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受伤
听到千代的话，妓夫太郎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嘴角，低头一看，果然有红色的液体沾在了手上。
不过这也没什么，干他们这行的，受伤是常事。人们只知道妓夫太郎打架很厉害，却很少有人知道，打赢架的他，也会经常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家，只不过，当他还能站着走回家的时候，被他打败的那个人，已经倒地不起了。
于是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算什么，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却见一双稚嫩的小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强行让他坐下来休息。
下按的力道又轻又柔，如果妓夫太郎想抵抗，他完全可以无视这样的力道。可是，刚刚能压制住可怕的不死怪物佐贺的妓夫太郎，却在这两道力量的按压下，缓缓坐了下来。
“疼吗？”
千代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妓夫太郎的胸前。
妓夫太郎低下头，看到自己瘦骨嶙峋的胸口处，被刚刚死命挣扎的佐贺的獠牙，撕开一个大口子，约有一寸深，贯穿整个胸口，皮肉狰狞地向外翻着。
“一点都不疼。”妓夫太郎别过脸，轻飘飘地答道。
“那……这里呢？”
千代又指了指妓夫太郎握着镰刀的手，微微隆起的指关节上，留有几道泛着血色的擦伤。
妓夫太郎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双眸，对着千代写满担忧的眼睛，狡黠地笑道：“疼死了呢。”
“你胡说！”千代两道秀气的蛾眉微微簇起，“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哪道伤口深哪道伤口浅我还看不出来吗？”
千代一双委屈的眸子瞬间噙满了泪水，喉咙哽咽了几声，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出来。
看着千代眼泪连成串儿地滚落，妓夫太郎突然慌了神，他伸出手，想安慰地揉揉千代乱糟糟的头发，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发梢时微微顿了片刻，然后又默默收了回去。
“真的没事，这算什么。”妓夫太郎云淡风轻地说道。
“以前打架也经常受伤，伤得比现在严重多了，还不是在屋子里躺几天就好了。”
千代睁大眼睛问道：“那你都不包扎的吗？”
“咳，我可是很强的，强者不需要包扎！”妓夫太郎眨了眨眼睛，岔开了话题，“倒是你，一个小丫头，天不亮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
千代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忙站起身四处寻找着，却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破碎的汤罐。
“呜呜呜，全洒了……”千代懊丧地将汤罐举起来给妓夫太郎看。
妓夫太郎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
“花蛤味增汤！”千代微微低下了头，“之前说好的，要给你和梅做好吃的料理……”
“我知道这个时候来送吃的，太唐突了，可是你最近这么忙，平时在荻本屋都见不到你……”
千代正说着，却看到面前坐着的妓夫太郎嘴里突然又涌出一大口血来。
“你……你没事吧……”千代急得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地问道，“会……会死吗……”
妓夫太郎差点被气笑，可看着千代认真地着急的模样，又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你不许死！”千代突然激动起来，“我已经没有父母，没有哥哥了，你要是也死了，那我……那我……”
“那你就怎么样？”妓夫太郎忍不住接着问道。
“那我就诅咒你，死了也只能下地狱，去不了天堂！”千代气鼓鼓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啊，我可是救了你的人欸，你怎么还咒我！”妓夫太郎笑道。
“那……那我不咒你了……”千代伸出小手捂住颤抖的嘴唇，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求求你，不要死……快好起来，好不好……”
“光凭意念是不能好起来的啊。”逆着霞光，千代看到妓夫太郎那张凶悍阴沉的脸上，难得一见地带着几分柔和的笑，“可以扶我回家休息一下吗，千代小姐？我只需要躺一天，明天就会好了。”
“我不会死的，我保证。”
这场骇人听闻的恶鬼袭击事件在吉原花街很快不胫而走，就连官府也派了人前来查问。可即使听到了千代信誓旦旦地讲述了事件的始末，官府也不相信所谓的什么恶鬼伤人的说法，反而对着看起来就很像坏人的妓夫太郎盘查了好几轮，最后因为实在没有证据，便以野兽伤人的结论草草结案了。
也是在盘查中，千代才知道，那个被佐贺咬得只剩下半张脸的女人，居然就是那天她和妓夫太郎在罗生门河岸遇到的那个怀孕的夜莺。官府在那半颗头颅的不远处，找到了夜莺被啃食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全身的肉都快被啃光了，露出森森的白骨，只有那双手，直到临死前还紧紧地护着小腹。
不过，这件怪事在坊间却被传成了另一个样子。人们都说，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吉原花街邪恶的催债人——妓夫太郎，想找那位可怜的夜莺春宵一度，但是事后提了裤子又不想给钱，于是残忍地将其杀害，又编造出了骇人听闻的故事用来掩人耳目。
于是本来就因为打人凶狠而快要成为吉原邪恶传说的妓夫太郎，直接变成了吉原怪谈。甚至有的小孩子晚上不睡觉，都会有父母讲妓夫太郎的故事吓唬他们。
“再不睡，妓夫太郎就会拿着镰刀来割断你的脖子！”
对此，千代表示无语凝噎。明明是三个人一个鬼的故事，为什么自己就毫无存在感，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场。
“千代这么可爱，和这种恐怖氛围的故事格格不入啦！”京极屋里的游女美咲打趣道，“不过你当时真的在那里？那里可是罗生门河岸欸，为什么你要去那种地方？”
“那当然是因为……”千代还未说完，突然看见一旁的惠子对着自己打着手势，示意自己过去。
“不好意思美咲，我先过去一下。”擦过游女美咲的肩膀，千代朝惠子走了过去。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惠子精神大好，她站在墙边，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怎么了惠子？”千代仰起头看着惠子。
惠子叹了口气，看了看左右没有人后，才压低声音对着千代说道，“惠子小姐，还请您以后，不要提这件事了。”
“就当这件事与您无关吧，去过罗生门河岸的事，也不要再提了。”
千代听罢，脸上浮现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为什么，我明明在那里，而且事情也不像现在传的那样……”
“就因为对方是妓夫太郎那样的人。小姐，您是老爷和夫人尊贵的孩子，总有一天，您会离开花街，重新去过体面的生活的。就是因为这样，惠子才拼死，也不让老板娘将您选为花魁接班人。”
“可是妓夫太郎，他出生在花街的最底层，膝下还有个年幼的妹妹。他是荻本屋最凶狠的催债人，您觉得离开吉原花街，那些他得罪过的客人们会放过他吗？他是无法离开吉原的，您与他，永远不是一路人。”
“可是……他三番两次地救了我，也救过你……”千代委屈地咬着下唇，有些愤怒，“你怎么能对救命恩人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那年冬天，他饿得只能吃虫子的时候，您也曾对他有过一饭之恩。”惠子正色说道，“如果这还不足以偿还救命之恩的话，那么我也可以做牛做马去报答他的恩情。”
“只是千代小姐，求您以后不要再和他来往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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