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次见面
苏叶的人生在高三那年发生了重大转折。
而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却不是心机女。
——
2016年8月27日。
入夜后，帝都的天气好不容易转凉。苏叶坐在别墅的木凳上，看着眼前的场景莫名感到不真实。
虚幻的光影透过刺绣细纱照在客厅，迎宾处的竹制水流滴滴答答地响着，空气中弥漫着木檀的香气，此处倒真像是世外桃源。
而不是住宅。
在苏叶以前生活的地方，她能拥有只有十几平米的房间，狭小脏臭而又闷热。毫不夸张说，这栋别墅的洗手间都好过她名义上的“家”。
苏叶想。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回去，回到那片充满恶意而又肮胀的土地。没有人不想过上好生活，苏叶很清楚自己内心的目的。
从过往的泥潭中挣扎出来。
过上像这样的日子。
苏叶身上还穿着以前学校的校服，她来到帝都已经三天的时间，这些日子都住在别墅的侧栋楼里，那是佣人居住的场所。
她在帝都无依无靠，生活居住的场所也只好仰靠沈氏。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苏叶从未踏进主宅一步。
她很懂如何讨别墅里的长辈欢心，顶着张乖巧懂事的脸，再加上凄惨的身世。足够让他们心软，对苏叶多加照顾几分。
按理说，她该早就见到自己的资助人，在那场慈善晚会上。
沈氏慈善基金会成立至今，资助的学子早有上千万名，而他们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与苏叶同来的学生，都被各自的资助人对接走了。
苏叶不明白，沈氏二公子看重她那点。她的成绩虽好，但与帝都的学子比起来，差得不止一点。
这场资助项目是由沈氏二公子主导，苏叶在网页上搜索过沈氏的资讯。沈氏靠着高新技术在一众老牌企业中脱颖而出，摆脱青耀集团陷入百年困境的局面。
钱财在他们这种人眼中，压根不算什么。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苏叶很敏锐地抬头。
是季叔叔，沈氏资助项目的负责人，也是他把自己带到帝都。
她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问：“季叔叔，是沈先生有空了？”
苏叶很明白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她的相貌，并不是她自夸。她刚来到别墅时，听到过佣人的私语，那是对于美的事物所流露出来的惊叹。
见状，她悄悄松口气。
美貌是上天赐给她唯一的财富。
季名扬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点头道：“二公子，已经在等你了。”
苏叶的五官生得明艳，是带有“视觉冲击感”的那种美，额间的碎刘海，稍稍镇压那股劲，好让她看起来更乖巧点。
“狐媚胚子。”
这个称号，苏叶从她姑姑口中听到大，小时候的她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后，还会感到伤心。
可现在。
苏叶觉得她姑姑说得没错，这么张脸的确是“祸害”的命，上天的不公还是带有点怜悯。
苏叶踏上主宅的楼梯，她穿着双泛黄的白布鞋，鞋边稍稍裂开。走到书房前，她伸出去的手停顿在门把手上，转头看向季名扬。
季名扬注意到她的目光，把视线从她鞋面挪走，看着女孩轻微颤抖的瞳孔，向来不近人情的脸庞，露出几分笑意。
“别怕，二公子很好相处的。”
听此她像是鼓足勇气般，轻敲两下房门喃喃道：“沈先生。”
“进来。”
是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像是从水中洗涤而出的玉石般清透，苏叶微愣两秒才推开房门。
书房里有股幽幽的檀香，是从旁边的香炉中传出来，眼前的男人身着素雅唐装，宛如世外贵公子般不沾烟火。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轻。
“二公子”这古调的称呼，出乎意料地适合他，仿佛就是为他而生。
男人的骨相生的冷，真像是古诗词中走出来的公子，单单往那一站，就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魅力。他低着头执笔作画，从头到尾都没看苏叶一眼。
苏叶的视线移到他笔下，那是幅寻常的山水墨画，浓淡正相宜，是她欣赏不来的意境。
她的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垂着眼眸像是不敢乱看的模样，微暗的瞳孔里闪过几道亮光。
置于身旁的手轻轻地颤抖，苏叶的内心莫名感到激动，光是一眼她就能看出，眼前的男人卓越非同常人。
那是生于权势中的气质。
贫穷是真的会在人身上显现出来的，就算苏叶伪装得再好。初来帝都时，她内心还是感到一丝慌张，那是没见过大世面的错乱。
就在苏叶的腿快要站麻时，二公子才放下笔。
季名扬上前帮他收好画。
沈清和抬起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些直白，却不让人讨厌，他眼底含笑责怪道：“你怎么不让她坐下。”
季名扬挂画的手一顿连忙笑道：“是我考虑不周，苏小姐请坐。”
苏叶无措地看着他们，像是乱入田野中的小鹿，眼神干净而又慌张。她不好意思地笑下，才在门旁边的木凳上落座。
男人点两下桌面轻笑道：“怎么坐那么远，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乖坐这来。”
亲昵的话语从他口中讲出来，不带半分逾越感，反而让僵掉的气氛活跃几分，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没，沈先生。”
苏叶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眉目含笑，看起来温和无害，如同邻家的哥哥般温柔，声音和编钟发出的音调般悦耳。
倘若说她的美貌徒有外表，内心早已腐烂不堪。而眼前的男人儒雅的气质，是由内散发而出的，以至于让苏叶忽视他的外表。
天生的宠儿，命运仿佛把所有的偏心都集于他一身。苏叶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盯得太久，下意识眨了眼挪开。
她从没有被一个人吸引住那么久，苏叶乖乖地坐在木檀桌前，双手规矩地置在膝盖上。
沈清和侧目看着她胸口的校标，以及洗得有些发白的领口，没多说什么，他递过一盏茶杯问：“在这还适应吗？”
“适应的，王姨她们很照顾我还有季叔叔”，苏叶脱口而出，抬眼又看了下季名扬。
对方安抚地冲她一笑。
她端起茶杯，笨拙地学着沈请和的姿态，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把这个年纪该有的胆怯，很好地展示在他面前。
沈清和淡淡“嗯”声。
离得近些，苏叶一不小心失了神。
男人猝然抬起双眸，眼神里带着尚未收起的锋芒，让苏叶心脏不由得一咯噔，来自动物的敏锐让她后退步。
等她缓神。
男人唇角轻轻勾起，细碎温柔的光芒闪烁在眼眸中，他温柔地说道：“我平时不常在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王姨。”
“当然，也可以来找我。”
刚刚仿佛是她的错觉。
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真如同儒雅的公子般温和有礼。
沈清和说着资助人该有的话：“明天去学校报道，生活上的琐事不用你顾虑，只用专心学习就够了。”
苏叶点头应下，捧着茶杯急促道：“我会好好学习的，沈先生。”
男人听到她的保证轻笑下，垂眸摆弄下手表，半侧过身看向季名扬。
“苏小姐，没事的话您先回房休息。”
她细声回答：“没事。”
苏叶乖巧地告别后，站起身来走门口，挂在墙上的画落款是“沈清和”三个苍劲的字，她视线停留几秒。
那是副具有现代美感的传统画，池中央绽放着嫩粉的荷花，崔白的杂树野草无章地成长在池塘边，占据着画卷绝大部分。
第一眼就给苏叶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画中荷花明明绽放着，却如同衰败般。简单的颜色对比，勾勒出莫名的冷清感。
就算像她这般不懂艺术的人，也能被吸引住。
苏叶走出门口，转过身刚想关上房门。
季名扬朝她点点头，轻声把门关上。
门缝隙边里，苏叶见他手指微屈抵在额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的茶盏，他不笑时像是换了个人，身上的温儒感消去。
“沈清和。”
苏叶舌尖在口腔里上翘又放下，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隐在黑暗中的面容，透着几分狡黠，丝毫没有刚刚胆怯的样子。
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也很好听，让苏叶忍不住在心底又念上几遍。
苏叶是个贪心的人，但她又懂得贪心的程度。
这个男人所能给她带来的钱权，是苏叶这一辈子都无法赚取的，想要彻底脱离泥潭，单凭一人的力量些许困难。
沈清和貌似是个很好的选择，如果能讨好他，为苏叶带来的利益远远高于弊端。
至少她现在不用回到曾经的小山村，甚至还享受着帝都的教育资源。苏叶想在他面前留下好印象，她贪心地想，能被他庇拥在羽翼之下，是人生的捷径。
-
季名扬看着二公子站在窗旁，注视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脚步轻快像是发生什么好事情。
他不明白。
为何要见苏叶一面，也不懂为什么要把人接到别苑里，明明替她租套学校旁边的房屋更省事，他可不相信眼前的男人，真有那般好心肠。
他真是越发捉摸不透二公子的想法。
苏叶从主宅走出来，神经从未像此刻般兴奋，以至于回到房间时，被王姨取笑道：“是清和夸奖你了？”
“嗯？”
“不然这么开心”，在王姨心里，苏叶还是个未长开的小孩，带着农村孩子的懂事，没什么坏心眼。
苏叶摇头笑下：“没，王姨。二公子好温柔，我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这么温柔的人。”
王姨摸了摸她的头道：“清和是个温柔的孩子，他对我们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你好好读书，他不会亏待你的。”
别墅里似乎只有王姨直呼他的名字。
读书是条能摆脱贫穷的道路，而她想要的也不仅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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