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三章 成全
“请进――”
洛与伦甫一敲门，门内便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
他没有再多想，直接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一名黑袍清俊的少年，正站在雅间中央。
“晁兄！”
面前这人，赫然便是在宫变之中，救了熏公主一命的晁衡。
洛与伦与他同朝为官，在高唐台宫宴上，和他也有过接触，对他的心性和为人，都颇为了解并且心中认可。
若非因着熏公主之事，两人该是极合得来的朋友。
但君子之交，从来都不会，完全受制于私人情绪。
所以洛与伦依旧来赴约了，还在推门而入之后，依照礼节向着晁衡拱了拱手。
“洛兄不必多礼。其实你能来赴会，就已经让我感到很荣幸了。”
晁衡的眼帘很深邃，外界的光芒入了他的眸中，竟似全然消失了一般。
洛与伦眨了眨眼，顺从本心说道：“晁兄是少年天骄，为人又高风亮节，与伦其实神交已久了！
“如今能够受晁兄所邀前来赴会，该是与伦倍感荣幸才对！”
晁衡盯着洛与伦看了看，神色变得幽深之余，又突然间叹了一口气，道：“洛兄乃真君子！”
洛与伦不明其意，晁衡却伸手引他入座，还亲手为他斟了一杯茶。
晁衡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同时，也让人不敢忽视其力量的美感。
他是武安侯，又是胤帝龙卫，还亲身参与过那场牵涉极广的宫变，这双看似明净的手，实则怕是沾染过不少鲜血。
但现在洛与伦想的却不是这些，因为晁衡提起那青玉茶壶后，手腕微微发力，那壶里的茶水，便如蛛丝一般流入了配套的茶杯之中。
倒茶时让茶水细如蛛丝，这可是浸淫茶道多年之人，才能有的功底！
洛与伦自幼跟随东域大儒修学，对于君子孔圣之道，是极为推崇且钻研颇深。
而在孔圣道统之中，茶道便是一个不容小视的分支。
君子当如茶，哪怕是在沸水中沉浮，都应该始终初心不改，香远益清。
所以儒门之人大多好茶，对于茶道之上的诸多礼节，那也是相当看重。
晁衡显露出这么一手，洛与伦对他的敬意，顿时更上了一层楼。
“洛兄，请！”
洛与伦也不客气，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只觉清香饶舌、直冲灵台，叫人顿觉头脑清亮、心情爽朗，不由得赞道：“好茶！”
晁衡自己也轻抿了一口，笑道：“好茶当配君子，洛兄这种端方雅正之人，方有资格同晁某共饮此茶。”
这话一出，洛与伦便知自己是为晁衡所认可的，内心斟酌一番后，决定索性开门见山。
“晁兄今日约在下前来，除了以茶论友之意，可还有其他目的？”
见他目光真诚，晁衡也懒得多做试探，直接便道：“不知洛兄对熏公主殿下，究竟是何情意？”
是何情意？
既已认为两人有情，何故又要加以界定？
洛与伦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懵懂，但脑子却不傻，很快就明白了晁衡的意思。
“相知相惜，但求不负。”
对于晁衡此问，他心中早有思量，此时回答起来，也不过是自证己心。
“果真不负？”
“当真不负！”
晁衡的一举一动看似温润，可常年处于军中的他，周身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
特别是在他问话之时，不经意释放出来的气机，总会叫人不自觉心生惧意。
可洛与伦也有少年傲骨，面对晁衡近乎质疑的问话，他虽和风细雨，却也不输气势。
晁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洛与伦，洛与伦也坦荡荡地同他对望，没有分毫要闪躲的意思。
熏公主对他的好，他一一都记在心头。
上次经由幽清影的提点，他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接到晁衡的请帖时，他虽觉意外，但也想好了要和晁衡摊牌。
如今晁衡直入正题，洛与伦自然乐见其成，以笃定的语气，回答了他的问题。
“唉！得君一诺，衡再无顾虑。”
晁衡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对着洛与伦深深一礼。
洛与伦眉心一蹙，不大明白晁衡的这波操作，忍不住出声问道：“晁兄这是何意？”
晁衡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唇角挂有一抹苦涩笑意。
“想来洛兄应该知道，太后娘娘有意让熏公主与我晁家结亲。”
洛与伦眼皮一跳，心里霎时变得焦灼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下。
晁衡知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说真心话，我对熏公主殿下，确实有着男女之情。”
洛与伦一听这话，暗暗握紧了拳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起初得知太后旨意时，我心底也是欣喜的。
“可是高唐台宫宴一行，我却发现熏公主殿下的芳心，早已经另有归属。
“我年轻气盛，也曾有过要与洛兄一较高下、公平竞争的心思。
“可随着我对洛兄的了解，我却深觉，你乃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晁衡说到这里，看向洛与伦的眼神明亮了几分，“你在东域素有贤名，入了谏议院又敢于谏言，针对朝纲政务，提出了很多针砭时弊的论断。
“晁某看人，素喜察其言观其行，而经过我的观察，洛兄是一名以天下为重，恪守礼法和儒法的名士。
“而这等名士，说出来的话自然可信，也值得人真心托付。”
洛与伦被晁衡这么一夸，还来不及觉得不好意思，结果晁衡自己却是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
“咳咳，其实在见到洛兄之前，我便仔细想过，该如何试探洛兄对公主的真心。
“我想着若是洛兄真心爱慕公主，又有足够的担当，愿意给公主一个好的归宿，那晁某便是就此放手，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毕竟爱是成全，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念，就连累公主殿下和洛兄爱分情乱。
“谁知见了洛兄之后，我又觉得自己先前所想，实在有些……”
洛与伦听到晁衡愿意成全自己和熏公主，在惊讶的同时，又不免心怀庆幸。
但晁衡此时的神态和话语，却又叫他莫名不安。
“晁兄，你……”
晁衡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很可能引起误会，立即便解释道：“洛兄且听我说，我并非有意反悔，只是对自己先前的一些臆想，感到有些难为情。”
“嗯？”
洛与伦实在摸不透这位武安侯的心意，指腹在茶杯边缘不停摩挲，最终还是选择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听他说明个中原委。
“我原想着，等到洛兄来了，便行为上怠慢你、言语中刻薄你，等到激怒你之后，再以追求熏公主的名义，狠狠揍你一顿，看看你对公主是不是真心以待，又会不会屈服于我的铁拳……”
晁衡话还没说完，洛与伦嘴角就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
自己居然忍住没黑脸。
真是奇了！
按照晁衡原本的设想，他应该是要狠狠地“试探试探”洛与伦的心意，等到洛与伦发表一番爱的宣言后，再以武力论英雄。
既然你说你真心恋慕熏公主，那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和能耐给她幸福！
接招吧骚年！
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退出这场三角恋！
等到洛与伦决意和他决斗，或者干脆等到洛与伦被他打倒在地、却始终咬牙不肯屈服之时，他再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转变，和颜悦色地告诉洛与伦，“洛兄啊，刚刚那些其实都只是考验……”
这种安排虽然俗套，但用来试探洛与伦对熏公主是否情深意重，倒也不失为“良策”。
可为何事到临头，晁衡却突然换了打算？
见洛与伦知晓自己原先所想后，面色却依旧如常，晁衡不免更觉惭愧。
“但是我一见到洛兄，就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君子端方，原不该设局相骗。”
这话倒是晁衡的肺腑之言，洛与伦听得分明，心里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惺惺相惜，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
君子相交，也不在于相处的时间长短。
“所以我最终还是没能采取那样的手段，而是直接问出来了这个问题。
“君子一诺千金，只要洛兄给了我正面的回应，我心里也就能有所判定了。
“而适才洛兄的态度，也确实打动了我，让我相信你会真心对待公主殿下。”
到了这个地步，洛与伦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晁衡对熏公主的情意是真的，设局请他前来加以试探也是真的。
所幸对方也是君子，而且自己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
“所以在这场角逐中，晁某甘愿就此退出，真心祝愿洛兄与熏公主殿下，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心头早有猜测，但当晁衡真正说出这番话来时，洛与伦还是心头一震，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挡在熏公主和他之间的高墙，便是晁太后姑侄。
晁太后那边已经被幽清影搞定了，而晁衡这边也甘愿放手，成全他与熏公主。
既然如此，那他似乎没什么需要担忧和挂怀的了……
心思急转一番，洛与伦对着晁衡深揖到底，叹道：“晁兄高义，与伦深感拜服！”
晁衡避开他的礼节，“原本我就是后来者，洛兄又何必谢我？
“若真要论将起来，我与熏公主殿下之间其实并无过多纠葛，今日擅自做局试探洛兄，已经是僭越了！”
洛与伦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此处雅间的墙面突然一转，熏公主一袭宫装，就站在墙后面。
“公主殿下……”
洛与伦和晁衡同时惊呼，没想到熏公主居然就在隔壁……
https://www.dldwx.cc/xs/98439880/5035226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