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与魔共舞
直至辽州反击战激烈维续三个月之后，数之不尽的大小战船陆续悄然绕过鸾州，最终尽数停靠至紧邻甫淮城的宛州边境。
自战船上登陆的队伍出奇地有条不紊，他们安静地排为三列，轻车熟路地避开所有城防，向山上快步行军。
“世人常笑蛮人不懂礼数且不谙世故，果真不过一隅之说耳。”被数个蛮兵谨慎护送上山的韩邑望向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洞窟，甚为罕见地展露出一丝暖笑，相较于平日里阴狠至极的模样，可谓判若两人。
山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蛮军，蛮将噬顿身着铁制重甲，挺着胸膛走入环云窟。
待稍加打量一番之后，噬顿在韩邑面前取下腰间弯刀，轻砸一下自己的胸甲，随后稍显蹩脚地说道：“噬顿，吾王坎哩麾下，天阶兵司，怀沃……远征军，主……主统帅！”
韩邑点头回道：“本座姓韩名邑，字显麟，义苍帝国丞相。”
噬顿听罢，沉默片刻，随后以手托腮道：“韩明义……显灵……成像……嗯，我勉强记住了。”
“是韩……也罢……”韩邑无奈轻叹一声：“可仍记得尔等为何来此？”
“离骨根，是这么叫吧？”噬顿不假思索答道：“吾王坎哩派遣我们再度造访西大陆，目的始终不变，在吾王的记忆中，你曾用一个小型石阵很短暂地入侵了吾王的梦境，并乞求我们怀神后裔助你们推翻这里一个名为‘巢亭’的西人势力。我不会跟你客气，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在推翻那个势力之后，除了离骨根，你们会分给怀神后裔多少领土？”
韩邑听罢，干笑一声：“本座决不食言，不仅离骨根，本座任何承诺皆可兑现，无需如此心急，本座须见尔等诚意，恕本座直言，时至此刻，自你所率远征军身上尚不曾窥得骁勇精悍之相。”
噬顿听至此处，神色稍显波动，当即坐下身来，解下腰间一个布袋，对韩邑说道：“不要把你的军队与我们怀神后裔相比较！我们怀神后裔与你们这种整日沐浴在太平里的软趴趴不同，我们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战争！我们怀神后裔当中许多人身上都挂着这样的袋子，这里面装着令你们无法想象的制胜秘宝，我称它‘血勃’，有了它，我可以担保在五百日内将你所说的那个‘巢亭’势力彻底歼灭。而你既然向吾王求助，便说明你的军队现在已经溃败，所以在我们带领你取得胜利之后，你要向吾王坎哩起誓效忠！”
诚然，韩邑难忍噬顿如此自负，但为保全大计，他不得不避其锋芒：“若你我齐心推翻朝廷，尔等任何需求皆可被满足。况且本座手握数百万雄兵，从未溃败，故此纵然尔等不插手，我军必胜之势亦不曾有所动摇。然傲凤辽阔太甚，若被推翻，我义苍子民实难尽数消受，本座好心同尔等共享天下，你我不应于此为瓜分战果而内讧。”
噬顿不以为然：“老猿猴，没必要，你这样真没必要，你有多少兵我毫不在意，况且，如果我的五万兵能吃掉让你那百万人都束手无策的西王朝，你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
“五万？”韩邑眉头骤抖：“你此番渡海远征，竟仅率五万人？你可知朝廷兵力几何？”
噬顿不解韩邑为何如此意外：“怀沃族曾因上古战争而遭受灭顶之灾，所以怀沃大陆南方至今人迹罕至，绝大多数族人都留在怀神故乡所在的北方，而近几年我们又被涣风症所害，病死的族人不计其数，所以这五万人不仅是我们怀沃军的绝大部分兵力，也占了如今我们怀沃族几近一半族人的规模。更何况，我们打架也从不凭人多……”
韩邑听得此言，神色黯然，正所谓千算万算终有一失，对怀沃蛮族心存刻板印象的韩邑，本以为可引数以千万计的蛮军助他消耗朝廷战力，却不料竟是如此结果。
噬顿见韩邑如此神色，甚为不识礼数地伸手拍了拍韩邑的头颅问道：“老猿猴，你是不是还在盘算怎样与我讨价还价……说话，你说话！你，给我，说话！”说话间，他竟每说出一字皆不知轻重地拍一下韩邑的头颅。
“本座仅仅是在替尔等惋惜。”韩邑抬手接住噬顿的手掌，蔑笑一声：“若不出本座所料，你在怀沃之地，应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庶民尚且不忘国仇，你这大将军，不愿遗忘千年前的灭族耻史亦不为过，然尔等知耻却不后勇，仍不愿广产后嗣，反坐视族人面临灭绝之灾，莫非千年前何若沁那当头一脚，已将尔等斗志尽数踏灭？”
“老猿猴！你忒门什么意思！”噬顿听至此处，当即拍案而起，右手贴至腰间，似乎韩邑下一句话若不如他意，他必将抽刀斩人。
韩邑丝毫未被噬顿之举所慑，他从容地自身上取出一个布包，将其展开，一枚巴掌大的指骨当即现于噬顿眼前。
“据本座所知，尔等自数百年前即已是坚持不懈地找寻所谓‘怀神’残躯，然数百年来却仅自怀沃平原近海寻得一截手骨，自此将其封入怀沃神殿的神像中，终日祭拜，而所谓‘坎哩王’，亦自寻得怀神手骨之后，幸得百战不伤之躯，可算属实？”
噬顿见了眼前之物，似乎心生感应，顿时激动不已，他如何有心再理会韩邑之言，当即一把夺过指骨，跪地将其举过头顶，口中不断呢喃着怀沃语。
片刻之后，噬顿站起身来，将指骨收入腰间囊中，再度坐回至韩邑面前问道：“你还知道什么？是否我们怀神后裔的秘密你全都知道？”
韩邑点头答道：“适才被你取走之物，即为怀神指骨，当年何若沁的爪牙将尔等眼中的怀神真躯自海底寻出并炸毁，使得它残躯遍地，或流落民间，或随海浪漂流，几乎尽数下落不明，如今世间仅有三片残躯下落为本座所知，其一为尔等所得，其二即是此指骨，而其三则流落至位处极南的轩州，似乎就在轩州牧刘妡手中。”
“极南？宣州？该死的老猿猴，你难不成是打算要我再晕船一次？！”噬顿不禁轻挠额头。
“正是。”韩邑似戏谑般答道：“待尔等助本座平定此片大陆之后，若将军仍存雅兴，不妨尝试将第三片残躯夺回。敢问这位将军，于坎哩王而言，夺回信仰与争夺土地孰轻孰重？是否前者更值得你费心？”
“没错！”噬顿听罢，甚为赞同，但他仍对韩邑心存疑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韩邑哈哈一笑：“本座今日已诚意尽显，若你欲自本座口中听得其余秘密，须由尔等先行兑现承诺。”
只听得“铛”的一声，噬顿再度取下腰间弯刀，重重砸了一下胸甲：“成交！记住你的话！老猿猴！五百日后见！”
两炷香过后，韩邑目送率蛮兵离开环云窟的噬顿，随后悄然拾起身后一张地图，左手紧握一枚尖锐的石子，将宛州所在之处轻轻划开一道口子。
“也罢，也罢，时至今日，上不齐心，下不齐志，然棋局虽乱，执棋者仍未弃子。太/祖，老臣已然尽力，可否成事，终究看天呐。”
正如韩邑所言，如今棋局已然大乱，事态早已不再如韩邑起初所预料那般发展。
依韩邑之命，两日之后，辽州局势突变，始终坚守三个战线死命抵抗朝廷的还苍军骤然退兵，陆续向北奔逃，直至不见踪影，其间，亦有无数还苍军因此而失了士气，主动向官军投降。
面对此番异象，无论宁芷萍或是姚瑾皆始料未及，无数座城被女军轻易攻占，除却甫淮、渡曦、新潞三座要冲仍未被攻占之外，其余各城的城墙上已陆续再度换回傲凤旌旗，此前在还苍军手中久攻不下、固若金汤的辽州，转瞬间即为官军所收复。
宁芷萍虽可算得初尝战争，但眼见此景，仍是心生不祥之感，忆起此前那名还苍俘虏所述之“绝阵”，又目睹此刻还苍军的诡异退兵与大举示降，宁芷萍不禁陷入矛盾之中，若然此刻对如此庞大数量的还苍军加以追击，想必定有毒计相迎，而若不追击，又不知还苍军在辽州布下何等圈套，思来想去，最终她与姚瑾不约而同地决定暂且不再追击敌军。此后不久，三名传信兵自虹沈、宣盈、引凰关三地向沁安紧急奔回，至此，棋局颠倒，还苍军上下皆乱，韩邑此番诡异的一步怪棋，着实令朝廷与反军皆感纳闷。
https://www.dldwx.cc/xs/87515440/1353821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