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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暗喜


颂文集团大厦像一面巨型风帆耸立在沿海干道上,大厦高层居高临下将隅城这段曲折优美的海岸线尽收眼底。江修的办公室在颂文大厦四十六层,一面落地窗面朝着大海,夜幕将落未落,外头是一片茫茫的灰黑色,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垂到海面的天际上初初浮现的依稀隐约几粒星辰,几乎要混到一起。

        海与天连成一片,都是宽广无垠。

        许路遥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江修整天站在这样辽阔的景致前,见多了天宽地广,深感于人如蜉蝣,微不足道,才会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江修的这面窗子给封起来?

        正漫无边际地瞎想着,办公室的门被轰然推开。先是徐章走进来,紧接着是方云晚扶着路都走不稳的江修闯了进来。在他们进了办公室后,徐章训练有素地关上门,并迅速把门反锁,帮着方云晚把江修扶到沙发上。

        仿佛意料之中,并不需要方云晚多说什么,许路遥立即提着桌上的医药箱到江修身边来,示意徐章去把办公桌边一个像行李箱的黑色小皮箱推过来。

        在电梯里,江修的领带就已经被方云晚解下,许路遥迅速将他的衣领又扯开些。许路遥让方云晚扶住江修的头,确保气道畅通,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后,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同江修确认:“是不是喘不上气?胸口痛不痛?”

        江修意识是清醒的,却已经没力气说话,只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吃过药了吗?”

        江修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许路遥了然,从药箱里准确找到一只药瓶,先是倒了一枚药片出来,想了想,又咬牙多倒了一片,喂进江修口中。此时徐章正好把那只黑色小皮箱推到许路遥手边,见许路遥刚刚喂江修吃药,忙将桌上的保温杯递过来:“这里有水。”

        “不用。”许路遥推开保温杯,打开小皮箱。

        那里头竟然是一台便携式制氧机,许路遥迅速接上氧气管,打开机器,将氧气管挂到江修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渐渐平缓下来,脸上隐约的一层绀紫消退下去,恢复成一片茫茫的惨白,许路遥才稍稍松口气。

        徐章心有余悸:“许医生,江总这是怎么了?”

        许路遥瞥了江修一眼,避重就轻:“之前感冒拖太久成了肺炎,这几天在医院也不配合治疗,还闹着要出来开会,自食恶果!”

        “那现在怎么办?”

        许路遥一言不发地配药,小心翼翼地挽起江修的衣袖,为他进行注射,坐在沙发边观察了一会,稍微安下心。这时,他才有心思回答徐章几分钟前提的问题:“联系司机到楼下等着,得尽快送他回医院。”

        江修已经缓过最难受的那阵子,示意方云晚扶自己起身,蹙着眉头安排:“徐章,你留下,有人来,帮我挡一挡,就说我有事外出。云晚,你……”

        话刚出口,方云晚的手机陡然震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品牌部副总经理孙其,他瞟了江修一眼,江修示意他接听。

        他离江修很近,因此听筒里孙其的声音一并传到江修耳朵里。

        “云晚,我们五点有个部门会议,你那边忙完了的话,就到四十楼一号会议室来吧。”

        “我……”方云晚有些为难。

        眼看着已经临近五点了,孙其急着同方云晚确定他能不能参会,追问道:“你在还在昭阳年会现场吗?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晨曦好像已经回来了?”

        “不在了,昭阳的年会已经结束了。”

        “行,那你不用回办公室了,直接到会议室碰面。”

        “孙总。”方云晚咬咬牙,在孙其挂断电话前喊住他,想推掉这场会议。

        此时,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方云晚低头看去,拉住他的人是江修。江修对着他摇头,惨白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回去。”

        方云晚盯着江修惨白的脸,心里的担忧犹如上涨的潮汐,一层一层卷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修,一个坚实可靠、无所不能的人,一夕之间虚弱得要依靠他的扶持才能坐得住,真的只是被一场感冒拖累的吗?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

        听筒那头,孙其的语气已经有几分不耐:“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方云晚迟迟没有回应,江修扣在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又重复一遍口型:“回去。”

        方云晚深深吸了口气,安抚地拍拍江修的手背:“没问题,麻烦您让晨曦帮我拿一下笔记本,谢谢。”

        挂断电话,江修也松开方云晚的手。挂在手腕的重量一消失,方云晚心里便也随之一空,竟立即开始怀念起手腕上那微凉的温度。

        他赶紧瞟了一眼许路遥,希望这位是个心胸宽广的,不会因为他和江修拉拉小手,就暴跳如雷,打击报复。好在许路遥此时一颗心都放在江修身上,盯着他的脸色,数着他的心跳,看起来对于他们两人之间有来有往的无声交流毫不在意。

        方云晚稍稍松口气,便听见江修接过电话响起前的话茬,说下去:“云晚,你回去工作,记住,别跟任何人提起我生病的事,孙其、陆晨曦,都别提。”

        “好,我先送你下去。”方云晚看了一眼许路遥和他的两个大箱子,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忙提这些东西下去。”

        “不用,你快回去。如果孙其问你为什么回去晚了,就说我拉着你问了几句集团形象片的工作进度。”江修偏过头去咳喘了一阵,脸色又白了几分。

        “可是你……”

        许路遥终于看不下这两个人婆婆妈妈纠缠不清,替江修打断方云晚,有些不耐烦道:“别可是了,徐章还是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呢!你按他说的做,别给他添乱。”

        这话若是江修说的,方云晚觉得自己大致还会死缠烂打磨一磨,可这话从许路遥嘴里说出来,像是一道夏日暴雨里的惊雷骤然劈开,方云晚瞬时惊醒过来。这种犹疑不决,归根到底是种牵挂,而他对江修的牵挂,这样明目张胆的暴露出来,实在是一件危险至极的事情!

        方云晚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他对江修的关心不过是一种惯性,像是来自多年前夏天的某阵清风里的草木清香,又或者是某个深夜滚在舌尖的一口酸甜的果酒,那都是从遥远时光的那头呼啸而来的记忆,短暂地将他拉进曾经那些或是欢欣,或是沮丧,或是忧虑的情绪里去。

        那是习惯,是怀念,却不是爱。

        也不可以是爱了。

        方云晚脸上一闪即逝地有一线惊慌,继而没再多说什么,干净利落地告别离去。

        回医院的路上,许路遥升起前后排之间的格挡,后排的乘客区域便成为一个封闭的隐秘空间。没有旁人在场,江修终于可以不必顾忌太多,彻底放松下来,不必维持任何伪装。

        但这一回用药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江修的情况比许路遥预计的要好得多。一路上,除了不时地咳嗽,但没有再出现其他不适的症状。他裹着毯子靠在座椅里,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车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往,江修在路途中这样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情况也是有的。可许路遥很快发现了这回的不同,他心惊胆战地看见,江修盯着车窗外那些与他们擦身而过的车子,盯着盯着,竟然默默地勾起了嘴角,连眼尾也有一丝笑的纹路。

        这些车,很好笑?

        “江修。”

        江修闻声转过头来,脸上的柔和笑意还来不及收起。

        许路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在笑什么?”

        他笑了?江修愣了愣,抬起的嘴角僵了僵,又缓缓放平下来,恢复成平日里平直冷峻的模样:“没什么。”

        “我来猜猜。”许路遥笑嘻嘻地凑过去,“我猜,是因为今天小云晚表现得很好,陛下龙心大悦。”

        江修不置可否,放松地靠上真皮座椅的靠背。车子里的空间很大,他此时身心舒畅,长手长脚在车厢里舒展开来,惬意像是无形的藤蔓四处攀爬延展,连许路遥也被感染,伸了个懒腰,轻快地打了个呵欠:“喂,你就让小云晚这么误会着我们的关系?不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吗?”

        “时机未到。”江修简单几个字堵回去,眼皮微抬,斜睨一眼许路遥,“你刚刚凶他做什么?”

        “我凶他?”许路遥的呵欠还没打完,半张着嘴愣在当场。

        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跟方云晚说过的寥寥几句话,许路遥把目标锁定在了最后劝方云晚回去开会的那句话上。

        那也算凶他?

        他冲着江修翻了个白眼:“江老板可能是没见过我骂我的实习生。”

        “以后好好跟他说话,别欺负他。”

        到底是谁被欺负了啊!

        许路遥又生气又委屈,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天天跟在江修身边,难道是为了等着有一天被狗粮撑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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