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焦虑

吃完晚饭后，秦维桥陪着李蔓坐了会，又赶去了现场。李蔓一个人无聊，趁着天还没黑透，去附近转了一圈，影视城人很多，剧组多，群演也多，很多人都在侯场区等着片场招人。

        李蔓过去和候场的人坐着聊了几句。得知都是从其他地方过来找机会的，很多人从小都有一个荧屏梦，希望自己都能够变成电视剧里的主角。就好像小时候看剧一样，喜欢一个人物，就自己披着床单，在房间里虎虎生风的自导自演，一人分饰多角。

        有的人来了好几年，和有些片场的负责人混得熟了，可以得到个露脸的角色和几句台词，有的甚至可以和主角团对戏，跟着走剧情。但是大多数的人还是沧海中的一栗，默默做着背景板，为影视剧做着贡献。草根出身，最后能声名大噪寥寥无几，多的是苦苦挣扎的可怜人。

        遇到待遇好的剧组，一天或许可以多些工钱有件舒适的戏服穿，要是遇到比较穷的剧组，经费捉襟见肘，苦的还是跑片场的人。

        李蔓在群演里遇到一个大姐，人很和蔼乐观，很爱笑，刚从一个剧组里出来，乐呵呵的换下脏烂的戏服，在候场区等着下一次出演的机会。

        她告诉李蔓，她来这也有五六年了，一开始，每天领着五六十块的工资，除去饭钱，一天也没攒下多少。她一度想着去外面找份工作，好有个稳定收入。但是她之前上班的时候在厂子里害了工伤，后来手脚就不太好，去外面老是被嫌弃不灵活，手脚功夫慢，老板就委婉劝退了她。

        到处找不着工作，她就想凭借着自己丰富的表情、会做动作和爱说话，就来影视城这里试试运气。

        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一开始很辛苦，但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在这里也算小有名气。有的选角负责人会过来让她担任几个有台词的小角色，不管正面还是反面，健全的还是残疾的，她一直用心对待，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人家也不亏待她，给她的工资也算满意。

        她现在也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虽然有时候很累也很危险，但是自己就像是在各种世界里都体验了一遍。

        后来有一个剧组过来找人扮演尸体，那大姐还和选角的说把李蔓拉上，那人一开始看着李蔓细皮嫩肉的还不太乐意，但是看在大姐脸熟的份上，就同意了。但是李蔓没有工资，让她两演一对逃荒的母女，结果被匪徒杀害的角色。

        李蔓没意见，被大姐拉着去服装区换了身粗布麻衣，脸上抹了一层黑灰，头发弄乱了有些枯槁。被大姐拉着跟着混迹在群演里头。

        李蔓不知道怎么做，那大姐就说她干什么李蔓跟着做就行了。于是李蔓搀着大姐，在人群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向前，头无力低垂着。

        人群里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有劫匪，恐慌的情绪蔓延在人群里，李蔓也被情绪感染，死死抓着大姐的手，跟着她四处逃窜。

        可是人哪有马跑得快，几人被追上，后背被刀口划过，虽然没有开刃，但还是带来一阵颤栗，想起以前刀子划过脸颊时候的冰凉感。东西被抢走，两人齐齐倒地，尽职的扮演着角色。

        “呼吸放轻，眼睛和嘴巴闭紧，给点惊恐的表情，有镜头。”耳边是大姐低声的提醒，李蔓照做，但实在没经验，表情很狰狞，倒像真的是死不瞑目。

        接着又是一阵马蹄声和汽车引擎轰鸣声，李蔓悄悄睁眼，看到是官兵过来了。随后两边打了起来，枪声不绝于耳，黄土四溅，覆盖在路边躺了一地的人身上，李蔓被巨大的枪声和炮声震得有些害怕，地面一直在抖动，觉得自己倒是真的会死在这里，四周是杂乱奔跑的脚步声，真怕被踩上一脚。

        手掌被一只温暖的掌心握住，是那个大姐，“别怕，没事的，都是特技，伤不到我们，就是前线的人危险点。”李蔓的心稍微安定了些，对大姐附以感激一笑。

        几人又充当背景板，尽职尽责躺尸。随后有人过来搬运尸体放到坑里，李蔓和大姐被扔了进去，拍了几个镜头后顺利喊卡，她从被覆盖的人堆里钻出来，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她在人群里找到了那大姐，这一场戏算是结束了，两人回去换了衣服。选角的那人又过来了，说李蔓表现得不错，给了三十块钱。

        李蔓没想到自己这狗屎般的演技还能赚到钱，开心的接过来，对着两人道谢。

        走之前那人还说，看李蔓的形象还不错，以后要是有其他活还过来找她俩。

        李蔓想把这份工钱给大姐，但是她坚决不肯收，说这是她自己赚来的，就该自己支配。

        可是她念着是大姐给的机会，就去边上买了瓶水，递给她，这次没说什么，两人回到候场区。

        “你怎么一个人到处逛啊，不是游客也不像演员。”

        “不是，我和我朋友过来的，他也在这里跑龙套，我过来看看。”

        “哦，男的女的。”

        “……男的。”

        “那可以去当大头兵，好几个组里要人，能多赚点，你回头可以让我们认识认识，我帮他推荐。”大姐很豪爽的喝了一口水后说道。

        “行，我回头介绍你们认识。”李蔓笑着对那人说。

        后来又有剧组过来找人，大姐跟着去了，李蔓看着时间有点晚了，就说要先回去了，那大姐还挺不舍，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里和她说那么多话。

        李蔓顺着路灯慢慢走回到《赞歌》剧组，还是在拍工厂的戏份，李蔓借了个小马扎坐在一边看着。

        这次的拍摄过程很顺利，剧组让大家今天提早收工。秦维桥和几个负责人还在那边商量着之后的拍摄安排，后面有一场小的爆破戏，让技术指导和医护人员一定要提前做好培训和措施，不要有人员伤亡。

        安排好后续的一些安排后，晚上十一点秦维桥走出小棚子，看到坐在一边的李蔓。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探了下她手和脸的温度，有点凉，把手塞到了自己衣服口袋里。

        “最近几天晚上刮风，怎么不去休息室里面等着。”

        “我想看无剪辑版的电影，还有你平时工作时候的样子。”李蔓贴着秦维桥站着，让他给自己挡风。

        “行，等后期剪辑的时候带你去看看。走，回去吧。”

        钟远开车带着两人回了酒店，李蔓一进去就说要先洗澡，刚才一身土有点不舒服。被秦维桥捉住问她刚才干嘛去了，他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人，还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手上还有几道小的摩擦痕迹。

        “我去当了个体验派，感受了一下当演员的生活。”

        “演了什么？”

        骄傲挺胸，“尸体。”

        秦维桥有点好笑，“嗯，是挺难得的，考验演技，不能穿帮。”

        “那是，一个六年的老戏骨都说我演得好，最后净赚二十六块钱，明天请你吃包子。”

        “嗯，好，我等着。快洗澡吧，一身土不舒服。”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把人推去洗澡了。

        李蔓出来的时候看到秦维桥正在窗边打电话，她坐在沙发上和李娇聊天。

        一朵娇花：你去哪了，这几天没见你人影。

        蔓蔓：来影视城兼职。

        一朵娇花：卧槽，你千里追夫啊，够主动的啊你。

        蔓蔓：什么话，他让我来的。

        去除掉中间的乌龙环节，确实如此。

        一朵娇花：一间房？

        蔓蔓：我是那种人么？两间

        一朵娇花：呵呵，以前是谁见人家哈喇子就流一地。

        蔓蔓：你这是污蔑，是在亵渎！！！

        那边暂时没了动静，李蔓正为自己占优而沾沾自喜，那边发来了视频通话。

        叮叮当当响个没完，李蔓看了一圈，秦维桥洗澡去了，清清嗓子，按了接听。

        “老规矩，先转两圈。”李娇坐在床上双目如炬。

        摄像头切换视角，淡定环绕两周，就连沙发底下都被要求给视角，这人，回去就绝交！

        “行啊你，小定力还不错。”

        “那是，我平城灭绝师太岂是浪得虚名。”

        两人聊了一会，李娇去厕所了，回来的时候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什么声音？”李娇很警觉，“你那不会进贼了吧，快去看看，你一个人不安全。”

        其实也不是贼吧、、但是李娇一直催她，于是她起身拿着手机去窗边和门口转了一圈，表示自己现在很安全。

        但是却没看到视频里李娇渐渐瞪大的双眼，秦、、、秦维桥，还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呜呜，女大不中留，会对妈妈撒谎了，回来就绝交！！！

        “你找什么？”身后传来秦维桥的声音，李蔓瞥了一眼屏幕就看到李娇在瞪着她，装作若无其事切断视频。

        “没事，我找水喝。”

        “水在桌上，你来门口干嘛？”

        “……我喝多了，怕消化不良，散散步，呵呵呵。”尴尬一笑，略过他去沙发上坐着。

        一朵娇花：你完了李蔓，你居然背着我在家里藏男人，亏我还怕你屋里进贼，没想到你才是那个贼，还是一个采花贼！！

        蔓蔓：不是，他那屋浴室坏了，来我这借用的。

        一朵娇花：借用用得着桌子上两个水杯嘛！

        蔓蔓：他渴了，借水喝呢。

        一朵娇花：组织对你很失望，你对得起你平城灭绝师太的名号嘛！！

        李蔓正准备回复些什么挽救自己的形象，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略带疑惑的问句声：“灭绝……师太？采花贼？”

        吓了一跳，猛的回头，把手机死死按在胸口，“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还有你为什么看我聊天？”

        “我没有，只是看你头发干了没有。”拿着手上的毛巾表示自己真的只是不小心。

        李蔓洗完澡后习惯把头发吹半干再晾一会，所以这会还没有干透，发现自己错怪别人后，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凶你，我俩闹着玩呢。”

        秦维桥低应了一声，把她拉过去给她擦头发。秦维桥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时不小心碰到她的头皮，有点痒，还有点麻，拍拍自己的脸，找李娇麻烦。

        蔓蔓：呜呜，都怪你，恭喜你，把我的名号打出去了，他知道了，我没脸了。

        一朵娇花：怪谁，你应该知道一个谎言要无数个谎去圆这句至理名言吧，谁让你一开始就骗我。

        蔓蔓：我错了，我再也不骗人了，我改邪归正。

        一朵娇花：这就对了。话说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身边，你把持得住？

        她想她有什么把持不住的，把持不住的人是他。李蔓这么想，也这么发出去了，想撤回已经晚了，对面发了一整页鸡叫表情包，还有一堆感叹号。

        完了，李蔓想，这下全完了。但是，这丢脸的又不是她，于是她淡定回应，就他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全身上下的肉加起来没有我肱二头肌大，安心，祖国的花朵安全着呢。

        秦维桥擦干头发后把毛巾随手扔在沙发上，把身前坐着的人提溜起来抱着坐在自己腿上，低眉看着她，神情难辨。

        李蔓被秦维桥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拍拍他的肩膀问他干嘛。

        “你说呢，采花贼——”后面的音调被拉得老长，古井般深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腰。

        “呵呵呵呵，开玩笑嘛。对了，不早了，该睡觉了，睡觉睡觉，你放我下来。”李蔓尴尬一笑，被看得有点心虚，又拍拍他的肩膀，踢踢腿，让他放开。

        秦维桥轻哼了一声，放开了她，李蔓赶紧溜回房间，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在被子里给李娇发消息说要睡觉了，对面回了两个呵呵的表情包。

        没一会听到房门被开启，然后是落锁的声音，李蔓放轻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脚步声走了过来，把她的脸挖了出来，“什么毛病，就爱埋头睡觉。晚安。”来人声音轻柔，把床头灯关了。

        李蔓却想到隔间那张窄小拥挤的床，他一个一八几的大个睡上面跟个虾米似的，展不开手脚，他明天还要工作的。于是李蔓翻身坐起来，轻轻叫住了他。

        “秦维桥，你……要不要来床上睡，那边太窄了，你明天还要去片场。”

        秦维桥站在门口默默看了她一会，说不用，轻轻落上了隔间的门。

        第二天李蔓起了个大早，刚好看到秦维桥从隔间出来。洗漱好后，带着李蔓下去吃早餐。

        把人送到电梯口后，秦维桥去门口和钟远去了片场。

        李蔓回到楼上把剩下的稿子和资料整理完，弄完之后邮件发给了江海。

        站到窗前看天边的落日，伸了个懒腰。嗯，又到蹭饭时间了。

        李蔓出发前给秦维桥打了个电话，让他给自己留一份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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