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相思病
少年人的早晨总是格外艰难，多睡上一分钟也能多一分的满足。
可奇怪的是，临近上课在校园里兵荒马乱地奔跑的却往往是住在学校宿舍里头的那一拨，大约是因为太近了，几乎不必去算计路上可能产生的那些损耗的时间，才更加肆无忌惮地踩着铃声的点。
丁禾一向自律，即便是冬天也不会有半点拖沓按点起床，到教室总是头几个，更别提踩点了。
然而许是这学期的头一天被狠狠地震撼了一番，这晚，脑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里头翻搅着，思绪东蹿西荡，竟是失眠了。
于是一个不当心起晚了，她也加入了踩点早读的大军里头。
和闻清一路狂奔到了教室，气喘吁吁地在位置上坐下，抬表一瞧，正好还有两分钟。
时值夏末，暑气依旧浓烈。闻清满头大汗地打开旁边的窗户透气，冷不丁地，窗外笔直地站着个人影，又高又瘦像跟竹竿，直吓得满脊背的汗都凉了。
那竹竿显然也没料到窗户突然开了，愣了两秒，才举着正要叩门的弯曲食指对着她眨了两下眼，一副二愣子的模样。
闻清忙咽下尖叫的冲动，做贼似的环顾两圈，这才在读书声的掩护下皱眉小声埋怨，“干嘛啊你？”
“又起晚了啊？”陆冕笑嘻嘻。
闻清急得想要关窗户，“你快走，等会儿吴美丽来了。”
陆冕说是脱离了灭绝的魔掌，猛地一听灭绝大名却仍旧心有余悸，忙伸手挡了一下，把东西放在闻清桌上，“早饭，等会记得吃。”
坐在一旁的丁禾佯装背单词，却实则埋在书里偷偷窃笑，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青春期的青苹果啊，酸酸甜甜……
闻清瞪了她一眼，然而没等这一眼瞪完，丁禾的桌上也落下了个袋子，装着肉包子和豆浆的。
丁禾笑容一下子给冻住了，一抬头桌边已经哪里还有人，只有个潇洒的背影的渐行渐远，闻清报复般地皮笑肉不笑起来，本来要逃走陆冕也不走了，勾起的嘴角满含深意，“闷骚。”
“丁禾你不够意思！”闻清收住笑容，愤愤道。
丁禾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你不诚实。”闻清说，“啊，真是伤心啊，我昨天都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丁禾懵了，“我没有秘密啊。”
闻清才不信，斜眼瞄了瞄她桌上的豆浆包子，“你跟程言像是没有秘密的样子？说，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嗯？”
那声“嗯”拖得很长，意味满满，丁禾很是无奈，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别给我乱扣帽子哈，我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闻清把一双眼珠子凑到她面前，想要在她面上寻到一丝蛛丝马迹，直将丁禾盯得头皮发麻全身发毛，“你干嘛？”
闻清很有些失望，“真的没有啊。”
丁禾“切”了声，“骗你干嘛？”正在此时上课铃响了，她将早餐往抽屉中一塞，坐正了垂下头继续看单词，然而那些单词像是自己长了脚，看着看着就散了，程言的温润的面容强势地取而代之，在化作一片空白的课本上生动地朝她微笑。
这课本是中邪了吧？丁禾蹙着眉将英语课本扔到一旁，抽出语文的来，事实证明……中邪的不是课本，而是她自己。
她的突然烦躁闻清自然看在眼里，满面暧昧地贴近她耳边，“承认吧，你动春心了。”
丁禾认命地从课本中抬头，索性听听她的歪理邪说。
“我问你，如果刚才送早餐来的是赵泽，你会怎么办？”
虽然是个假设，丁禾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坦白道，“拒收吧……”
“那你为什么会收程言的呢？”
“来不及？”
闻清睨着眼看她，“这理由你自己信吗？”
丁禾扪心自问，不信。
“那我再问你，刚才收到早餐的一瞬间，有没有一点点开心呢？有没有一点甜滋滋的感觉呢？”
有……不止一点点……
丁禾虽然没说什么，然而闻清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看透了一切，“行了，你栽了，栽在程言那里也算是不负众望了。”
丁禾：“……”她欲言又止地，绞尽脑汁地想要反驳，可纠结了半天却发觉是徒劳，似乎连骗自己都骗不过去了。
“嘻嘻，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闻清得意洋洋，丁禾啊，学霸又怎样？再心如止水说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含苞待放的花季少女，最终还不是被自己……不，被程言拉下神坛？
丁禾心情更是复杂，她真的不想承认啊，可是学习之余不由自主想得越来越多的是他，甚至有时连学习也不太专心了，学着学着脑子里就会回味起与他的种种……
他在里坞夜空下的歌声，他披着斑驳的晨光站在树下冲她笑，甚至还有不曾发生过的自己关于他的幻想，虽然每次她都及时提醒自己是她疯魔了。
她终于迎上闻清戏谑的眼睛，无奈地叹息，“好像……不是时候啊……”
程言近来很不太待见陆冕，因为陆冕和闻清的那点不可说的小秘密，他成了专业放哨的。每每他都觉得烦，可每每总是一面埋汰着一面走到走廊上照做。他觉得，这是一种病。
从前他觉得陆冕才有病，回回见着闻清不是挨骂就是挨打，还偏偏回回都赶着往上凑，现在晓得了，那是相思病。
午间，程言注定又没得安生，陆冕吃完饭又一次路过自己的教室却不入，而是跟着程言直接上了楼，闻清从窗口瞧见了，皱着眉小声道，“不是让你不要老往我们这边跑？怎么总也说不听呢？”
言语间倒是埋怨的，可怎么越听越觉得娇嗔呢？天呐，这是假的闻清吧？丁禾和程言隔着窗户遥遥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冕的爪子往程言肩膀上大咧咧一搁，“谁找你了？我来找程言。”
程言冷冷睨了他一眼，“拿开你的脏手。”
陆冕讪讪地放下，他也是奇了怪了，从小到大也没见程言真的发过脾气，怎么一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莫名怕怕的呢？
“你们俩杵在这干嘛？”姚若霏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来的，即便在女生中再是高挑也被陆冕这竹竿挡了个严实。
她又缺课好些日子了，丁禾见着她自然是高兴的，“你回来了？演出顺利吗？”
姚若霏面上倦色很重，十年磨一剑，家里的意思是她这支利剑到了该出鞘的时候，是以她最近马不停蹄地辗转在各种比赛和演出中，差不多是空中飞人了。
“还成吧。”反正她都快麻木了。
“未来钢琴家能不成吗？”
话是好话，可是在陆冕那无端就有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感觉。
姚若霏懒得理他，从书包里掏出两张精致的黑色烫金请柬，还没来得及放到丁禾和闻清的桌上，就被陆冕哇哇乱叫着抢了过去，“姚若霏你结婚啊？”
饶是姚若霏这样宠辱不惊的都想朝他翻白眼了，程言也嫌弃他，“你不识字啊？演奏会邀请函。”
姚若霏从他手里夺了回来，转头就递给了两个女生，“我的个人演奏会，十月六号，不过在省城，看你们有没有空。”
闻清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妈呀，姚若霏你都能开个人演奏会了？”
丁禾拆开邀请函细细端详着，又是羡慕又是崇拜，“真是厉害……”
姚若霏自己就觉得没什么，反而还有点淡淡的无奈，“一个小型的而已，家里非要给办这个……我妈经常合作的那个交响乐团，那段时间要来省城演出，里面有几个在维也纳任教的，他们的意思是先给他们留点印象……”
“维…维…维也纳？”闻清都结巴了，“那……那我们去……算……算什么？”
陆冕恨铁不成钢地把手伸进来揉了下她的脑袋，“平时挺横的，这会儿怎么怂了呢？”又转向姚若霏，“邀请函就发给她俩？我们呢？”
姚若霏抱着手臂，毫不掩饰对他们的轻看，“你俩懂音乐吗？”
陆冕有些炸毛，第一反应是想指着闻清说“难道她就懂吗？”强烈的求生欲却让他的手指生生掰到程言那，“你侮辱我就算了，不能侮辱程言啊。”
程言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不懂。”
姚若霏看了他一眼，用她理智冷静的大脑思考了下，却觉得这回陆冕说得有那么丁点儿道理，于是说，“成，明天补给你们。”
“这还差不多嘛。”陆冕得意了，却听程言问了一句，“是不是需要正装出席？”
他这么一问，几个人都愣了愣，竟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啊。
姚若霏向来中肯，“礼节上是要的。”
这一刹那陆冕觉得自己的头嗡一下大了，肠子也乌青了，他一个从来不上台面的音盲无缘无故趟这浑水干嘛？
闻清也有点懵，觉得手里的邀请函有点烫，小小年纪的她有点承受不来。
丁禾小时候就懂得这个规矩，可这么正式的场合她也是不曾经历过，此时也有些无措了。
姚若霏打量着他们的神情，凝思了一会儿，终于大发了次慈悲，“你们的话……嗯……不要太随便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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