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命悬一线
王申一瞧见赵书萧气势汹汹的走来，心里暗暗责怪上合宫的宫人，永定公主患有心疾，上合宫宫人也不劝些，就不怕这个小祖宗惹出什么事。
待赵书萧越走越近，王申觉得今日的永定公主，与以往有些不同。心想：难道……
赵书萧走近，问：“陛下可在殿中？”
王申一惊，念叨公主这是恢复神智了。“在殿中。”
说罢，赵书萧就要不由分说地闯进去，王申连忙拦下：“公主留步，不可擅闯泰和宫，陛下说过，不可有人打扰。”
有几个小内侍见状赶来阻止，赵书萧停下脚步，冷淡道：“你要拦我？”
王申想了片刻，赵书萧的病刚好，这要一拦出毛病，他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便打个手势，让几个小内侍退下，善意提醒道：“奴知公主是为成王殿下求情而来，陛下眼下正在气头上，公主说话千万要收敛一点，切不可如往常一样。”
赵书萧之前说话什么样，我行我素，故意听不懂反话，能把人气个半死。赵书萧谢道：“多谢王公公提醒，是我硬创进来的，与公公无关。”
王申满意地笑笑，希望永定公主可以劝陛下收回成命。他也想救成王，只可惜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皇帝在殿内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一个茶杯甩过去，“朕说过不许人进来，一个一个的都要忤逆朕，若不想活命，朕即刻送你去内廷司。”
赵书萧轻轻松松地躲过迎面而来的茶杯，等茶杯碰得一声落地，破碎，随后冷冷地看向皇帝，开口：“陛下。”
皇帝一听声音，扭头见来着是赵书萧，气消下去些，正正衣冠坐下去。赵书萧主动开口说话，双眸没有以往的迷茫无神，问道：“你，病好了？”
赵书萧点头，“今日好的。”
皇帝心里烦躁，问：“你闯入泰和宫所为何事？”
赵书萧淡淡道：“陛下明知顾问。”
皇帝又问：“你可知太子和成王犯了何罪，敢来替他们求情。”
赵书萧道：“今日听宫人说了几句，大哥和二哥谋逆。大哥认罪自尽，二哥今日赐死。”
皇帝眉目凌厉，语气加重：“那你还敢替成王求情，你也相信他们是被冤枉的？是朕无情，逼死太子？”
赵书萧抬首，清澈明亮的双目对上皇帝满是戾气的双目，摇摇头：“无为其他，我只知道，人一死，就真的回不来。爹爹赐二哥自尽，真的不会后悔吗？”
赵书萧的话问住皇帝，皇帝一时哽咽，逼问赵书萧：“劳烦永定公主告诉朕，朕赦免成王的理由。君臣父子，成王为臣，假传圣旨，领兵造反，是为不忠；成王为子，子弄父权，试图弑父，是为不孝。不忠不孝之人，天下人皆得而诛之。”
面对皇帝的逼问，赵书萧从容不迫地回答：“答案就在陛下的言中。”
“嗯？”皇帝不解。
赵书萧不慌不忙地解释：“是君臣父子这四字，爹爹是二哥的父亲，父亲原谅犯下大错的儿子，难道不可以吗？”
皇帝一时错愕，“谋逆乃是死罪，朕要当着满朝文武百官，饶过成王？”
赵书萧继续道：“二哥的命，掌握在陛下的手中。女儿相信文武百官递上的折子，有请求严惩二哥的，也有请求饶二哥一命的。君臣父子，爹爹身为皇帝，根本就分不清。”
皇帝有些犹豫，问出难以释怀的心结：“阿韶，你可知赵书盈为救成王，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赵书萧道：“三妹为了救二哥做了错事，与二哥有何关系？三妹做了错事，爹爹罚三妹便是，何苦搭上二哥的命。女儿还是那一句话，爹爹是二哥的父亲，二哥没了，就真的回不来，女儿经历过很多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面对赵书萧的肺腑之言，皇帝陷入沉思，皇帝从来不知道赵书萧如此能说会道。
皇帝在心中来回琢磨，他不会后悔吗？当初误以为赵书萧身死，他没有后悔；太子死后，他的确有些后悔，或许他当晚没有向太子说那番话，太子也不会为了救成王而选择自尽。
对了，太子自尽，是为了救成王。
站在原地的赵书萧，心里同样焦躁不安，她隐隐约约记得昨日赵书盈说过，皇后娘娘为救二哥，会一命换一命，现在临近行刑时刻，她要赶紧得到赦免招书，救下娘娘，也救下二哥。
“爹。”
赵书萧爹字还未说出口，王申急匆匆来报：“陛下，贤妃娘娘有急事禀告。”
赵书萧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娘娘她不会……
贤妃三步并作两步走近，跪下哭道：“陛下，妾有罪。皇后娘娘她，她……”
皇帝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起身，哆哆嗦嗦地问：“贤妃，你说皇后她怎么了？”
贤妃哭地惨兮兮，声泪俱下：“陛下，皇后娘娘去了，是妾没派人看好娘娘。”
皇帝无神地坐下，心里空落落的。
赵书萧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温柔端庄的皇后娘娘，就这样没了。
贤妃哀求道：“妾求陛下饶成王一命，娘娘此番去的原因，陛下也知晓，都是为了这不成器的儿子。陛下就算不考虑皇后娘娘，也要想想太后，成王幼时是在太后的膝下养大，成王犯下大错，太后不比陛下难过，太后顾忌陛下，没有向陛下求情，难道太后不希望成王可以活下去？太后前些日子刚大病一场，现在身子骨仍没有好利索。妾求陛下放过成王，不为成王，也为太后。”
赵书萧失魂落魄地道：“爹爹，人死不能复生，快来不及，时辰降至。”
殿中除了贤妃的哭声，一片静寂。
末了，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写下字迹潦草的赦免诏书，吩咐道：“来人。”
赵书萧连忙站出：“我去送诏书。”
皇帝没有拒绝，亲手交给赵书萧赦免诏书，吩咐道：“阿韶，带成王和盈儿回来。”
赵书萧收下来之不易的诏书，点头答应：“一定会的。”
说罢，皇帝命石将军之子石宏带领一队禁军，护送赵书萧出宫。
皇帝望着赵书萧骑马离去的背影，抬头看看日头，担忧赵书萧能不能及时送到。
出宫去往刑部的路上，由禁军开道，一路上畅通无阻。不料离刑部还有四五条街时，大路被眼前的灾民挡住去路，赵书萧只得停下马。
灾民们一看到前方是宫中禁军，乌泱泱地冲上前去。
禁军和石宏连忙围成一个圈，将赵书萧护在其中。
灾民一见禁军在保护什么，更加失去理智地冲上前去。
赵书萧心中急躁不安，大喊让开。
可百姓根本听不见，乱糟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书萧抬头看看太阳，快要来不及。此路被堵，只能急躁的骑马来回踱步。
赵书萧耐下性子听了几句，只听百姓们说终于发粮，他们有救一类的话。
赵书萧遂问石宏：“小石将军，百姓们说的发粮、得救是什么意思？”
石宏蔑视地看跪地听不进去话的百姓，解释道：“因太子谋逆，京中诸多官员牵扯其中，因此也就顾不上每日两次的施粥，这些灾民估计是饿惨了，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这里要发粮。”
赵书萧迷迷糊糊了两个多月，全然忘记京城外还有诸多流离失所、忍饥挨饿的灾民。“陛下不知？”
石宏摇头：“陛下忙着审理谋逆案，一时顾上灾民。”
赵书萧悲悯地看跪地苦苦求生的灾民，无奈道：“都是些可怜人。”
眼下时间来不及，赵书萧举起右手，亮出手中的圣旨，朝灾民大喊：“我有圣旨在身，速速让路。”
前方的灾民听到赵书萧的喊话，脸色阴沉，原来不是官府要施粥，白白高兴一场，但还是准备把路让来，让禁军通过。
可不知谁在人群中大喊一声，“她手中拿的是饶成王一命的诏书，成王今日赐死，若不是太子和成王谋逆，将长京搅了个天翻地覆，我儿子也不会活活饿死。”
此番声泪聚下的话语一出，一时激起灾民的愤怒。
“我女儿因为成王饿死了，成王谋逆为什么能活下去。”
“谋逆是诛九族的死罪，陛下为什么放过成王。”
“不可放过成王。”
赵书萧经不起耽搁，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平息民愤，面对逐渐失去理智要冲过来的灾民，赵书萧无可奈何地问石宏：“小石将军，换路。”
石宏甚是气愤：“这是离刑部最近的路，往前直走就到，眼下换路，耽搁不少时间。”
赵书萧：“没时间抱怨，带路。”
石宏道：是。”
幸好灾民没有拦住来时的路，赵书萧和石宏骑马转身，换另一条离刑部比较近的路狂奔。
刑部大牢
成王昨夜被方太医的一剂猛药灌下，今早恢复神智，面对被赐死的结局，他早有准备。
成王宠溺地摸摸赵书盈的头，笑着不舍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
赵书盈一下哭得更惨，“对不起二哥，我不应该去看你，我不去看你，我也不会落入圈套，你也不会被赐死。”
成王摇摇头，筋疲力尽道“不怪你，他们准备如此周全，就算你没有中招，他们还有其他办法激怒陛下，借陛下的怒气除掉二哥。”
赵书盈哭道：“二哥。”
成王起身，露出释怀的笑容：“盈儿，别太伤心，日后哥哥不在，照顾好自已，也照顾好母亲。”然后一个转身，将赵书盈护在眼前，把监视他们兄妹的刑部尚书隔在身后。
近二十日的囚禁，成王原本宽厚的背景，如今显得十分单薄。
成王低语叮嘱道：“盈儿，一定要告诉成王妃，让她把盒子收好，那或许是将来翻案的证据。”
赵书盈点头：“我会的。”
监牢外，李尚书不合时宜地提醒道：“殿下，公主，您看着时辰，别让下官为难。”
成王转过身，不知是夸赞还是贬损的语气说道：“李尚书此案办的着实令人佩服，日后不知李尚书，是否后悔？”
李尚书则理直气壮道：“下官查案多年，从未出过冤案。此案涉及储君和亲王，下官不敢马虎，所有证据皆指向太子和殿下谋逆。若太子无罪，太子为何会畏罪自杀。”
成王想起去年太子提过一句，上一任刑部尚书意外猝死，皇帝任这个有些固执、有些小智慧、有时有些愚蠢，盘算着争功夺力，为人还算正直的李楼为刑部尚书。原来太子谋逆案的局，更早就开始筹划。
成王释然道：“时间会证明李大人是对是错，和渊公主一定要见证那一刻。”
李尚书轻蔑道：“殿下放心，不会有这一天。”
赵书盈开口：“本公主会等到这一天，届时，请太子谋逆案的主审大人，向太子和成王的令牌跪地认错。”
李尚书：“若真有那一天，下官作为主审，没有发现背后的主谋，使其当朝储君和亲王枉死，下官必定以死谢罪。”
成王拒绝：“本王不愿李尚书以死谢罪，望日后李尚书多多擦亮眼睛。以李尚书不俗的能力，敢查太子案的魄力，平反更多的冤案。”
李尚书摇头：“下官说了，没有这一天，况且下官身为刑部尚书，职责就是查清每一件案子，不冤枉无辜之人。”
成王嗤笑出声，终究没说太多话，“请李尚书记住今日的所言所语。”
李尚书让下属向前走几步，指指下属手中托盘上的三样东西，“请殿下选一样。”
成王看向赵书盈，劝道：“和渊公主，出去吧。接下来，你不要看。”见赵书盈不动，成王微微屈膝，对上赵书盈柔弱的泪眸，轻声安慰道：“落落大方地走出去，不要让他们耻笑。我的妹妹，大盛的和渊公主，不是扭捏脆弱之人。”
赵书盈还是不动，李尚书有些着急，即将要误了时辰，朝赵书盈的宫女看一眼，示意宫女拖赵书盈出去。
成王看到宫女的动作，索性背对赵书盈，语气强硬：“和渊公主，这是最后一次，不要让哥哥担心。”
赵书盈最终认命，一步一步的，昂首挺胸地走出成王的牢房，去别处等待。
赵书盈走后，成王让刑部的下属走近，毫不犹豫地拿起匕首。
成王回想起杨青的笑颜，想起杨青死前依依不舍地叮嘱，让他活下去。
成王自嘲道：“我还是没有遵守诺言，要提前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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