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纯粹
上次我问过徐冲，关于贺麒母亲的事情。
我已经能感受到那是贺宸渊不能提及的话题，徐冲作为他的私人助理，自然事事要替他保密，所以我也没再抱有任何希望，没想到到了今天，徐冲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我自然是又意外又好奇，于是我问他：“徐助理想跟我说什么？”
徐冲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也许在他的心里，他并不愿意说出这件事，或许这也会让他备受煎熬。
“小少爷的母亲……离开的时候，情况很特殊，贺先生那时遇到了一点麻烦，所以没能挽留住她。后来贺先生掌控了大局，也并没有将她找回来。这些年，贺先生的工作很忙，跟女人交往的时间并不多，能接近贺先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说实话，当时看到沈小姐出现，我还很是惊讶。”
何止他惊讶，我也觉得惊讶，按照徐冲所说，基本上没什么女人能接触到贺宸渊，那他对我……我于他……
这个问题看上去同样困扰着徐冲：“也许在贺先生的心里，沈小姐是有一点不同的，我不敢多加揣测。只是想借此给沈小姐一个建议，在先生身边，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先生便不会亏待。相反，想要的多了，失去的也会更多。”
我好像明白他今天跟我说这番话的意思了。
告诉我贺麒母亲的事情只是个引子，他真正想告诉我的，是不要对贺宸渊有任何非分之想，想要借此往上爬，更是痴心妄想。
被误解成想攀附男人一步登天的女人，我的心里说不上太舒服，但也能理解。
主要是我跟贺宸渊的差距太大，任谁看来我们都是两条不该有交集的平行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实属意外。
于是我轻轻笑笑，回答：“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徐助理请放心。”
徐冲绷着的脸色却是微微有些变化：“沈小姐误会我的意思了。”
误会？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是真心，请务必不要变。很多事物一开始都很美好，但随着时间的改变，就会变了质。贺先生被变了质的感情伤过，所以他需要的，是纯粹。若是明知道自己做不到，最好还是不要迈开那一步，否则伤人又伤己。”
我是没想到徐冲会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连我都觉得，他说的超出了他的职责范畴，有些出格。
而且人心这种事，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有些改变，自己也无法预料和控制。
我将目光定在一处想了想，这次回答的时候也相当沉定：“徐助理跟我说的这些，我没办法保证，因为我也是这世上渺小而无助的蝼蚁，我的未来，一定程度上也并不能由我自己决定。”
我的回答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我觉得以徐冲这种聪明人，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了，他也不像是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不过这次，他就像是真的豁出去一般，这个时候还是又问了我一句：“那沈小姐对贺先生，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我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不是否认，也不是心虚，而是忍不住失笑。
我的表情控制有那么差吗，或者是退步到连一点心思都藏不住的地步了。
喜欢啊……我可以骗所有人，但没办法骗自己，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真的是……喜欢。
可这世间爱而不得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所以哪怕没有抑制住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也绝没有要得到什么的野心。
我撇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清朗风景。
我天马行空地在想，如果是多年前的沈韵，在我还处在人生的广阔阶段，对未来有无尽美好期许的时候，我想要的，一定会努力争取得到，因为我不信命，也不信轮回，我只想把现有的都抓住。
可现在的我，早被生活磨去了棱角和锐气，我抱着自己仅存的一点念想，只想用余生来实现，其他的，不敢想，也不敢要。
……
徐冲跟我说完那番话之后便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走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估计心里边也是五味杂陈。
本以为是跟我坦诚相谈了一次，没想到从我这里碰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许从今往后，这位尽责的徐助理不会再跟我谈论任何工作之外的事宜了。
我躺在床上，视野只有窗外的一块，能下地活蹦乱跳的时候，想法真的会很多很多，但人一旦被困在一个方圆之地，所想的又会变得很少很少。
我此时只在想着，我要保护好自己的心，别出格，也别受伤，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完成我的愿望，比什么都能慰藉我千疮百孔的身心。
爱情这东西，太奢侈，也太易碎，我玩不起了。
……
差不多过了一天，护士来检查的时候，得知我还没排气，就皱着眉头说，可以下地稍微走动一下，不然还是没办法进食。
我真的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医护人员的权威也依旧不能违背，我只好拖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扶着架子在走廊上缓慢地来回走动着。
住院区来往的人不少，我本来已经没了什么精神，但当一抹亮眼的黄色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还是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的脚步匆匆，根本没朝我这个方向看，所以也没发现我。
我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黄色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
然后我也跟着缓缓地走过去，待到看清楚那件病房外贴着的病人名字时，我整个人彻底呆住，腹部的刀口竟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我没在这里待太久的时间，而是去到了旁边的楼梯间，等了大概十分钟，透过楼梯间门的玻璃，看见穿黄裙的人离开了，我才拉开门，面色沉郁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林婉婉，真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能一眼认出她。
而她方才去看望的人是……李芬，当年在我们家做了好几年住家保姆的女人。
我将支撑的架子放在一边，接着走到那间病房前，没敲门就走了进去。
这是两人间的病房，只不过另一个人没在，只有一个瘦弱枯干的背影对着门口，好像在看着手机。
我走进去的动静惊到了她，她回头的时候还有点疑惑，以为来的是护士或者去而复返的林婉婉，但当看到我的样子时，她先是一怔，而后不解地问道：“你是……”
是啊，我现在的样子，她真的是认不出我了。
我也不急着回答，不紧不慢地走到床前，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笑道：“李阿姨，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啊？”
李芬一听眉头拧了起来，一个陌生人突然到你面前故作数落地拉呱，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戒备和不舒服。
“我不认识你……”她说完这句就开始咳嗽，脸色也蜡黄得厉害，一看就是病的很严重。
我对她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因为当年我待她真的不薄，体恤她年纪大辛苦，很多事情我也愿意亲力亲为，可到头来，她为了不可告人的理由成了害死星星的帮凶，我怎么能原谅。
等她咳得差不多了，我才继续轻笑，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对你可是熟悉得很呢。两年前，你在林进成的家里做保姆吧，还负责看护一个小名叫星星的孩子，当时你对他可亲得很呢，午夜梦回的，你都不会听到他在哭吗？”
我每说一个字，李芬的眼睛就惊恐地睁大一分，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已经惊骇得要从床上掉下去了。
“你是……是、是谁……”
“我是星星的妈妈啊。”
李芬吓得已经退到了床头，看她抖若筛糠的样子，好似还存着一点良心的谴责，可再多的忏悔，也换不来星星的一条命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夫人她明明……”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现实的样子，一个劲儿地摇头否认，脸色比方才更差了许多。
我这才收敛起所有的笑意，看着她，冷冷地说：“以为我死了，所以以前的一切就会一笔勾销吗？可一条人命的债，你们还没还，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芬低下头，瘦弱的她缩在一处，花白的头发糟乱地垂落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一个年迈可怜的老人家。
我稍稍撇开目光，声音还是冰冷的：“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林婉婉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成了她的帮凶？”
李芬又咳了两下，好像是把肺要咳出来一样，病房里也只有她狼狈喘气的声音。
等到她能说话，她却无力地说：“对不起夫人，真的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这就是你枉顾无辜性命的理由？”我冷笑，“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
李芬使劲地摇头，摆明了不肯开口，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床上的手机屏幕，也是方才她一直盯着看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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