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屠神者
“屠神者？”
嬴渊低声呢喃了一句，轻声道：“怪不得我总觉着，藏龙谷地某一处有一股绝灭天地、专门针对前辈的气机，原来这里头藏着这样一种生灵。”
“什么屠神者？你们到底在说啥？”
幽清影拉了拉嬴渊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天地规则对我的反噬，虽然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我心里总还是防备着的，再加上这场反噬，并没有直接扼杀我的生机，所以在扛过反噬之后，我受创虽重，却也不至于颓弱至此！”
看着眼前袖珍到极点的青龙，幽清影忍不住问道：“那么把你逼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其实是所谓的屠神者？”
“不错！”
说起这个屠神者，青龙的神色变得很是凝重，“屠神者诞生于我和天地规则对撞的力量之中，它本身也不是天道的正常造物，而是一种游离于规则之外的怪物！”
怪物？
幽清影眼皮一跳，“屠神者与冥都大凶相较如何？”
“本质上差不多，但就力量上来说，屠神者更强一些！”
闻言，公主娘娘垂下了眼睑。
本来呢，如果天地规则完整无缺的话，那么这一方天地诞生的所有生灵，都会受到天道的完美掌控。
哪怕是魔族再怎么强势，它们也没能够超脱于天地规则的管制。
四象神兽同样如此。
上古时代，天君和土伯为四象神兽塑造神像，以对抗魔族的名义，借众生祭祀之力让神兽降生，祥瑞问世。
这固然是天地规则的一次妥协，但青龙心里依然清楚得很――它们始终都在规则的掌控之内，一旦天地铁下心来反噬，它们绝对没有幸存之理。
即便是它们体内，还存在着一部分，来自万众万灵的祭祀之力也不行。
毕竟祭祀之力也是以天地规则为媒介，才真正汇聚到四象神兽身上去的。
这也就表明，哪怕是众生的祭祀造就了神灵，神灵也仍旧处于天道的辖制之下。
可自从中古巨变之后，这一方天地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天地规则也变得残缺不全起来。
这样一来，在那些规则残缺的地方，就诞生了一些，不受天道管控的怪物。
冥都大凶是残破的天地规则自然演变生成的，而屠神者则是因为青龙的力量，撞击天地规则而诞生。
这就好比世俗王朝的情况――在礼乐法制健全的情况下，所有的百姓都各安其道，即便偶有不/法之徒，也很快就会被官府扑杀。
但若是到了王朝晚期，礼乐崩坏，法律成了一纸空文，那就会枭雄四起、硝烟弥漫，广袤国土之上，不知道有几人称王、几人称霸。
这种怪物无疑是极其可怕的，因为它们游离于规则之外，不受天道辖制，可说是无/法无天之辈！
“不受规则管制……”
嬴渊蹙起俊眉，又追问道：“那前辈现在，能否先行融入四象藤？”
青龙摇了摇头，“不能！我的直觉告诉我，若是不能消灭屠神者，那我就永远进不了四象藤！”
“还有这么一回事？”
幽清影觉得脑子快炸了，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好看向嬴渊，希望他能给出个答案。
嬴渊站在原地，搜索着天君冕下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渐渐地把这些线索都串连在了一起。
“如果我没猜错，天地规则是故意反噬你们，借你们的手，来促成屠神者的诞生！”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幽清影和青龙同时惊呼，不能够接受嬴渊的这番推论。
“天地规则反噬前辈，但却没有置前辈于死地，而在那之后，屠神者诞生了，并且还对着前辈穷追不舍，成为了前辈天敌一般的存在。
“对于这一切种种，难道前辈就不觉得奇怪么？”
青龙有些烦躁地在青光里游来游去，最后颓然地吐出一口气，叹道：“你小子说得有道理！”
闻言，嬴渊执师礼以向，恭声道：“还请前辈解惑！”
幽清影：“？？？”
这不是你提出来的解释吗？怎么又要请青龙解惑？
“这只是我的猜想，可以说是无凭无据，但既然青龙前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想必就是联想到了什么！”
嬴渊对着幽清影笑了笑，倒是让幽清影凌乱的心，瞬间平静了不少。
敢情嬴渊也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
不过这确实是个思路。
青龙的知识储备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多，而且它还是这场反噬的当事人，按说它应该是最接近事情真相的存在。
但是呢，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青龙当局者迷，嬴渊却旁观者清。
所以嬴渊提供了一个思考方向后，青龙倒是隐约触碰到真相了。
“这一方天地讲究阴阳平衡，劫运相济，有舍有得，有得有失，福祸相依……”
青龙眼神略略迷离了一会儿，感慨道：“我等四象神兽，是借了天君和土伯二位冕下的算计，才违背天地规则本身的意志而诞生。
“自从我们诞生以来，便始终受到万众万灵的膜拜，从未遭遇过大的劫数。
“从前我总以为，这是我们身具诛魔大功德的原因，却是忘了天君和土伯二位冕下功德更大，却也还是几番入世历劫。
“如今想来，我们并非没有劫数，只不过是时候未到啊！”
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幽清影还是没听太明白，“前辈说劫运相济，难不成这场反噬，还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
说罢，幽清影又改口道：“不对，我的意思是，前辈觉得这场反噬，到底能带给你们什么好处？”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四象神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至于这后福是什么，幽清影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却也明白，这后福应该就是关键所在。
“我们本来是逆天而生的神兽，倘若能够渡过这场劫数，除掉那该死的屠神者，我们就可以进入四象藤内休养生息，想来那时候，天地规则就会认可我们的存在了……”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天地规则设立的一场考验？”
这下幽清影算是明白了。
青龙等四象神兽，原本是黑/户，是不为天地规则承认的，但现在屠神者一出，只要它们能够除掉屠神者，顺利渡过这场劫数，那么就可以变成正规户口！
这倒也符合天地规则运转的规律。
说白了，就跟华盖境大成的强者渡雷劫一样。
本来你没有仙籍，但是若能渡过劫数，就成为了虚仙，有了个成仙的后备名额。
一通百通，幽清影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哪怕是强如天君和土伯，无忧之战过后，也几番下凡历劫，以洗去身上缠绕的因果。
修道者讲究心境澄明，若是因果缠身，就会杂念丛生，不利于进一步修行。
而且正所谓劫运相济，下凡历劫其实也是一场修行，甚至如果历劫者争气的话，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运道。
可是四象神兽它们，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劫数。
从前她以为，这是因为四象神兽是天生的祥瑞，是天道的儿女，所以上苍舍不得它们遭难。
但现在她却是明悟过来了，四象神兽之所以没有劫数，那是因为它们根本就没有，被这一方天地视作自己人！
它们就像是被迫领养来的孩子，天地对它们不管不顾，即便它们犯了错，也不会加以教训。
这样一想，此番四象神兽遭劫，只要它们能够扛过劫难，那么也算是走了大运。
劫运相济，莫不如是。
“但是，天地规则早不考验，晚不考验，干嘛非选在这时候？”
青龙翻了个白眼，“天意自古高难问，老天爷开心咋整不就咋整？”
嬴渊摇了摇头，凝声道：“或许，这和四象七星藤要取代太古建木之事有关！”
“取代太古建木？”
听了嬴渊这话，青龙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讶然之色，随后它浑身一震，惊呼道：“这么说，天地规则不仅是要承认我们的存在，更是要让我们成为真正的神兽！”
四象神兽已经存在了数个时代，当年对抗魔族的无忧之战，更是让它们积累了极大的声望。
它们既具有天地规则赐予的祥瑞，又具备万众万灵膜拜的“神力”，可以说是大道规则的显化，掌握着天地运转的一部分真理。
就算是天地规则不承认它们的地位，但是它们的功德、威望和能耐，那也是无从抹灭的。
四象七星藤要取代太古建木，成为这一方天地新的天地灵根，这原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天君冕下想人之所不能想，费尽心思也誓要达成目标。
他背后若是没有天地规则的授意，这一点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
“是了！是了！我们四象神兽说到底也是规则的化身，四象七星藤想要成为新的天地灵根，必须得到我们的全部力量。
“只不过我们是黑/户，命格与天道不能完全相融，也就不可能和四象藤亲密无间。
“因此，天地规则才要给我们一场劫数，而这所谓的反噬，只不过是为了促成屠神者的问世！
“只要我们能够战胜屠神者，那我们就可以打碎命格的束缚，真正融入这一方天地，并且成为未来天地灵根上的真正神兽！”
四象神兽之名，其实是万众万灵封的。
天地规则本身，是不承认青龙它们的正统地位的。
可倘若它们助力于四象七星藤的成长，等到日后新的天地灵根出世，它们可不就成了货真价实的神兽？
天地灵根乃是天地的脊梁，人家太古建木是开天辟地的世界之树，无论是能力还是声威，在这一方天地都堪称无人能出其右。
四象七星藤想要取代它，自身需要契合天地规则是一点，最主要还得占据冥冥之中的名分！
什么是名分？
无非是天也认来地也认，万众万灵都承认。
恰好四象神兽在万众万灵心目中，有着数个时代积累下来的声望，若是四象七星藤得四象神兽依附，万众万灵还不是纳头就拜、高呼祥瑞？
“妙啊！这一招真是妙！”
青龙顺着嬴渊给的思路思考下去，越想越觉得，天地规则和天君冕下深不可测。
“即便是我真正除掉了屠神者，我损失的元气，一时半会儿也还是回不来了。
“这就表明，我九成九的力量，实际上还是落到了天地规则嘴里。
“它既吞掉了我的法力，修补了自身的残缺，又粉碎了我的命格，让我能够辅助四象七星藤成熟……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天心难测！天意难测！天威难测！”
“这一方天地得到的好处，或许还不止于此。”
嬴渊结合青龙神兽所说，也大概看出了天君冕下的布局，轻声笑道：“规则残缺之地会诞生怪物，可能天地规则早就预感到有新的大凶要问世，所以索性借了你们的手来迫使怪物提前诞生。”
“怪物迟早要出世！借我们的手逼迫它们诞生，既可以减轻天地规则的压力，还可以让我们承担除掉它们的重担！”
怪物的诞生虽然脱离了天道的掌控，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一蹴而就。
在规则残缺的地方，会有一股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汇聚。
这些力量汇聚得多了，就会成为孕育怪物的雏形、胎盘，这些雏形继续积蓄力量，待得瓜熟蒂落，那就又是一头怪物。
天地规则阻止不了怪物的诞生，索性就将这些古怪的雏形，全部转移到和青龙力量对撞的地方，加速它们的成熟，把它们揉杂成“屠神者”。
如果把怪物雏形比作毒素，那么天地规则的这一番操作，就相当于运功把毒素逼到了一处，然后借青龙的爪子，把这个毒瘤给摘了下来。
如此一来，天地本身就神清气爽了不少。
虽然这个毒瘤还是会兴风作浪，可是青龙神兽为了脱劫，就不得不和屠神者厮杀到底。
幽清影和嬴渊为了四象藤能够成熟，也就必须参与到这场斗争中来。
老天爷说：“我反正已经排毒了，至于这些毒你们兜不兜得住，那我可不管。”
一念及此，青龙眼眸中精光一闪，伸出爪子拈了拈自己的龙须，“实在是好算计，不得不佩服！我都数不清，这究竟是一箭几雕了！”
幽清影站在一旁听了半天、想了半天，差不多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呢，她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呃，那个，我举一下手，我还有个地方没弄懂！”
“但问无妨！”
青龙豪迈地咆哮一声，又围着光团内壁游弋了起来。
这似乎成了它唯一的娱乐方式。
“既然这一切都是天君冕下的算计，那他事先为什么，还要提醒你们注意防范？”
天道运转极其缓慢，所以这一系列的筹谋，肯定和天君冕下脱不了关系。
如果天道能够和人一样思考，它当初也就不需要选择代言人了。
无论是天君还是土伯，亦或者中古时代的人族，其实都是承载天地规则意志的存在。
可既然他是知情者，甚至是这件事的执行者，干嘛还要假惺惺地提示四象神兽？
“……”
青龙的身形霎时卡顿，缩在了光团里面，没有再继续豪迈地“嘚瑟”。
幽清影见到它这副怂样，不由得深表怀疑，这厮真的是活了数个时代的神兽吗？
怎么感觉心理年龄也不大的亚子？
说起来这个什么什么“亚子”，其实就是什么什么样子的意思。
这个梗，貌似出自某个，主角是魔仙的话本子。
难道说，青龙遭劫之后，不仅是实力丢失、元气亏损，就连智商也跟着降低了？
嗯！很有可能！
幽清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保不齐青龙就被屠神者打中了脑袋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嬴渊！
“答案是什么？”
幽清影抱着嬴渊的手臂，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嬴渊唇角痒痒。
唉，青龙还在看着呢。
虽然它缩在光团里，但是眼睛却很鸡贼。
可不能在这里情不自禁！
“君父也不希望，让我们承受太大的压力！”
“这是为了我们好？”
幽清影眨了眨眼，又听到嬴渊问青龙道：“敢问前辈，您和屠神者的力量，是不是此消彼长？”
青龙哼哼唧唧了一阵，好半晌才答道：“是这样没错！”
“那就是了！”
嬴渊笑盈盈地看向幽清影，“君父之所以提醒四象神兽，是怕反噬到来之时，四位前辈全然没有准备，在屠神者手里吃大亏，令得屠神者实力过于强大，不利于我们将其诛杀！”
这事儿无疑也是天地秘辛，所以天君冕下不能直接点破，最多只能打点擦/边/球，给四象神兽提供一些暗示。
有时候暗示若是奏效了，那好处也是极大！
“是这样吗？”
幽清影戳了戳自己的脸蛋，撅起了嘴巴，天君冕下真有这么好？
土伯以前说过的话，像根刺一样卡在她心底，让她本能地抗拒嬴渊这个解释。
“应该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青龙神兽弱弱地声援了一下嬴渊，果不其然换来幽清影一记白眼儿。
“您老人家得了暗示，貌似也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啊！”
“谁说的！”
许是被小女娃娃的白眼刺激到了，青龙神兽一甩龙尾，努力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势。
只可惜它袖珍过度，哪儿有什么威势可言？
换作它全盛时期，这么一甩龙尾，该有惊雷炸响的声音随行。
然而现如今嘛，幽清影估计都看不清它甩没甩龙尾。
毕竟就那么一小团，脑袋身子和尾巴都挤一块儿……
“还‘谁说的’呢！”
幽清影指着光团，“您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丁点儿大小了，屠神者难道不是强大到了极致？”
青龙和屠神者的力量相互牵制，青龙强则屠神者弱，青龙弱则屠神者强。
幽清影上下打量了那光团一番，心里忍不住吐槽，别到时候遇到了屠神者，她们仨儿都交代在这儿才好！
“你这小女娃娃没见识！”
青龙神兽放下自己的脸皮后，倒也不觉得丢人了，对着幽清影冷哼一句后，抱着龙爪在光团里傲娇着。
看到它这么老神在在的亚子，幽清影故意蹙眉，用质疑的语气问道：“难道你还有后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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