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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看我做什么…


王爷陪着皇上微服到街上闲逛,发现这日大街上格外热闹,街市上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们手捧着娇艳的鲜花,年轻公子们也是,一个个捯饬的分流倜傥,往街市中央的戏楼涌去。

        远宁王不禁奇道:“今儿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皇上摇着扇子,一派世家少爷的模样,对跟在身后的陈星宁道:“星宁给说说。”

        陈星宁几日前刚回都城,就赶上这个热闹了,今儿本是饯花节(※),意在送别花神,却被都城里的富贵人家玩出了新花样。

        街市的戏楼前搭了好大的台子,由姑娘、公子分别登台献技,若是适龄的男女看中了谁,就把手中的鲜花簪到台上那人贴在红榜的名牌上去,最后再由专人先行私下联系,若对方也有意,便能促成好姻缘。

        去年是这热闹的头一回,那些姑娘公子哪里见过这阵仗,自然都放不开,参加的人并不多。可听闻后来的结果不错,有两名普通大户人家的才华女子,嫁入了官家。

        据说前些日子,又有贵人为今年的饯花节加了彩头,得鲜花最多的那人,无论男女,都厚金相赠,更是能得“朝月雅客”的尊称。

        报名的人数翻了数倍,有的为归宿,有的为钱财,还有的只是看中了虚名凑热闹。

        远宁王听着,心中暗笑,倒是会玩,这不是选秀和相亲合二为一吗。

        说着话,陈星宁引着二位爷上了戏楼前的一间茶楼,茶楼一列对街的雅间,撑开窗子就正好看见戏楼前的大台。

        平日里不需要另加银钱就能耗上一整日的雅间,今儿个竟然暗地里被人倒了好几手加价,陈星宁说,位置最好的三间,价格已经叫到八百两。

        想来饯花节若是一年年的传承下去,茶楼的房间费都要以黄金论了。

        白昼一行人坐定的时候,其实台子上已经开场些时候了,有数位姑娘、公子登过台,大台后面通堂的红榜名牌下,已经有被做过标记的花朵插在上面,还都是平分秋色的模样。

        远宁王看着台上各展技艺的年轻男女,觉得养眼也是有的,却不过尔尔,眼睛在看台上,心思却早飞到别出去了。

        他如今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是白昼,便在想,他初识白昼,听说他患病前一手操持着家族企业的整副摊子,这些场面上的功夫,他早该是惯了的。

        后来接触得久了,才发现白昼骨子里是喜静的。记得有次陪护他参加一个商务酒会,发现他八面玲珑,把场面功夫做得恰到好处,但他只当这是工作的一部分,这是能耐,与喜好无关。

        正如眼前听曲儿看热闹这种事,他能来,定然不是为了瞎逛解闷儿的。

        正这时候,台子那边一阵交切言语声。

        登台的姑娘,穿着水青色的薄纱衣裙,轻拢一袭白纱氅,夜风吹动她衣袂,火光敞亮的高台之上,她妆容浅淡得恰到好处,薄施粉黛偏就在眉心处点坠个朱红的花钿,如堆山映雪的白梨花中一点朱砂点缀,添了风情。

        反观刚才上过台的姑娘,或作大户人家端庄素雅,或作小家碧玉灵动娇羞,她这般素蕊吐艳的,就显得非常特别了。

        再看这姑娘的技艺也是特别的。

        闺阁之女,吟诗弄画、书法琴技,单拎出来哪个都风雅尚可,但扎堆在一起就乏善可陈。题材更是素得不能再素,唱清风,画兰草,只差把《心经》谱曲唱出来,做一派端庄秀雅。

        这姑娘就不同了,她手抱琵琶,先是轻弹一段,低低的唱道:“碧水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洞房人静,斜月照徘徊。重阳近,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声音并不清亮,反倒酥沙婉转,让人听着几分怜悯几分叹惋。

        她唱完上段,没了下文,站起身来,抱着琵琶翩然摇曳,向台前去。

        乐曲声没有停,台下的公子姑娘们,都不知她要作何动作,唯独白昼远远的坐在茶楼上,一手托着腮帮子,看景儿似的看她,另一只手和着她的琴乐声,在手里的瓷杯上轻轻敲,嘴里和着曲点儿哼:“伤怀呀,增怅望,新欢易失情难猜。谩道愁须酒未醒,凭阑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

        唱完了,目光流转收到近前,见王爷怔怔看他,伸手在他脸前一晃,笑道:“看我做什么,台上那么大个美人你一眼都不看。”

        单论皮相,皇上该是清秀里带着三分魅色这一支的,只不过他身体不好,脸白唇淡,不笑的时候就显得肃杀了,若是再有帝王的气韵加身,总让人觉得,是个喜怒无常,前一刻面带笑意,后一刻便能笑着杀人的主儿。

        偏偏街市上,市井闹气柔和了威严,他一笑显得春风和暖起来。

        更何况,远宁王眼里的他,早已是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了。

        想也没想,王爷弯了嘴角,道:“你比她好看。”

        介于远宁王近来一直撒癔症,白昼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愣,又在心里把楚言川问候一遍,没拾王爷的茬儿,继续道:“你不认得她了?”

        距离确实是远了,王爷微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才发现那姑娘是陆水城里,何方私宅府邸那名点灯的姑娘。

        王爷看向坐在一旁的陈星宁。

        陈星宁便笑着向远宁王点头示意她正是那司星仙子。

        往台上看,这会儿姑娘的琵琶声珠走玉盘,时如急雨又时如呢喃,一曲弹罢,她突然手腕一抖,众人只觉得寒光一闪,待到看清了,数声惊呼。

        琵琶是特制的,琴身里,竟然藏着一柄二指宽的寒光短刃。

        紧接着,她琵琶借势一送,台边的丫头正好接住,只听姑娘凛声道:“恰由爱意作愁意,犹断绕指柔。”

        话音落,便是一段剑舞。

        台边的丫头依着她舞剑的节奏,每到一个节点,弹弄两声琵琶,一并看来,凛凛生威。

        前来登台的,大多是闺阁小姐,哪里有她这般既风流又爱恨分明的飒爽劲儿,瞬间成了全场交点,剑还没舞完,便有人把手里标记了姓名的花朵往台上抛。

        远宁王远远看着,见她的剑招是好看的,但终归是好看大于实用,便问陈星宁道:“她到底是何人?”

        陈星宁看向白昼,见白昼微微点头,才道:“她爹爹是先皇一朝的武将,早些年涉案被抄家,她被卖作官妓,辗转到了陆水城,何方见她特别,费了些小手段,给她赎身,后来就一直养在私宅里了。”

        王爷没说话,布戈转了转眼睛,在一旁小声道:“主子,奴才有事儿不明白。”

        白昼抬眼看他,布戈是自小跟着皇上的,私下里,只要皇上心情好,待他很随意,尤其若是出宫,就更随便了。

        果然白昼示意他问。

        布戈皱着眉,想了半天才道:“要照这样下去,再待不得几年,这本来是鹊桥牵线一般的美事,岂不是要闹得如同选……选花魁一般了,挺风雅的事情,最后……”

        后半句“乌烟瘴气”终归是没敢说。

        可即便如此,他这话都相当大胆了,事儿是皇上让办的,这不是把过错往皇上脑袋上扣么?

        陈星宁都对他另眼相看了。

        皇上却“噗嗤”一声笑了,夸赞道:“你眼光不错,看得长远,”说着,他眼睛在看台上的姑娘,心又好像飘到别处去了,似有似无的答道,“自从有人出钱给彩头,这事儿便注定是这般结果,我不过是让星宁添一把柴火而已。”

        布戈听得似懂非懂,但远宁王和陈星宁自然是懂的,出钱的人定然不会是为了发善心行善举,让朝月城里的青年男女喜结良缘。

        话说到这儿,也算说开了,白昼看着台上的姑娘,突然问道:“星宁啊,她愿意跟你回来,你就没想过给她个归宿吗?”

        陈星宁一愣,目光也飘到台上,淡淡的道:“她不愿意,至少现在还不愿意。”

        白昼从里面多少听出一股子落寞劲儿。

        预料之中,今年饯花节上朝月雅客的尊号,归了司星仙子,看她名牌上名字写的是——

        夏司星。

        远宁王知道白昼别有深意,却摸不准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并不多问,就只陪着,见他脸色难得的泛出些许红润,心里高兴。

        直到热闹全散了,白昼也根本没有回宫的意思,和远宁王信步回府,直接宿在府里了。

        布戈早就拿皇上没辙了,只得在一边嘟囔着提醒:“明儿虽然没有朝会,晌午可是有小朝议事的。”

        白昼笑道:“就是因为小朝议事,才不去的,君王迟早不早朝,提前让他们适应适应。”

        布戈不明白,皇上本来能好好做个明君的,怎么非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一边别有心思,一边伺候皇上梳洗更衣,刚帮皇上换好寝衣,远宁王就进门了,回手把门虚掩上,向布戈道:“布公公也去歇着吧,阿景这边有我呢。”

        布戈等着白昼发话,皇上却向王爷道:“朕可没占你的卧房,只不过在你厢房里借助一宿,怎的你就要蹭过来?”

        王爷当然是因为不放心才来的,除了白昼的身体,他更担心远宁王原主背后那股势力。

        可话却不能向白昼讲得这么明白,好在他总归是有个心脉损伤的幌子,便道:“伤了心脉可大可小,我须得好好看顾你。”

        白昼抬了抬眉,突然问道:“那你又为何把朕的传位诏书烧了?”

        远宁王坐到白昼近前,拉过他手腕诊脉,似有似无的道:“我能好好守着你,你传位诏书立得太早,像巴不得要去跟祖先报道一样。”

        直接把白昼噎没词儿了。

        王爷也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这么说话,似乎有点不妥,尴尬的笑了笑,想要缓和一二,便问道:“这几日,要去做什么?”

        白昼满脸疑惑的看他,怎么着,打探起帝王行踪了?

        别过脸去不看他,待他诊完脉,麻溜儿安寝了。

        于是,皇上就这么表面懒怠废政的在王府里住下了。

        一日没人来锤破远宁王府的门,就证明宫里没有什么天大的麻烦。

        远宁王每日里看医书,研究药理,照应皇上身体,白昼则无聊透顶的模样,恨不能把王府里带字的、能翻篇儿的,都看上一遍。

        王爷看他东翻西看的模样,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这些东西王爷自己早就不知看了多少遍,料想白昼翻不出花儿来。

        除非他又偷偷去做那种掘地三尺的勾当。

        百无聊赖四五日转眼就过去了,这日晚膳后,远宁王道:“若是明日没事,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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