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将别

慕容复一瞬间心思已经转过几轮，靳煜晟抛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他无法拒绝，何况，他早就看不惯这个把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儿媳妇了，当下果断就把人卖了，“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陪靳总说说话吧，记住别惹靳总生气。”

        说罢便朝靳煜晟讨好地笑了笑，又转头警告地盯了一眼洛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洛荀愣在原地，眼中是震惊与不敢置信。她知道慕容复贪财，也隐隐察觉到他对自己不喜，但自己好歹也是慕容家的媳妇，他竟然为了利益就把自己当了筹码。人情冷漠，凉薄至此。

        靳煜晟双手抱胸，眼中三尺寒霜，看着洛荀脸上神情变换。他就是要让他知道，慕容复从没有把她当家人看待过，她待在慕容家注定不是一个好选择。

        洛荀几个深呼吸平复心绪，看向一旁的靳煜晟，从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你难道就喜欢羞辱我吗？看我现在这样，你高兴了？”

        她只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酸在这时又卷土重来，铺天盖地再度涌上心头。她不愿在靳煜晟面前示弱，紧紧咬着下唇，咽下话语最后的一丝哽咽。然而身体远比她诚实，那一瞬间，她难以自已地红了眼眶。

        靳煜晟看着她被咬得发白的下唇，和眼中欲倾泻而下却被强行桎梏的泪意。如此熟悉的倔强，让他的心似被狠狠揪了一下，阵阵酸疼从心口蔓延，流遍四肢百骸。他垂下眸，沉默了片刻，眼中沉重的情绪纠葛缠绕，最终卷成浓浓的哀伤。

        “六年，六年啊……我想了你整整六年，我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你，知道你还好好的。”靳煜晟的嗓音竟如许久未曾被水浸润般嘶哑，低沉的音色到了最后你几乎破碎，让听者几欲心碎。

        洛荀闻言呆在了原地，微微发着抖，心如被凌迟，痛不欲生。鼻头酸热，靳煜晟一句话就几乎攻破了她所有防线，让她拼尽全力逼回去的泪又开始蠢蠢欲动，险些功亏一篑。

        洛荀心下慌乱，转身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神色有异，咬牙压下翻涌的心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疏离，“靳总你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失陪了。”

        靳煜晟闻言，方才因洛荀而汹涌的情绪渐渐冷寂，酒精让他体温微微升高，他却如处三九寒天，寒意浸骨。他对自己，这么冷漠？

        见洛荀要离开，靳煜晟来不及多想，抬手拉住她的小臂。

        洛荀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保持这个姿势冷声道，“靳总还有何贵干？”

        靳煜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离开，下意识就想做些什么。沉默了一会，他才一字一句开口，“和慕容渊离婚，回我身边。”

        “你说什么？”洛荀终于回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噙着笑意，漆黑的双眸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满满的嘲讽，“靳总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说，和他离婚，我还能要你。”洛荀一再的淡漠终于激怒了靳煜晟，他双目赤红，渴望与求而不得的绝望交织，如有冰炭置肠，“你最好知道，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洛荀面色更冷，看着靳煜晟有些发狠的神色，也不畏惧，就只是和他对视，分毫不退，“靳总难道不知道逝者不可追吗？难道事到如今你还天真地以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不能吗？”靳煜晟反问，语气看似志在必得，眼中却闪过一丝犹疑，只是藏得极深，很快就被他压下。他向来霸道，如今却不确信经历了这么多的洛荀是否还会选择自己。

        洛荀深吸了口气，语气斩钉截铁，“不能。”

        她敛下目光，下定决心，也不知是想说服靳煜晟还是给自己彻底死心的理由，“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有些事，过了就是过了，东西找不回，事情也无法挽回。”

        再抬眸时洛荀眼中的光如火焰般肆意灼烧，是决绝的炽烈，“靳煜晟，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也即将成家，还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过路人。”

        字字句句宛如磨利的冰刀，毫不留情地捅进了靳煜晟的心口，捅得鲜血淋漓，捅得遍体生寒。靳煜晟自残般反复回味着这几句话，直到刀锋把他割得血肉模糊，直到心痛得已经麻木，到了最后已经再无痛觉，只余满心空旷荒凉。

        他一手掩面，无法自抑地低笑出声，“好，很好，好一个再也回不去了。”笑到最后声音渐小，哽在喉头，如同猛兽绝望的呜咽。

        片刻后他移开手，收起笑意，定定地望着洛荀，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认真。

        洛荀没说话，也没回避，任他这么盯着自己，毫不畏惧地回视他的双眼。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刹那，靳煜晟终于做了决定，目光带着眷恋仔仔细细地扫过洛荀脸上每个角落，想将她刻入心头，好在将来一回想，眼前便是她的模样。

        “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别两宽吧。”靳煜晟垂眸，眼中所有的绝望哀伤不舍都回归平静，声音也恢复了往常的平稳，只是细听之下，似乎有几分压抑不住的颤抖漏了出来，“从今往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再无任何瓜葛。我也……”

        靳煜晟终究还是无法将平静一装到底，言及此处，心中的痛楚又丝丝缕缕缠绕而上。不同方才的剧痛，这回是钝刀子磨肉，更加难捱。他咬了咬牙，额头青筋暴起，“今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洛荀一愣，她本做好了靳煜晟死缠烂打的准备，却没料到他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觉得不似作假。本该是意外之喜，心中却蓦地一空。在心中盘踞多年的情感，虽然扎根时伤了她的心，可想连根拔起时又如何会毫发无伤？

        不过她很快收拾了心情，正欲应下，一个小小的软软的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了她。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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