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深情

大船前侧，整齐排列着二十多人的队伍。他们身着漆黑如墨的盔甲，与临水军队黄铜色的盔甲颜色截然不同。仇将军见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而后调下马来，震得盔甲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

        黑衣军队中走出一名一样壮硕的中年男子，迎着仇将军的面，利落的一抱拳，随即刻意大声自报家门：“吾乃恒昌王特派迎亲将军孟昶，恭迎二位公主銮驾！”

        仇将军也拱手抱拳，简短自我介绍以后，恒昌队伍迅速分开两侧，公主的车架慢慢前进，登上前往恒昌的大船。

        登上大船的众人，并未有一丝婚嫁的喜悦热闹。

        仇将军本是行伍之人，自带几分杀气。而此行，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使命就是保护两位公主顺利抵达恒昌王城，不然奸邪之人有机可趁。因此，他一上船就开始紧密部署安防，所有的军人们也都跟着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携带。

        秦匡算是送嫁队伍中另一名带头之人，虽然他不像仇将军那般有着重要的任务，但此时他要送嫁的两位女子，一个是他心仪已久的女子，一个是对他有情有义有夫妻之实的女子，纵使他自己不断劝自己婚嫁是件喜事，但也无法让他高兴起来。

        而两位新娘，茜儿神情恍惚，绿珠神色黯然，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既然主子们的情绪都如此压抑，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放肆开怀。因此，整艘船虽然被红彤彤的饰物所装点，却依旧如被愁云笼罩，一片凄迷。

        入夜后，月亮藏到了云雾背后，四周围一片漆黑。然而停泊在水中的贺礼大船，就像黑雾中的一颗发着红光的妖异明珠，将附近的水面也映得火红，仿佛向人们宣示着新春的喜庆以及两国交好的祥和气氛。然而作为贺礼之一的绿珠，却依靠在房门上，轻轻抚摸着温暖的毛皮，仿佛抚摸着将来会穿着这件披风的人。门外的大厅中，烛光晃亮，两国的将军以及秦匡坐在一起把酒畅谈着，总算给肃穆的环境增添了一丝人气。

        见秦匡在大厅内暂时不会回来，绿珠轻轻拉开房门，转身进了秦匡的房间，她想在不用同秦匡正面接触的情况下，将这件完工的大氅送给秦匡，并且想在她正式加入恒昌前，亲眼见他正式穿穿。

        房间内秦匡的校尉甲胄立在床旁边的架子上。绿珠轻轻关上门后，来到铠甲面前，将手中的大氅搭在了铠甲的之上，然后温柔的束着披风前面的带子，仿佛铠甲里面真有人似得，充满爱意。

        雪白的大氅遮盖住了铠甲的冰冷，绿珠轻轻抚摸了一下铠甲上的头盔，而后深情的拥抱住了面前的铠甲，久久不能离开。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秦匡摇摇晃晃地靠在门柱上，醉醺醺地看向房内。

        “绿珠”仿佛不相信眼睛似得，秦匡使劲摇摇头，然后让眼睛再次对焦，努力的辨认面前这娇小身影。

        绿珠被突然出现的秦匡吓得不轻，立刻和铠甲分开，朝门口跑去，想逃离这个房间。

        然而秦匡虽然醉得不轻，但始终是个武艺高强之人，绿珠冲向门口的一瞬间，秦匡依旧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秦大哥”绿珠挣脱了几下，甩不掉，有些慌张的看看外面，又有些羞怯的看看秦匡。

        秦匡不停地开合着眼睛，将头靠近了面前的人儿，仔仔细细的分析着面前人的身份。

        浓浓的酒气扑向绿珠的面颊，让绿珠微微皱了皱眉眉头，放弃了挣扎，反而扶着摇晃的秦匡坐到床边，用手绢擦拭着秦匡嘴角的酒渍。

        这个香味很熟悉啊是那夜怀抱中绿珠的味道。当手绢拂过秦匡面颊时，秦匡一把抓住了绿珠的小手，“绿珠”。

        “秦大哥”绿珠有些心痛的看着面前醉得不轻的秦匡，从未见他如此失态。

        忽然，秦匡呜咽哭泣起来，拉着绿珠的手，颤声道：“对不起，绿珠。是我对不起你。你对我情深义重，我我却还没有勇气承担责任对不起。”

        绿珠擦拭的手停在半空，心痛的转过身子，轻声道：“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嫁去恒昌，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绿珠说完，便抬脚向离去。而呜咽中的秦匡，也在半醉之间，渐渐沉睡过去。

        他们不知道，她两人的对话，已经被秦茜儿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她只是想看看秦匡是否醉酒，没曾想，尽然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两人之间寥寥数句，却已经印证了茜儿对他二人发生事情的猜测，只是现在更加确定了这事情必然同男女之事有关。

        为了避免尴尬，茜儿没有当场撞破他们，只静静得躲在了柱子背后，随即便看着绿珠泪流满面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清晨，撕裂般的头痛将秦匡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昨天，好像梦见绿珠了＂秦匡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哎，秦匡啊秦匡”秦匡叹息着自己的失态，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尽然在恒昌使臣面前醉成这个样子。

        忽然，他看见了一旁的铠甲，雪白的毛皮大氅就这么突兀的穿在铠甲之上，将冰冷的铠甲包裹得毛绒绒的，说不出的温暖，贴心。

        秦匡正要起身去看披风，忽然看见一方绢帕从自己身上滑了下去。

        “嗯？”秦匡奇怪的拾起手绢，一股淡淡的女儿香传了出来，“绿珠？莫非”

        本来就头痛欲裂的秦匡，现在觉得更痛了！跌跌撞撞的坐在床上，喃喃道：“都是真的！我又伤了她一次”

        这时，秦匡又再次注意到铠甲上的披风，轻轻嗅了嗅，也有她的味道。原来，她是来送她亲手缝制的礼物。班怀仁的心不知怎的，自责的同时，又泛起了一阵甜蜜的温暖感觉。从小到大，还是在娘亲还在世的时候，秦匡享受了几年爹娘的关爱，而后的那些年，他都孤孤单单，无人疼爱。再后来，他有了茜儿，但茜儿虽然关心他，却从未对他刻意表露过情感，更别提男女之情。而如今，这满载着爱意的大氅就在他面前，怎能让他不觉得温暖心动。然而，越是这样感觉，秦匡越觉得矛盾自责。不仅仅自责他毁了绿珠清白，更自责他自私贪恋绿珠的爱意，还自责他对茜儿的爱不忠轻易摇摆。

        这时，外面有丫鬟敲门，请示道：“秦校尉，您起来了吗？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起来了，拿进来吧。”秦匡松开披风，转正来到铜盆前准备洗漱。

        这时，茜儿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把我的早膳也送过来吧，我同哥哥一起用膳。”

        秦匡慌张的将自己的神色从对绿珠的思忆中抽脱出来，强颜欢笑的看向茜儿，道：“茜儿，你这么不多睡会儿？”

        茜儿没有回话，只等待丫鬟将早膳全部呈摆完毕，退出房门后，才凝视着秦匡，缓缓开口道：“说吧，哥哥。你和绿珠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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