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战火遍地

战火直至翌日正午方才止息，自城外望去，平静的甫淮城仿若安然无恙一般，城门外不见尸体，城墙上亦不见血污。

        一名头戴虎盔、身着皂甲的男人走入城中，他右手轻握配刀，拇指一下一下地叩着刀柄，口中呢喃不止。正值此刻，却见此前反叛伍翦的斥候遍身血污地奔至那男人面前，作了一礼禀道：“禀徐玧将军，依韩天师之计，我还苍大军已顺利攻占且屠尽甫淮城。诚然，此城之繁盛着实出乎标下意料之外，甫淮城虽属靠海之边疆，我等却自庶民手中掠得甚多牲畜，其中以牛羊为多，足以犒劳上万还苍军！”

        徐玧听罢，点了点头，将佩刀出鞘，以刀背轻砸斥候胸口，凛然问道：“亦即是说，此番讨伐尚且算得旗开得胜？”

        斥候微微一愣，不知其意，遂满脸堆笑回道：“确是如此，将军，甫淮城守军覆没，城中庶民皆闻风丧胆，此乃大胜！故此将军……”

        “胜你大爷！”徐玧不待斥候说罢，当即猛一抬手，以刀身砸中斥候头颅，打得他翻滚倒地。

        “这小小的甫淮城，纵是军民合力亦不过万人，尔等以两千人奇袭，兼得城中里应外合，却是这般战果？是我不曾喂饱尔等？或是尔等不知应如何打仗？！面对此群早已被女人驯服的无能之辈，仍折损上千！尔等如何配得‘还苍’二字？！入城之前，我可曾命令尔等屠杀庶民？兄长他可曾命令尔等屠杀庶民？！复国复国，凭何物复国！天师早已下令，此城今后将充作我军本营！若是不得此群贱民之心，你如何担保复辟后的安定？！”

        斥候被徐玧此番训斥惊得体如筛糠，他见徐玧已然提刀行至近前，顿时险些将苦胆吐出，赶忙伏地喊道：“将军！标下可戴罪立功！还请将军刀下留情！此番攻城，之所以折损甚多，皆因我等破城后又遭城中女性庶民反击，她们虽不曾上得战场，气势却堪比城中守军！”

        徐玧听得此言，顿生一丝不忿之色，随后将佩刀收回鞘中，拽起斥候厉声问道：“其余人马此刻在何处？”

        斥候不敢迟疑，当即答道：“回将军，此刻仅存还苍军四百余人仍驻守于城中，担任先锋的张通将军此前已率万人向西进发，而其余多半将士则未获韩天师的发兵命令，正藏匿于宛州按兵不动。”

        “也罢。”徐玧沉思片刻，随后喃喃自语道：“他在辽州尚未掌控大局，此刻调遣精锐，仍为时尚早。”

        “将军！”

        正值徐玧沉思之际，一声高喊自城外传来，却见一名身着残甲的细作策马入城，下马奔至徐玧面前，自怀中取出一枚还苍令，交至徐玧手上禀道：“禀将军，标下已于昨夜收得准令，徐焱大将军命您即刻遣军向北进发，强攻渡曦城，并特地嘱咐，距此仅五十里行程的新潞城不得被计入讨伐之列，大将军此刻正藏匿于新潞城中，探寻一个重要线索。此外，与标下同行的韩琝自收得准令之后，未能侥幸逃离新潞城，已趁受刑之际自尽。”

        徐玧听罢，不禁长叹一声，他注视手中还苍令，低声呢喃道：“韩天师竟如此狠心，将此般年幼之亲信置于敌营作弃子……也罢，既然新潞取不得，我等绕路便是，依此前兄长之计，三弟五日后即可赶至此地并杀往引凰关，凭三弟之才，那群阻路的媚雌犬自是不足为虑，定能直取引凰关。”呢喃至此，徐玧收了还苍令，回身望向险些被吓破胆的斥候，神色安和道：“你且随同驻守于此的弟兄们，将此城清扫整顿一番，事至如今，我自当率军北进，去渡曦城见一见那声名远播的辽州牧李怀嫣。”

        依徐玧之命，滞留于甫淮城外的五千还苍军不久之后即随徐玧火速北进，与徐珞亲率的三万还苍军合流。待徐玧自徐珞手中分得一万两千援军之后，当即马不停蹄地向北方节节相连的“边疆护州十四镇”发起猛烈侵攻，观其阵势，徐玧似乎企图仅凭数日即撕开护卫渡曦城以南的前三道防线。自此之后，毫不止息的战火自甫淮城向辽州全境迅速蔓延，而距甫淮城近在咫尺的新潞城却完全幸免于难，丝毫不曾有任何还苍军胆敢接近。

        战火维续至九日之后，斥奸院门外传来一声马嘶，却见疲惫不堪的丁虎已是狼狈而归。

        闻声而来的两个男护卫行至门前，见丁虎一副狼狈不堪之相，似乎不至片刻即会瘫倒于地，遂赶忙一同奔至丁虎近前，扶住丁虎。

        宋萱得知丁虎归来，当即起身而出，却远远望见丁虎一身脏污，甲胄与佩刀亦不知所踪，遂走上前诧异问道：“为何你落得如此模样，莫非遭了意外？”

        丁虎一脸愧疚：“丁虎愧对斥奸使大人栽培，非但未能赶至断宦堂，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宋萱听得此言，甚为不解，丁虎虽是男人，但平日里深得她信任，若非遭遇绝境，必然不会如此丢盔卸甲，遂又追问道：“无需赘言，速速告知于我，究竟何事？”

        “反乱，有贼军现身于辽州。”丁虎自身上取出一枚还苍令，交至宋萱手中说道：“值赶往断宦堂之际，丁虎曾路遇一反贼，那厮自宛仓镇附近遗落此物，与前些时日少主所得令牌一般无二。此后，丁虎路过宛仓镇，却见镇中已是尸横遍野，战死之人除却镇中守军之外，亦有甚多身着陌生甲胄的贼军。而宛仓镇乃渡曦城前‘护州十四镇’之首，竟于不知不觉间沦陷，想必其余十三镇亦是凶多吉少。丁虎见镇中仍驻留数百贼军，故此断然不敢冒进，只得自暗处褪了甲胄，弃了佩刀，乔装为布衣，待避开贼军耳目之后，试图绕路前行。然而此后境况着实令丁虎始料未及，向北，方圆二十余里，无论官道或是小路，皆已被贼军设防，无奈之下，丁虎只得原路折返。”

        听罢丁虎所述，宋萱紧攥手中还苍令，心中五味杂陈，她已然知晓所谓贼军出自何方，不禁喃喃自语：“他们乃义苍后裔，所谓还苍，即为还政于义苍，乱贼成军，定与那徐焱有关。昔日我未能寻回的义苍后裔遗孤，如今已成大患，如此看来，我即为致使反贼死灰复燃之罪魁。”话至此处，宋萱手中一发力，将还苍令拦腰折断，随即对丁虎劝慰道：“不必自责，面临如此境况尚且全身而退，你已尽力，之后我会设法向宣盈城女军求援，以解辽州之围。此外，辽州生了此等大事，李司捕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我等只需静观其变。”

        丁虎听罢，沉默片刻，随后抬手向西一指，轻声向宋萱道：“依丁虎拙见，斥奸使大人既已得知反贼奉那所谓徐焱为主，想必这何彦，即是由徐焱所遣之细作，倒不如趁他原形毕露之前取他性命。”

        宋萱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此细作本事甚大，可随意出入层层设防的斥奸院，如今战祸已不可避，与他斗智已毫无意义，今夜子时，我便亲自出手，趁他不备取他性命。”

        丁虎似乎对此并不苟同：“无需劳斥奸使大人亲自出手，此细作虽身轻如燕狡猾异常，亦终究与丁虎同是一介男辈，丁虎有十足把握将他头颅取下。”

        宋萱见丁虎如此说，亦不反驳，自兵器架旁取来一柄长刀，交至丁虎手中，又轻抚丁虎肩头一番，随即默默走开。

        “子时。”丁虎手执长刀，思索片刻，随后走回群房去取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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