敲有些麻木的脑袋，实在没印象，纠结片刻，还是接通了。
对方的声音一响起，那些不算遥远的记忆也跟着一同回来了。
“你现在在哪里呀？为什么没有来说好的酒店，我都等你很久了！”
是肖若兰。
这位虽然算不上是个大麻烦，可怎么也是个中小型炮弹，杀伤力还是有的。
被她这么一吼，我好像也清醒了不少，清了清嗓子，我斟酌着回答说：“我临时有点事，不好意思哈……”
本来就是为了放出个烟幕弹，这件事过后我就给忘了，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她还真的去找我了，这让我心底是真的多了些歉意。
但肖若兰本身是个直性子的人，见我道了歉，她也不在这件事情上多计较了，转而用一种豪爽的语气对我说：“喂，我们做个朋友吧。”
我冻得浑身发冷，连带着理智意识也跟着有些迟钝，听完她的话，我反应了一会儿才低声应道：“为什么……”
“做朋友有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跟你比较投缘呗。”她对我的问题很是不以为意，“你就说说，你答不答应吧。”
我：“……”
这年头，交朋友的方式都这么简单粗暴了吗？还是我落伍了？
不过我已经被其他的事折腾的有些心力交瘁，相比较之下，肖若兰说的这个话题就显得没那么纠结复杂了。
其实我对她的感觉也不错，虽然直言直语加上脾气很大，可起码很真实，有什么话不会藏着掖着。
有时候人不怕表面上的恶意，更怕背地里的算计，那才真是防不胜防。
我默了默，好一会儿，应道：“好啊。”
得到我的答复，肖若兰听上去还挺高兴，她又问了遍我在哪里，说昨天的饭吃的一点不痛快，今天带我去个好地方，我们两个玩的尽兴。
我现在这个状态哪有心情去玩，只是我没有立刻回绝她。
因为我的心里有一个不那么阳光的念头。
要是可以的话……我能不能向这位新朋友借一张回青城的车票钱啊，我真的想不出其他能借钱的人了。
来到和城之后，我认识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跟贺宸渊有关系的，跟他们开口，那还不如我直接去贺宸渊面前伸手要钱，真是要多囧有多囧。
但肖若兰起码跟贺宸渊没有太多直接的联系，找她……也不是不可以吧。
于是，怀着这样有些“隐秘”的心思，我答应了肖若兰的邀约。
听到我的答允她很是高兴，约好了来接我的时间和地点。
在等待的时候，手机里接二连三来了电话。
贺宸渊，纪黎轩，还有两三个陌生的号码，无一例外，都是来给我添堵的。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一个都没接。
让我任他摆布，让我回家“认亲”，让我移植骨髓。
这些人啊，是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
所以，我只能逃了，没人心疼我，我总得心疼心疼自己吧，再跟他们周旋下去，我会疯掉的。
半个多小时后，肖若兰来了。
开的还是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出现在有些灰色调的清冷早晨，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肖若兰今天的气色看上去很不错，昨天她跟方博文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我不得而知，可看她现在的心情状态，估计并没有闹得太不愉快。
“你这像流浪猫一样可怜兮兮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还在离家出走？”
她走到我面前，红色的靴子踏在我身旁的台阶上，俯身凑近了问我。
我瞧着她的一身精致，再看看我的不修边幅，虽然很窘迫，但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
“是啊，我现在，无家可归呢。”
“啧啧。”肖若兰对我的可怜样儿还是无法理解，“你适可而止就行了啊，哪有像你这么闹脾气的。我最多就是绝食一顿，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再好吃好喝补回来。女人干嘛这么亏待自己，看看你，瘦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多少虐呢。”
这句话我倒是挺赞同的，我是受了挺多虐的，可虐的最狠的，恰恰还是我自己。
我吸吸鼻子，动了一下已经冻僵的腿，对还有话要说的肖大小姐建议道：“我们还是走吧，这儿好冷啊。”
肖若兰闻言瞪圆了眼睛：“你也知道冷啊，大冬天的跑出来，没冻死你算好的！”
我：“……”
好吧，直言直语，不要放在心上，不要放在心上。
上了车，有了暖气的加持，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温度。
肖若兰提出要带我去吃饭，我很没出息地接受了，毕竟我也得活下去啊，昨天没吃东西，吊了两瓶营养针，再不补充点能量，我估计真如那个小护士所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嗝屁了。
但到了吃饭的地点，看到肖若兰的另一个“客人”，我心里想的是，我能不能改变主意不吃了，我还不如嗝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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