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语成谶
方博文听到我的话似是愣住了，见他没再多说什么，我便打开车门，径自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一阵寒风吹来，我突然觉得，和城这座城市，好像比青城还要冷上许多。
而我无论穿多少御寒的衣服，都无法抵挡那无孔不入的寒气。
回到公寓里，我换下衣服后，连洗澡的力气都没了，直接瘫倒在床上，阖上眼睛几乎就要睡去。
只不过猛然一阵电话铃声，将我整个人惊得一个激灵。
电话铃……
不是手机，是公寓里的座机。
我先是一愣，然后跳下了床，光着脚跑到客厅，接听了电话。
能知道这个号码的，除了贺家的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道威严又熟悉的声音，只是这一回，除却那不容人违抗的意味，对方的话语里，竟只剩下苍老的哑然。
“你现在来一趟东丽医院……”他的声线竟有丝轻颤，“麒麒他……”
贺麒？！
挂了电话，来不及完全穿戴好，我抓起大衣就往外跑，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辆也少了，好不容易打了辆车，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司机说，快，去东丽医院。
夜晚的医院还是灯火通明的，一路奔到贺陆城说的地方，我刚一走近，迎面看到病房里走出来一个医生。
鉴于上回的经验，我都不必多问，直接喘着气对医生说：“我是RH阴性血，以前给这个孩子输过血，要是需要的话，直接抽我的血就可以了！”
医生大约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估计没人会像我一样这么急切地想要人抽自己的血。
我则是急的满头冒汗，贺麒有地中海式贫血，那病虽然不至于立即致命，可要是输血不及时，还是会有危险的，那么小的孩子，有个万一就是很严重的后果，那可是一点都不能耽搁。
我正跟医生继续交涉抽血的事宜呢，一声低沉的咳嗽声，让我们两个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贺老先生。”医生问候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甚至像是松了口气。
有什么可松气的，难道我让他压力很大吗？
不过我来不及纠结这个，贺麒还在等着呢，晚个几分钟都是无法预料的情形，于是我转而对贺陆城说：“伯父，我跟贺麒的血型是匹配的，上次是我给他输的血，这次也可以的！”
我本来以为贺陆城也会特别着急，电话里他都难得表露出了不同以往的无奈，肯定是特别关切自己的小孙子，有我这个现成的“血牛”在，真是不用白不用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贺陆城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之后，没搭理我的话茬，只是对主治医生说：“我的孙儿可以出院了吧。”
出院……
医生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恭敬地应道：“是的，没什么大碍了，应该是换季的原因，小孩子抵抗力差，对待气候变化比较敏感。这次的晕厥只是跟炎症有关系，不是很严重，您可以放心。”
贺陆城听完应了声，然后就走进了贺麒的病房。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现在这情形，我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是既然都来了，起码得亲眼看到贺麒安然无恙吧，这可是贺宸渊的宝贝疙瘩，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我要怎么跟他交待啊。
进到病房后，贺麒还在沉睡，几天时间不见，小家伙好像是有点胖了，脸颊都长出了肉，看来贺陆城把他照顾的很好。
唉，这不是废话嘛，贺家唯一的独苗，不宠他要宠谁啊。
贺陆城坐在病床边，一手扶着自己的龙头拐杖，一手轻轻抚了抚贺麒略显苍白的小脸蛋，那动作轻柔的，仿佛他只是个关切子孙的普通长辈，而不是那个在和城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情形，也觉得有些暖意。
不管怎么说，贺麒没有大碍算是万幸，而有贺陆城这么细心照顾着他，我也没别的可担心的了。
想了想，我还是别留在这给贺老爷子添堵了，反正每次看到我，他都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当然，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谁也不是受虐狂是吧。
我对贺陆城说：“伯父，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贺陆城没有回头看我，亦没有出声，我还以为他不想搭理我，准备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刚走到门口，我突然听到一句：“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顿住脚步，当时他在电话里说那些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来给贺麒输血，难道他不是为了这个理由吗？
我不吱声，贺陆城很快接着开口了，这一回，他的话里好像还有点没好气，也不知道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麒麒好像很喜欢你，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老子一个小子，都着了你的道了！”
什么叫着了我的道了？
我被这说法真是弄得一脸懵逼，天下之大，扣的帽子也是无奇不有哈。
合着在这贺老爷子的眼里，我成了祸害两父子的妖魔鬼怪了，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面前的是个老人，还是贺宸渊的父亲，我就算再不服气也不能直接跟他叫板，况且他本来就不喜欢我，若是他认定了我是这样的人，那我就是好了。
见我不还嘴，贺老爷子居然有些不适应了，他终于回过头，看着我的时候果真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他质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以前不是很伶牙俐齿吗？现在变成哑巴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苦恼之下，我只能出于保护自己的角度说道：“伯父一直对我有些误会，我想就算我说的再多，您也不会信的。所以您有什么不满直接发泄就好，我不会还嘴的。”
贺陆城闻言从鼻子里哼了声，状似更不满了：“听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了？”
我面不改色：“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伯父这么明智的人，对事情一贯有理智的评判，我只是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希望您能稍微采纳一点而已。”
贺陆城一副不信我的邪的模样，显然是没把我这番不太走心的恭维放在心上。
不管他信不信，话我是说到位了，明明是我受了委屈，我还得倒过来哄着他，这么一想，我也有点心塞塞呢。
我站在门口，跟贺陆城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是该走该留了。
也是奇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特地针对我，只是单单扫过来一个眼神，都足以让我心神俱颤，而到了现在，他这样明晃晃地表达怒意，我竟是不怎么怕他了，也敢直直地跟他对望。
大概和城是个锻炼胆量的地方，嗯，经过这么多波折的洗礼，我整个人进步了，升华了，连胆子都比以前大了两圈了。
过了会儿，我脚都站得有点酸了，便想着不再跟贺陆城这么耗下去了。
只是就在我说明去意时，贺陆城却突然敛下了怒意，语气也变得有些别扭：“你……咳……先不要走。”
不让我走？怎么，还跟我对当的不够，想拉着我继续互相瞪眼？
正常个人估计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贺陆城是谁啊，自然也不会做这种明显不合常理的事，他让我留下，不过是因为贺麒。
贺麒病了，父亲又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祖父，即便是家里的佣人成群，但对病人来说，还是亲人的关怀更暖心。
虽然我不是贺家人，可贺麒对我是真的依赖，也是这个缘由，贺陆城才暂时收起了对我的偏见，说今晚一起回老宅，让我照顾贺麒。
我闻言没觉得受宠若惊，当然，也没有任何推拒的想法，别的不说，贺麒是贺宸渊的儿子啊，他的骨肉，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能照顾小家伙赶紧好起来，也是我的期盼。
之后，我们一行人坐车回到了贺家老宅。
进门的时候，我落在了后面，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却让贺陆城看在了眼里，他的声音有些绷着，道：“你怕什么，有我在，谁还能吃了你？”
这老爷子，到底是看着我就心气不顺是吧，我要是走在前面了，他就该说，急什么，这还不是你家呢，这就藏不住野心了？
真是做什么错什么，我干脆啥也不辩驳了，他说啥就是啥好了。
贺茗荃今天并没在老宅，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别的不说，那位贺大小姐还是很难缠的，要是跟她迎面撞上了，今晚说不定又是个鸡飞狗跳的不眠夜。
我抱着贺麒去到了他的房间，小家伙埋在我的肩头睡得很熟，一点没察觉到环境的变化。
把他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我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在心里想着，快点好起来啊，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特别担心呢。
说起来，贺麒生病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贺宸渊啊，说吧，怕他在国外分心，不说呢，又觉得他当父亲的，应该有知情权。
思来想去，我还是拿不了主意，于是我天马行空地想着，还是我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要是贺麒的母亲在这，肯定不会像我这么纠结了。
我盯着贺麒可爱的笑脸瞧了会儿，突然轻轻地笑了笑，无声地问他，小家伙，你会不会想妈妈啊，如果她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很高兴呢？
贺麒听不到，当然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回答我，我也只不过是做了个无心的猜想而已。
谁知道，不久之后，就是这个玩笑一样的猜想，到了不久后的将来，会一语成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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