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再也见不到他
有真心喜欢过他吗？
什么叫真心呢。
真心地想好好过日子，真心地想经营好我们的家，真心地想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这些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承认。
但真心地喜欢一个人……
我想起过往的种种，想到了最初跟林进成认识的时候，那时他是个穷小子，我是个单打独斗的孤女，走到一起，算是阴差阳错，也是水到渠成。
我害怕结婚，却更想有一个家，所以在毕业时，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答应了林进成的求婚，早早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我费劲所有的心思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跟过去所有的苦难都作别，当时我也做到了，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吃穿用度样样精致，物质的富足给我带来的安全感是无以替代的，也由此，我忽略了身边的丈夫，忽略了他在这个家庭中的位置。
这么想来，我们最终走到那个地步，我也是有错的。
于是我垂下眼睛，没了方才的冰冷和尖锐，两年来的第一次，我能够心平气和，且客观冷静地跟林进成说话：“当时的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从小就没有家，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伴侣和家人相处。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林进成闻言似是笑了声，我觉得他笑得有些奇怪，可实在是轮不到我去关心他什么。
我原本以为林进成还要控诉一番，但没有，笑声过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沉默到我以为他已经没了什么生息。
而电话的那头，好像是传来一阵阵风声。
思来想去，我到底还是问了句：“你现在在哪？”
林进成不答反问：“沈韵，你要我怎么赎罪，想要我死，对吗？”
我：“我只想你接受法律的制裁。”
“行了，不要骗我了，从你看我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你恨不得我去死，给星星的命赎罪。”他又笑，“其实我也很爱我们的孩子，他死了，我也做了好久的噩梦。”
即便是到了现在，听到这些话，我还是没办法生出戚戚，哪怕他是孩子的爸爸。
“但你对林婉婉的罪行心知肚明，却还是放任她、娇惯她，做了这些事，你还好意思说爱我们的孩子。”我极尽嘲讽地冷笑，“林进成，你还是坦诚一点，现在的你，不但是个真小人，还是个伪君子，真让人恶心。”
林进成没有否认，我只感觉到那边的风像是更强劲了似的。
心里虽然恼怒，但心下还是有点疑惑，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再问的时候，林进成有些虚无的声音隐隐传来：“好，你这么恨我讨厌我，那我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吧。”
最不好的预感果然发生了，我心里咯噔一声，嗓子一时有些堵，等我反应过来后，我沉着声音说：“你不要做傻事，你现在就算是自首，也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林进成的声音愈发地缥缈了：“我现在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就算苟活在世上，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他们……
这次我甚至不需要多问，便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贺宸渊和程启晦。
可那两人的恩怨，应该不会波及到一个小角色的身上，更别说林进成已经落魄至此。
我其实根本不想管林进成的事，他是好是坏，甚至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作为一个人的底线，一个人的良知，让我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视而不见。
经历了心中的天人交战，我吸了口气，缓慢又低沉地说：“不会的，你不要庸人自扰。”
“沈韵，你还是善良的，只可惜，这世上的险恶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我感觉林进成已经没有说下去的想法和力气了，“……我最后想对你说，算是忠告吧，那两个人，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离的远远的。可怕，真的好可怕……”
“林进成……”我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却再没听到任何回音。
最终传来的，只有一阵狂啸的风声，还有筋骨错乱的撞击声。
一瞬间，有什么被撕裂了。
……
林进成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三天前他从家里二十几层的高楼上跳了下去，这次的他没了保护措施，更没了那侥幸的运气，不出意外摔得粉身碎骨，听说连面部都分辨不出来了。
而不必上次全程直播的轰动，这一回的消息完全被压了下来，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也没有任何人议论这件事，就好像，这个曾经站在舆论中心的男人，他的离去，对这个世界来说，不过是一粒细小的尘埃落地，根本激不起任何的波动。
举行葬礼的这天，我在家里陪着贺麒玩玩具，最新款的玩具，小家伙难得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左拆拆又碰碰，玩的不亦乐乎。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可偶尔地，也会有些失神。
到了中午，李伯来喊我吃饭，还对我说，先生方才来电话了，说下要带小少爷出趟门。
自从上次的“绑架”事件发生后，贺宸渊好像很少让贺麒出门了，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者是重要的人要去见？
我心里犯着嘀咕，不过倒也没多想，午饭后，徐冲便来把贺麒接走了，走的时候，他还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我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但碍于今天实在没什么精神，我没去追问，也没放在心上。
听说林进成的葬礼是下午三点，他的母亲张岚不知道从哪找到了我的电话，居然联系到了我。
原本那么泼辣又野蛮的女人，在痛失唯一的儿子后，声音和状态都像是瞬间老了二十岁，对我这个甚为厌恶的前儿媳，她也再没了往常那种敌意，话语间甚至有种低声下气的狼狈。
“沈、沈韵，是我……”她嗫嚅着，犹豫着，“今天是进成下葬的日子，你要不要来……”
没等她说完，我已经冷淡地打断：“想想以前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事，你觉得我会不会去。”
张岚被我堵得有些语塞，好半天，她才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好歹你们也夫妻一场，当时进成对你也不错，你们还有过孩子……”
不说起孩子还好，一想到星星，我觉得浑身都要开始发抖。
当初星星被林婉婉害死的时候，他们视而不见、不管不问不说，连星星都安葬了，他们都能扒出他的骨灰盒来威胁我，这样的禽兽行径，还好意思拿出来跟我谈条件，我真是对这些人的厚脸皮程度无比的佩服。
我冷笑，声音粗粝道：“林进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你也是，失去骨肉的痛苦，我比你早尝了两年，现在不过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这一下立马戳中了张岚的痛点，她开始哭，撕开嗓子大哭，听上去是真的绝望又痛苦，丧子之痛，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是毁灭性的，无论是我，还是张岚。
我闭了闭眼睛，此刻在我脑海里盘旋的，不再是过去遭遇的种种，而是以后，以后的我们，在经历了这次激荡过后，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有的人永远地离去了，有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有的人，则是要背负着种种哀痛，继续佝偻着脊背过完这一生。
那句话还是对的，因果轮回。
其实今日的果，早在很久的以前，就已经种下了因，我们活于世上，最不能做的就是泯灭良心的事，那些让我们一时贪图享乐和快活的所有，在许久的以后，在无法逃脱的某一天，都会化为烈火，将我们吞噬为灰烬。
……
傍晚，贺宸渊带着贺麒回来的时候，我正在跟阿姨研究新的菜色。
这父子俩口味都是一样的刁，以前是阿姨愁白了头，现在呢，我也加入了钻研的行列，变着法地想做点好吃爽口的，免得他们又借口不吃饭了。
看到我，贺宸渊却是愣了一下，仿佛有些意外。
我还系着围裙煲汤，转眼看到他，我笑了笑，对他说：“先带着儿子去吃点水果，饭菜马上就好，今天绝对都是你们爱吃的。”
贺宸渊闻言又盯着我看了会儿，眼里闪烁着一些我看不懂的意味，之后才收回目光，去到客厅了。
吃饭的时候，贺麒早早地被喂饱去楼上玩了，剩下我跟贺宸渊悠闲地吃着晚餐。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胃口大开，平常吃不了半碗饭的我今天足足吃了一整碗，还喝了大半的汤。
这幅场景落在贺宸渊的眼里，就有点意味深长了。
他吃了一些后，突然放下了筷子，而后淡淡开口说道：“有什么高兴的事？”
我没抬头，只是手一顿，然后继续嚼饭，有些含糊地回答：“没有啊。”
贺宸渊应该是没信，因为他向前倾了倾身，看着我，声音比方才沉定了些许。
“今天下午，你为什么没有去林进成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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