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白云观。
清晨伏善同众道士做完早课后，扛着一担柴下山去给母亲做早饭。早春刚到，天气微凉，下山途中瞥见一人影往顶峰走去。他没在意，下了山。
母亲伏周氏住在山脚下，不算偏僻也不算繁华的地段，比邻几户人家。邻居都认识伏善，给他打着招呼。
“伏善又来给你阿娘做饭啊。”
“真有孝心。”
“伏周氏好福气。”
等伏善到了家门口，发现母亲早已经坐在东边的灶台里烧起了饭。灶台搭了个小棚子，是他父亲在世时候亲手搭造的，院子被一圈低矮的土墙围起来，里面种了些菜，还没发芽，只待一场春雨。
伏善娘看见他走来，念叨道：“怎么又下山了，不是和你说了，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嘛。”
“估摸着柴火该缺了，前些天山上捡了一些，正好够阿娘烧些日子。”伏善把担子撂下，手脚麻利地解绑了柴火堆到一边去。
伏善娘看着那满满一堆地火柴叹气，“这么多够我烧个十天半个月了。你不要总是松懈，白掌门为人和善，待你实诚，但你可不能恃宠生娇。他若是使唤你些什么，定要手脚勤快些。知恩要图报。”
“孩儿有分寸，阿娘放心。”虽是听了千百遍了，但为了让她放心，伏善还是极有耐心地应了娘亲的话。
“你还小，我总也放心不下。”
“小善娘，小善都十七八了，若是平常人家，差不多该说媳妇儿了。你家小善有出息，我听说昨天给皇帝打马车去了。改日若是得了皇帝青眼，你的福气可大着呢。”来人是附近的邻居大牛娘，四十来岁的妇人，为人厚道，身体健硕，对伏善家颇为照顾。
“大牛嫂，您干嘛来了。”小善娘笑着站起了身，他们两家关系不错，一是同病相怜皆是寡妇，二是数年前大牛娘的小儿子二牛溺水险些死掉，是伏善给救上来的。
那时候一些孩童在远处玩儿，二牛不慎落水，孩童们都慌了神，有的跑去喊大人。伏善则是喊了几个小孩，众人合力推下一块枯木给二牛扶着免得沉了底，许久后救援的大人才赶到救了二牛一命。大牛娘当时心都死了，本以为二牛活不成的，因为距离太远，不会水的小孩子泡在里面根本支撑不住的。
后来听说是伏善的计谋，大牛娘因此和伏善家交了好，更是将伏善当成亲儿子看待。
“大牛在贵人家做工得了些赏，特地给我买了些米。还有贵人赏的糕点，我嫌粘牙又甜，给你送些来。”
“可使不得。”伏善娘推搡起来，小康人家以米为食算是寻常，可自从伏善爹早逝之后，他们的日子便过得艰苦些，米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些昂贵，不如面食便宜好充饥。至于糕点更是富贵人家的东西，只有端午重阳吃上一回。大牛家境比他们家稍好些，也算不上多么小康，往日大牛娘就对他家多加照拂，伏善娘是说什么都不肯收下。
“谢谢大牛娘了，”伏善笑着打断了她们的推辞，借过那一小袋子米和油纸包着的甜点，“正好我想吃些甜的。”
大牛娘终于喜笑颜开，伏善娘骂他嘴馋。
说完，伏善掏出了怀里包好的中草药递给了大牛娘，“我记着您体内湿气重，找大夫看了开的药总也不见好，我便求了白掌门特地给配的药。您拿着，隔三天泡一次脚，可以祛湿。”
大牛娘倒是显得不好意思起来。
“您要是不收下，我这可就白求了。”
伏善娘听完他的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劝大牛娘收下了中药，回家去了。
“难为你有心了。”伏善娘笑道，“你大牛娘待我们厚道，你知恩图报最好不过。看来我儿真得是长大了。”
伏善笑了笑。
不多时，伏善娘煮的汤面好了，母子二人无言吃着。之后在伏善娘的催促中，伏善回了山。
回山的时候，山上乱糟糟的在找人。
伏善喊了一个熟悉的师兄弟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道：“陛下喊郡主一起用早膳时候发现找不见了，掌门也让我们去找。”
伏善说：“还没找见吗？”
“没有。”
“山上找过没有？”
“找过了。”
“我说的是凌云峰。”
“那里地势如此陡峭，郡主一个姑娘，爬不上去吧。”
伏善想起那个爬阶梯很稳重的背影，沉默许久道：“……那可未必。”
“劳烦师兄去告知掌门，伏善早上见过郡主爬上了凌云峰，现在就去请郡主下来。”
白无雪摸了摸胡须，击掌叫好，“不愧是郡主，好魄力，敢爬凌云峰。”
皇帝也在白无雪身旁，听闻禀报也放下心来。“还在山上就好，就怕她跑下山去。”一会儿说道她起来，“这丫头，一大清早就没了人影，还得有人看着才行。”吩咐了人去宫里把蕉绿给喊来。
凌云峰之所以被称作凌云峰是因为它的阶梯尤为陡峭，几乎垂直而立，踩着石梯下来简直就是直直坠落似的。大伙都是尽量避着这阶梯走，只有白掌门和少数几个人爱爬这阶梯，在这便是胆大的幼童了。
伏善就是其中一个，他上山第一年就是把这个石梯给驯服了，上来下去如履平地。
爬上了峰顶，瞧见大石头上坐着小婵。
小婵换了一身白色男装，看衣服有些年头。她头发高高竖起，扎着男人的发髻。听闻动静，转身望了一眼，而后又漠不关心地转了回去。
伏善前走两步，行礼道：“郡主，陛下在找您，山上风大，还请回去。”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若是郡主不愿意，那小道回禀了陛下，带些早膳。”
依旧沉默。
伏善只好自作主张的下了山回禀了皇帝。
“……郡主看上去没那么精神。”即使她穿戴整洁，可脸上那股子颓靡是遮掩不住的。
皇帝嘴上说着她任性可到底是由她去了，还叮嘱了句“多带些辣椒粉，她爱吃辣的。”
不多时，伏善提着食盒上了峰去。
“郡主，我又来了。陛下命我给你带了早膳。”
片刻后，没了声息，小婵以为伏善离开了，取出袖子里的长笛，为柳双双吹起了送别的哀歌。
伏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了王家，正在送殡。不过距离太远了，那唢呐哀鸣传不到这里。他听侍卫们说过郡主的故事，知道那王家出殡的是她关系很高的伴读，也感叹于王少夫人的悲惨。太后曾下令让郡主在山上静养轻易不让下山，看样子，郡主实在为王少夫人送别。
她一直吹着，直到棺椁出了城门，到了远郊再也瞧不见。
“双儿姐。”她掩面落泪，从今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走好。
“郡主，山顶风大，仔细着凉。”小婵擦干净眼泪回头，瞧见伏善还立于身后，手臂上挽着件披风。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小婵有些生气，但没有发作到他身上，“放下走吧。”
伏善便将披风放在了小婵身边，下了山去。
之后，她又听到身后一阵细微的声响，大怒，这个牛鼻子还有完没完，“别再来了。”
“婵妹妹好伤哥哥的心，我才刚到，你便叫我下山去。你可知道这凌云峰有多么难攀登吗？”是二皇子来了。
李玉锦给她披上了披风，而后一把抱住了她，喋喋不休地指责她起来，“你使唤我的时候倒是带劲儿，用不着我了就把我踢开一旁，妹妹好狠的心。”
李玉锦一搅和，小婵什么哀愁都没有了，只觉得耳畔又数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听得心烦意乱。
“你别说话了，喊得我头疼。”
“胡说，分明是被风吹得，也怨得着我。”
李玉锦虽然烦人，身体倒是温暖，小婵冰凉的手脚恢复知觉。
“我问你，为什么让他们和我要钱，你不知道我穷吗，一百两，家底都空了。”
“我的碎银子不是都给你了吗？你敢说没有百两。”
以往过年时候，太子的压岁钱总是最多的，锦二为此没少生气，小婵便将自己的压岁钱都给了他。
李玉锦心虚地一瞟。
小婵便问道：“你都花完了。”
“送你的簪子。”
“好你个锦二，拿我的钱送我生辰礼物。你可真行。”亏她当时还感动不已，铁公鸡竟然会为她拔毛，结果都是假的。
气得小婵往他怀里一躺，故意压着他，装起睡来。任由李玉锦哀嚎就是不起来。
她昨晚睡得不好，想了很多东西，很晚才睡着，早上又念着柳双双出殡，很早就起了，哀思过度加上疲惫，累的她真得睡着了。
李玉锦看她呼吸渐渐归于平静，脸上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也收了起来。
柳双双和小婵的情谊他自小看在眼里，也曾嫉妒小婵那么看重柳双双。他见不得小婵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所以想尽办法逗弄着她。
“好妹妹啊，你若是醒着能和睡着一样乖巧该有多好。”李玉锦戳了戳她的脸颊，抚平了她皱着的眉头，察觉到她眼下的青黑色，沉默着陪着她直到苏醒。
https://www.dldwx.cc/xs/93526669/1417983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