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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校草


牧廉直直看向他,拧着眉,一脸“你这又说的什么屁话?”的表情。

        宋理枝说:“你不是不会打架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打架?”牧廉走到前面,把刚刚被当成武器的包捡起,甩两下掸灰。

        宋理枝一滞,人好像还真没说过。

        但他不乐意被人怼,跟上去问:“你这么牛,在教室的时候怎么怂了?”

        “是你来得太快了。”牧廉说。

        宋理枝:“???”

        他觉得,牧廉这人可能真的吃冰块长大的,一句话就能把人冻死。

        某座冰山没意识到什么,说完后重新抓起书包,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这崽子简直狼心狗肺,宋理枝心说。

        他上前和人并排,冷哼一声:“所以我不该插手?我去了反而影响你发挥了?”

        说完又反应过来——

        这话显得自己当时多想给他解围似的!

        宋理枝偏头闭了下眼睛。

        觉得牙又酸又疼。

        还没等想出来什么招能挽救下漫不经心的人设,旁边的人先出声了。

        “我当时确实没打算打架。”牧廉说,“事情闹大了不好。”

        提到这个宋理枝就有经验了,他脱口就说:“这有什么?你就算揍他他也不敢跳,学校查到了叫家长,我爸妈会摆平的。我以前就老这样,最后还不是……”

        说了半天,宋理枝意识到什么,突然一顿,往旁边抬眼。

        牧廉脸上没什么表情,听他不说话了,“嗯”了一声。

        这条路的墙那边是一片绿化带,长青老树高过水泥墙体,支出一路枝干。

        牧廉穿过其中,钻进空隙漏出来的阳光就从他脸上爬过,像复古式的那种七彩玻璃窗户。

        总让人觉得老派,清冷。

        宋少爷差点忘了,自己从小爹亲娘爱地长大,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但街头村尾,还有人在泥泞的环境里,和年迈的老人过着孤零零的日子呢。

        他有一瞬间的出神,跟在牧廉旁边,闭嘴了。

        “我小时候打架,老师也是叫家长。”安静了会儿,牧廉突然说。

        宋理枝抬眸看他,他看着前方的路,继续:“我奶奶挺护着我的,总觉得是对方小孩儿的错。”

        宋理枝又等了会儿,看牧廉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点点头,又“昂”了一声。

        刚刚沉寂下去的心情好像上来一些。

        “诶?”宋理枝忽然产生点好奇,“你们村还有敢跟你打架的?他们有你高么?”

        宋理枝之前一直以为,他自己在初二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里够高的了,没想到牧廉还比他高个额头,让他不爽了几天。

        “有。”牧廉说:“但是打不过我。”

        宋理枝想起刚刚这人踹人的那股狠劲儿,并不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并肩走到一个拐弯处,前面是一条大道。枝繁叶茂的浓荫换成了开阔的水泥地,出现更多三三两两并肩的学生。

        其中有两个女孩子,扎着马尾巴一甩一甩的,几秒内回了两次头了。

        之前女孩儿们的这种反应都是贡献给他的,这会儿宋理枝顺着那俩的视线,发现她们更多的是瞄向旁边的人。

        他看了会儿,忽然问:“你们那儿这个怎么叫?整个村最帅的……是不是叫村草?”

        “什么草?”牧廉以前没听过这个说辞。

        “怎么这都不知道?”宋理枝嘴上嫌弃,还是给他解释:“就是说,我们这儿管班上最帅的男的叫班草,最漂亮的女的叫班花……”

        末了觉得特意说这个有点傻,补上一句:“就是说着玩的。”

        不过牧廉看起来倒是挺认真,他点点头,“那他们管你叫什么?校草?”

        “……”宋理枝脚步一顿,突然停下了。

        牧廉由着惯性往前走了两步才刹住,侧过头,疑惑地看过来。

        宋理枝表情不太好,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地方痒又无从下手,动动嘴唇又不说话。

        牧廉忽然回想起食堂那档子事儿,迟疑片刻开口:“我不该说你长得好看?”

        宋理枝想,其实也不是。

        夸他帅他还是挺开心的。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他骨相太精致,瑰丽比帅气要更明显,大部分人第一眼看过来都是觉得漂亮。

        牧廉说“校草”,一时间他也不知道牧廉这“校草”指的究竟是草还是花。

        宋理枝张张口,刚想说算了。

        牧廉又说:“我没别的意思。”

        他盯着宋理枝看,表情还是一贯的淡,眼神却有点深。

        这眼珠子黑的人吧,一旦盯着谁看,就容易给人一种他们很认真的感觉。

        “我知道。”宋理枝说完,垂了下眸又抬起,睫毛扫过的弧度像蝴蝶颤动翅膀。

        他抬腿继续走,经过牧廉时示意他跟上,“你要是有别的意思,早被我揍了。”

        可或许是牧廉刚刚看上去真的很真诚,又或许他们今天说了好多话,气氛难得融洽,总之宋理枝清楚地感觉道:

        这是唯一一次,他听见有人模棱两可地夸自己的长相,居然没有生出想打人的念头。

        -

        后来可能是见识到牧廉打架的样子,又或许如宋理枝所说,宋倪他们会摆平好一切,反正黄毛被揍了也没来找茬。

        鹦鹉自那以后,也觉得牧廉这人能处,有架他是真能打!从此也不逼逼赖赖了,每天看见牧廉就“哥”、“哥”、“哥”地喊,玩笑也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开。

        不过牧廉对鹦鹉的态度没怎么变,倒是和宋理枝每晚回家的时候,说的话多了。

        大概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一些能和“独特”挂上钩的事情。

        宋理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开心牧廉这种区别开他和别人的态度,连带着看牧廉本人都顺眼起来。

        ——直到一星期后,他们班主任迟迟地发下了暑假作业。

        其实这种假期作业就是走个过场,主要看学生填满没有,老师并没有精力一个个批改过去。

        但是,宋理枝作为经常霸占班级第一的小学霸,作业被单独拎出来,和其他班的第一们一起被抽查了。

        接着他就被班主任找到谈了心。

        重点内容为——不要觉得放假了就掉以轻心,看看你,一本暑假习题错了有一半!

        ……真的冤。

        宋理枝记得,这作业他是抄了牧廉的。

        牧廉是不用交,这下挨骂就全成了宋理枝一个人的事。

        小少爷任性得很,当即在心里冲着牧廉骂骂咧咧:

        让他不好好学!让他成绩不好!抄他个作业都被找来谈心了!

        当天放学回家,宋理枝痛定思痛,第三次抬手敲响了牧廉的门。

        其实和第二次间隔并没有多久,宋理枝却自在了很多,牧廉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直接绕过人走了进去。

        牧廉也不介意。

        他这会儿刚洗完澡,有几缕短刘海脱离耙梳而后的大部队,不听话地在错落额前。随着主人拿干毛巾擦拭的手法,时不时累聚水滴,掉落在皮肤上。

        牧廉晃了下耳朵里的水,用脚带门虚掩。

        回头看宋理枝已经一屁股占了他的椅子,自己干脆坐上床。

        “什么事?”牧廉把毛巾搭肩上,问。

        “等会儿。”宋理枝回他,同时翻开桌上几十分钟前才合上的练习册。

        “……”

        牧廉就没管,继续擦头发。

        最后都快擦干了,站起身来想把毛巾挂回去的时候,宋理枝突然把册子一合。

        “你上课听了课么?”小少爷问,眉头拧得死紧。

        这语气,跟他们班主任八分神似。

        牧廉看了他一会儿,只好又重新坐下,“听了,我进度和你们不一样,正在补。”

        是么?

        宋理枝心里吐槽,看了牧廉两秒,一叹气,“以后我给你补。”

        就算是牧廉都有些惊讶。

        他挑眉给人扔了个问号过去。

        宋理枝:“你现在的水平顶多中上,跟上来都得多久了。你以后做作业去我房间,尽快把成绩提一提,争取期末之前考到班级前三吧。”

        “……”牧廉看宋理枝一脸理所当然,难得有种话哽在喉咙里出不来的感觉。

        他默然半晌,瘫着张脸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考到前三之后。”

        宋理枝一拍大腿,“当然是做作业给我抄啊!”

        牧廉:“……”

        他就知道。

        但宋理枝说得没错,这进度光靠他自己补,确实效率不高。况且成绩不上不下的,他也不想让奶奶担心。

        没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从牧廉转到宋理枝班上,期中考试后一个月起,他俩正式开启了凑堆写作业的日子。

        宋理枝之前没有关注过牧廉的学习,也不知道他的底子,估摸着要在期末的时候冲进前三应该不容易。

        小少爷心里感慨,为能解放双手和脑子是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的。

        但有些出乎意料,宋理枝在教人的过程中发现,牧廉的理解能力其实很强,而且特别能钻。

        可能成绩好的人都有这点毛病,不把一页练习有理有据地填满就睡不着觉。牧廉从前是没那个条件,自从有了宋理枝几乎标准答案的参考模板后,每晚都要过了凌晨才睡。

        有几次宋理枝没撑住,靠在椅子上,或者趴在桌上睡着了。

        姿势不舒服就容易肌肉酸,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总能先感受到身上披着的衣服或者毯子,接着,就能看见不远处牧廉在灯下的身影。

        离得近的时候,能发现牧廉挺直的鼻骨把光线分割开,抿着唇,锐利的眼神投射在作业本上。

        再近一点,能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投下小片影子,错落在眼睑处。

        如果凑巧静谧的夜里送来微风,身上被某人仔细捱过的布料就尤其温暖。

        那种意识混沌的时候,宋理枝总会想:

        好像老爹把牧廉带回来,和他放在一块儿,也是个很好的决定。

        -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理枝的补习起了作用,反正那学期期末考试完,宋理枝从顶楼考场下来,第一个冲进牧廉考场,兴冲冲地问他考得怎么样的时候——

        牧廉对他笑了下说:“挺好的。”

        直白得简直不像牧廉能说出来的话。

        宋理枝一愣,也不管那么多了,勾着牧廉的肩出考场,“那走走走,请你吃烧烤去,庆祝庆祝!”

        两天后,成绩出来。

        班上同学之前听说风声,都在讨论一个谣言,说这学期刚转来的那个牧廉,好像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从班级的中游窜到了前几的位置,进步大得连老师都在讨论。

        直到成绩单打印出来,发放到每个同学手上,这才官方辟了谣。

        ——牧廉不是考到了前几,而是以和宋理枝同分的成绩,考到了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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