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千里斗法

“统统入城！一刻之后即关城门！”

        依宣盈守军号令，徘徊于城外的庶民纷纷奔入城中，直至确信城外无人之后，宣盈城门方才缓缓而闭。

        仍留于城楼中的宋寻凝得知孙舞翎下令关了城门，遂起身走出城楼，向刚刚披上甲胄的孙舞翎问道：“究竟为何关了城门？莫非又有反军妄图强攻宣盈城？”

        孙舞翎点头笑答：“嗯，反军，据斥候所报，来者绝非寻常反军，来势迅猛，行军极快。璟乔，你真乃吉星。”

        宋寻凝尴尬一笑：“孙将军莫要讽我，来宣盈的路上我已是倍加小心，生怕遭遇反军，我又何曾料得有如此大的尾巴一路随行？”

        孙舞翎听得此言，脸上仍存笑意，却不再说话，当即对身旁一名守军摆出拳心向上的攥拳手势。

        “二弟莫急，且由我替你雪耻，新账旧账一起算，今日，我必破宣盈城！”

        “传令！升弩！”

        五千还苍精兵身着轻甲浩荡而来，攻城巨弩下的车轮卷起滚滚黄烟，行至军前的徐焱早已将衔渊出了鞘，自宣盈城上一眼望去，还苍军的阵仗颇有野牛奔腾之势。

        待还苍军行至宣盈城下，徐焱向城上望去，大吼一声：“宋寻凝！我知晓你在此处！你可敢现身！”

        “莫急。”城上的孙舞翎拦下意图上前应声的宋寻凝，随后手扶城垛向城下的徐焱回道：“吾乃宣盈守将孙舞翎，若想见你口中之人，且上城来说！你可敢否？”

        徐焱听闻孙舞翎所报之名姓，复问道：“宣盈守将？即是说，我二弟徐玧此前即是命丧于你手？”

        “二弟？徐玧？”孙舞翎双目向斜上方一翻，故作不解状：“自战火燃至宣盈以来，我所杀之人，皆是无名无能之徒，我又如何知晓何时杀了你口中的无名鼠辈？”

        “好个不晓廉耻忘八端的雌兽！”徐焱怒骂一声，随即策马向右挪开十余步之远，举起左手令旗，高声令道：“开！”

        此令一出，徐焱身后还苍军顿时向两旁分开，不至片刻，两架攻城巨弩现于还苍军阵外，随后忽闻一声巨响，一发巨弩轰然射向宣盈城门，重重地砸至城门之上，然一发未能得以撞开城门，随即，第二发巨弩紧随其后，待又一声巨响过后，宣盈城门不堪重击，终究被砸开，顶着城门的十余名守军自城门被撞开的一刹那，顿觉双臂有如撕裂般剧痛。

        “入城！”徐焱又发一令，众还苍军听得此令，当即纷纷向城门涌去。

        孙舞翎见此阵势，一声令下，十余架雷雨机自城墙之上应声而现。

        “破圉！”

        “嗯？！”

        不待雷雨机及时反击，却听徐焱又一声号令，七支粗圆的弩/箭顿时自还苍军中的崩庭弩阵连发而出。城上守军见此情形，亦顾不得反击，纷纷伏地躲闪，随后即听“咔啦咔啦……”数声，五架雷雨机遭崩庭弩摧毁，另有两支弩/箭正中城楼。

        眼见还苍军已然顶着箭雨冲至城门口，早已按捺不得的宣盈守军纷纷冲出城门，于城门口与还苍军展开短兵搏杀。

        “成了，宣盈守圉已破，如今在城门下迫得她们不得不短兵迎战，即已是胜券在握，宣盈城中那群雌兽说破天亦绝不过万，如此一来，无论她们如何善战，亦难抵崩庭弩雨。”心下如此作想的徐焱，此刻不禁万分释然。

        “轰！轰！轰……”

        姗姗来迟的炮声骤然自城墙上数个炮口接连响起，城下还苍军顿遭炮火淹没，不断涌向城门的还苍兵一时间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慑得不敢前行。

        然而当下已现如此良机，被迫后退躲至巨弩身后的徐焱自是知晓，此刻必然不可给予城下的宣盈守军任何喘息之机，故此对身旁不敢前行的还苍兵们喊道：“不可畏战！当下乃难逢之机，若然我等畏惧炮火，此前一切牺牲必将皆无意义……不许退！莫非相较于被炮火掩埋，尔等更愿死于衔渊之下？！”

        然而惊惧至极的还苍兵们此刻如何听得徐焱口中所言，几乎不约而同地向后退避，唯有依旧毫无惧意的俯进盾阵顶着炮火不断前行，仍试图掩护被切断后路的攻城还苍兵。

        身披精甲、士气甚旺的宣盈守军于炮火掩护之下，再无需承受以寡敌众之险，故此逐渐将还苍军推出城外，而剩余雷雨机的压制更迫得徐焱等人难以抬头，使得徐焱在烈日下焦躁不已。

        然而正值此刻，忽闻一声雷鸣，盖过宣盈城上的炮响，城上城下顿时皆被此番雷鸣所惊。

        “晴天打雷？！为何？！”城上的孙舞翎面对此等突如其来之异象，着实摸不着头脑：“为何偏偏于此刻……”而正值她深感莫名其妙之际，又一声雷鸣响起，随即一个落雷正中城墙，城墙炮口上的一门飞煌炮顿时炸开，惊得孙舞翎浑身一颤。

        适才焦躁不已的徐焱，此刻望向自天边徐徐而来的浓云，心中大喜：“妙哉！此乃天助！苍天终有开眼时！任它雌兽飞雷滚火，今日皆可化解！”

        立于孙舞翎身旁的宋寻凝对此异象亦是颇为不解，不禁问道：“本有烈日当空，却顷刻间天象突变，先有晴天落雷，后有浓云随至，此等异象究竟因何所致？”

        孙舞翎又如何知晓当中缘由，她作答不得，只得摇头不语，默默注视城下的还苍军，眉头紧皱。

        “呼……咳……仅为一座宣盈城，当真是又伤神又伤身。本座已至暮年，如今甚为期待……亲眼目睹你称帝，焱儿，莫再迫得本座替你折阳寿。”韩邑将两根枯瘦如柴的手指自罗盘震位移向坎位，随即狠狠一压，骤然间即听“啪”的一声，罗盘落地。

        正如徐焱所预料那般，乌云遮日，瓢泼大雨随之而来，宣盈城上的雷雨机因此对还苍军的威胁大打折扣，仅剩数门飞煌炮仍在压制还苍军的进攻步伐。

        徐焱深知，许久未尝战乱的朝廷绝不会重视军资贮备，而宣盈城不久之前因反击徐玧大军之故，炮火已然消耗甚多，此刻即便城上飞煌炮强横无匹，亦终究是强弩之末，自徐焱兵临城下之际，炮火并未先发制人即可证实此番推断。想至此处，徐焱当即下令，命身后还苍军趁此之机冲入城门，诚然，此刻他已顾不得伤亡，若再有迟疑，待浓云散去，再想入城必定难于登天。

        然而狂风骤雨虽使宣盈城上的雷雨机反击无力，亦使炮火不再极具威胁，但进攻的还苍军亦因风雨所阻而行进困难，一时间城下乱作一团，前方还苍兵猛攻城门未果，后方手持俯进盾抵御炮火的还苍兵却于乱阵中迷失了方向。

        眼见骤雨愈发猛烈，但军阵已乱的还苍军却出人意料的军心不乱，此前他们那般慌乱的气氛已然被城门内散发的血腥气息所冲散，时至此刻，已有十余名宣盈守军倒至血泊之中，这无疑激发了还苍军前所未有之斗志，女军不可战胜之神话自民间流传已久，于他们这般兵甲、战力皆远不如女军的男性杂军而言，仅凭短兵相接，折损尚不足百人，即可斩杀十余名身披精甲的女军，此等战绩可谓千载难遇。

        城上早已祈盼复仇的宋寻凝此刻实难按捺心头怒火，眼见此景，当即提剑回身即要走下城，不料却被孙舞翎一把拉住。她望向孙舞翎，神色中愤怒夹杂疑惑。

        孙舞翎见状，凑近宋寻凝耳边，高声劝道：“我并非阻你杀徐焱，但此刻仍不可……嗯？！”

        不待孙舞翎说罢，却忽闻天空又一声炸雷响起，随后骤雨即止，乌云消散。此番逆转来得甚为突然，惊得城下还苍军不约而同止了进攻步伐，纷纷仰首向天空望去。

        “咳！”

        与此同时，远在甫淮城的韩邑骤然呕出一口鲜血，适才被他拾起至手中的罗盘再度掉落于地。他颤颤巍巍站起身，快步走出城楼，以满是惶恐的神色望向北方，口中喃喃道：“是何人出手相阻，竟可轻易破本座之法……何人……不……非人！”说话间，一朵淡紫色的奇异花叶不知自何处飘落至韩邑肩头，韩邑拾起肩头花叶，定睛一看，顿如遭霹雳灌顶一般：“迎薇……自何若沁胞姐何若凤死后……乌婪独有之花……不，不可能……何若沁已不在人世，何语薇亦早已化为烟尘，何若凤至死皆为凡身……何人，究竟是何人……何人嘲讽本座？你是在嘲讽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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