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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胃疼


安安睡熟了之后,方云晚对江修也便多了一点耐心。

        回家时,江修一身酒气,半夜十有八九得胃疼得更厉害。心里惦记着这点事儿,方云晚在江修浅浅睡去后,自己回到客房里也睡不踏实,躺在安安身边,却忍不住竖着耳朵听隔壁江修卧室里的动静。

        果然,凌晨两点多,方云晚逮到了隔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翻身下床,直奔江修卧室,一推门就看见江修伏在床边,伸长了胳膊要去够地上的药瓶。

        方云晚抢在他之前捡了药瓶起来,递出去之前多留了个心眼,看了一眼标签。

        他记得以前江修还挺注意养生,不到三十岁就拿着个保温杯进进出出,为了这事,他没少笑过江修。可如今,他难受成这样,就拿一罐止痛药搪塞自己吗?

        方云晚皱了皱眉头:“就靠吃这个?”

        “嗯。”江修气息不稳,忍过一阵绞痛,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少吃几片,不碍事。”

        几片?

        方云晚瞟了一眼药瓶上的用法用量,明晃晃地写着十二小时内不超三片。他懒得教训江修,自行倒了一片药出来,塞进江修手心里:“止痛药不能多吃,先吃一片看看效果。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倒杯水过来。”

        江修握着药片,疼得又是一阵轻喘,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无力地扯了扯方云晚的衣袖,迫使他停下来回头看他。

        又怎么了?方云晚停下脚步扭头。

        只见江修抬手指了指他踩在地上的脚。

        人们常说,要看清一个人,要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方云晚盯着自己十个圆润雪白的脚趾头,悲哀地发现,自己刚刚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竟连拖鞋都没顾上穿。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嘴上说着不要跟江修再有瓜葛,可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是藕断丝连,剪不断,理还乱。

        见方云晚不吭声,扯住他衣袖的那只手动了动,江修哑着嗓子提醒:“拖鞋。”

        这世上执着于方云晚穿没穿拖鞋的人,除了他妈妈,大概也就只有江修了。

        方云晚叹口气,握住江修挂在他衣袖上摇摇欲坠的手,将那只冰冷的手塞进被子里,无奈道:“知道了,我先去穿拖鞋,再去给你倒水,你别乱动。”

        照顾江修吃了药,方云晚从他被子里摸出已经冷掉的暖水袋,重新插上电加热。

        止痛药起效需要时间,江修还是胃疼得厉害。大约是不想在方云晚面前表现出太剧烈的痛楚,令他担心,江修竭力抑制着自己将身子蜷缩起来的冲动,像一根木头般笔直僵硬地平躺着,可脸色却白得像敷了层粉似的,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

        那个太阳花暖水袋是很早的款式,功率低,彻底加热需要时间。

        方云晚看着江修的模样,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自己的手掌摩擦出热气来,探进被子里,熟练而准确地捂在江修冰冷的胃部。

        隔着薄薄一层皮肉,方云晚能感受到手掌下的那处脏器冰冷而僵硬,却又不时抽搐纠结到一起。

        怪不得疼成这样

        方云晚深深吸了口气,手上稍稍使力,柔缓地按摩着江修的胃部。方云晚逐渐用力试图揉开江修胃里的痉挛,他闷哼一声,身子猛然一僵,脸色又白了一层。

        方云晚硬着心又加了点力气:“忍一忍,揉开就会好受些。”

        江修低低“嗯”了一声,咬牙暗自忍痛。

        “放松,不许憋气。”

        江修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跟我说说话。”

        说话转移注意力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么多年,两个人的生活毫无交集,方云晚想不出自己能跟江修说些什么。

        仿佛看透他的艰难,江修忍过一阵绞痛,弱声提醒:“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方云晚愣了愣,这些年,他确实过得不好。初初离开隅城时凄风苦雨几乎要活不下去,父母与他断绝了关系,刚到泾城时身上只有那学期剩下的几千块钱生活费,没有毕业证,无法应聘好工作,靠着一天打几份零工,才勉勉强强没被冻死饿死。

        但是,这些能告诉江修吗?

        当然不可以!

        他从来不是被江修豢养的金丝雀,即使被折去了翅膀,他也能依靠自己登高远眺。而这一路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的苦难,江修不必知道,他的骄傲,也不允许江修知道。

        说点什么好呢?方云晚脑子转得飞快,希望尽快将房间里这尴尬的安静应付过去。人生在世,离不开衣食住行,方云晚顺着这个思路,夸了夸江修家阿姨今晚给安安做的饭菜,特意提到阿姨还细心地捏了个熊猫饭团,特别可爱。

        江修含着笑看着方云晚兴致勃勃的模样,眼里尽是细碎柔光。

        “这些年我学会做饭了,觉得把食物煮熟其实也没多难。自己吃了几年都习惯了,还是你家阿姨让我意识到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方云晚乐呵呵地嘲笑自己,“以前我还觉得安安挑食,太娇生惯养,现在看来应该是我错怪他了。”

        江修轻咳着笑出声:“你都会做些什么?”

        “面条,各种各样的面条,鸡汤面,排骨面,酸菜肉丝面,我会好多好多种。”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菜式,可是方云晚眸光闪闪,这都能让他跟只开屏的孔雀似的骄傲显摆起来。即使经历过不好的事情,即使落魄潦倒颠沛流离过,可一不小心,他还是会露出一只孔雀应该有的骄傲来。

        他的小孔雀没有被完完全全摧毁掉,还有一根翎羽,便能开出一根翎羽的绚丽精彩。

        真好。

        “干嘛这看着我?不信啊?”方云晚瞪住江修。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干。”

        捂在胃上的那只温暖的手顿了顿,江修看见方云晚收敛起笑意。方云晚的眉眼生得很好看,眼角微微上扬,在年轻的时候,沾一点阳光便是活脱脱神采飞扬的意气少年。可是此番回来,他眼里轻盈跳脱的灵气藏了起来,还是一样的眉眼,却多了内敛沉静的气韵,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竟有些郁色。

        床头柜上充着电的暖水袋“啵”的一声响,指示灯暗淡,暖水袋加热完毕。

        方云晚把手从被窝里抽走,拔了插头,整理好暖水袋,塞进被窝里,贴着江修放好。

        “云晚。”

        方云晚挽起一点笑,像是看破红尘般的宁静平和:“没什么。我也没想到我这么能干,但事情发生的时候,除了让自己能干一点,好好活下去,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我可以帮你。”江修脱口而出,又嗫嚅着补充,“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比如,你一个人照顾安安,会很辛苦,我可以……”

        “不需要。”方云晚迅速打断他,“我知道往后我可能大部分时候都没办法准时接安安放学,我已经决定找个阿姨帮忙接安安。对了,安安挺喜欢吃你家阿姨做的饭,见了几次面,也跟阿姨熟悉了,如果方便的话,你看能不能跟阿姨协调一下她来你这里的时间,把五点半后的时间留给我?”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答应的事,但江修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先问:“幼儿园什么时候放学?”

        “五点。陈老师也负责晚托班,最晚应该能让安安留到六点。”

        “你现在住哪儿?”

        “什么?”方云晚十分警觉,“这跟我们讨论的事有关吗?”

        江修忽略掉方云晚语气中的戒备:“幼儿园离我家近,其实我请阿姨每天花半个小时跑一趟把安安接到这里来就行,你下班过来跟安安一起吃过饭再回去。”

        “我觉得,这样不大方便吧。”

        “你放心,我晚上一般没那么早回来,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到底是谁打扰谁?方云晚觉得啼笑皆非,这里分明是江修的家啊!

        像是怕被当场拒绝,江修在方云晚静默了十几秒后,又忙着补充:“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养孩子不容易,这就是让阿姨多走几步路的事,你没必要再另外请阿姨。”

        兴许是说得太急,江修气息有些乱,偏过头去咳了一阵子,哑着声音道:“没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当然,最好跟安安商量商量。”

        就没见过这样的?出钱出力,生着病,就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供人坐享其成,还怕人不接受,绞尽脑汁想了一串理由来说服人,临了怕被拒绝,只态度和缓地反复哀求似的说着,再考虑考虑,再商量商量。

        方云晚自己都替江修觉得委屈。

        忙了大半夜,方云晚趴在江修床边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时却四仰八叉地躺在江修的床上。厚重的遮光窗帘遮挡下,卧室里不分昼夜,方云晚看了眼手机,才发现已经临近中午。

        今天!好像!是个工作日!

        方云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出卧室。

        事实证明,今天确实是个工作日。外面空空荡荡,江修和安安都不在,餐桌上摆了一杯牛奶和一块面包,边上有一张便利贴,内容简洁明了,主要告诉方云晚三件事:一,安安被送去幼儿园了;二,帮他请了一天假;三,早餐热一热记得吃掉。

        而此时的江修已经在颂文总部大楼开了一上午的会。

        年度预算会议要开整整两天,年底的次年预算影响各个子公司来年的业绩压力和可获取资源。集团旗下各子公司在会议上无不是与集团斗智斗勇,对目标讨价还价,对资源据理力争,预算数据往往要在会议上拉锯很久才能最终敲定。

        作为集团主要主持工作的负责人,江修主持整场会议。

        两个小时过去,所有人都有些疲惫,江修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止痛药药效过去,胃里隐隐翻搅着,不是很疼,终究是不舒服,时间长了还是有些撑不住。

        趁着一个议案告一段落,江修宣布大家休息十五分钟。他借机回办公室找了药吃,胃里不舒服,早上只勉强喝进去了半杯牛奶,防止低血糖发作,他从桌上摸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含着。

        歇了片刻,徐章借机递了文件进来给他签字。江修边旋着笔盖边问:“帮云晚请好假了吗?”

        “是,已经给他请了一天病假。快中午了,您看需不需要我帮方先生点个粥或者汤,直接送到您家里?”

        病假?喝粥或者汤?

        江修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徐章亲眼目睹方云晚昨天留在他家里,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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