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章 漪澜殿
熏公主近几日很无聊。
自打上次天生异象，大荒山脉深处有龙吟破空、光晕染世后，以晁太后为首的皇室成员，便开始频繁召见各大世家领袖，似乎在做某种盘算。
嫡公主跟在晁太后身边，一并参与了那一场场密谋，而她身为庶女，倒是乐得安生，整日就枯守在漪澜殿中。
若不是宫婢呈上陈王世子的拜帖，她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在漪澜殿宅下去。
“公主殿下，陈王世子说明日来寻您，要同您一块儿出宫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懒起画蛾眉，熏公主看到那密布暗金龙纹的拜帖，缓缓地放下了眉笔，蛾眉微蹙、丹唇轻抿。
“万象楼的周年庆典，不是已经取消了么？”
熏公主捻起拜帖，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展开一看，发现陈王世子还是上次一样的说辞。
只不过因着万象楼突生事端，陈王世子便没有再提周年庆典这个由头。
“到底是谁想见我？会是洛哥哥么？”
先前嫡公主推断，是晁衡拜托陈王世子带熏公主出宫。
这个论断，熏公主自己是不怎么相信的。
晁衡若要见她，何须这样大费周章？
难道就为了嫡公主口中所谓的情趣？
熏公主摇了摇头，想不透便索性懒得去想，只待明日到来，同陈王世子出宫一趟便是。
左右是推脱不得，去不去、见不见，也改变不了什么。
等到午膳时间，熏公主见宫婢取出金乳酥来，轻咦一声，道：“怎么？嫡姐要回漪澜殿用膳吗？”
那正在摆餐的皂衣宫娥，妥帖地福了福身子，恭谨地说道：“熏公主殿下容禀，是安宁殿的掌事姑姑传来的消息，叫奴婢们备些嫡公主爱用的糕点。”
熏公主无须再问，因为她已经听到嫡公主的声音了。
抬眸一看，一道飞扬的倩影，快速进入了殿中，满面不虞地在青丝香檀椅上坐了下来。
“嫡姐万福！”
熏公主袅袅婷婷地行了个礼，打量着嫡公主面若冰霜的神情，斟酌了一下词句，方才试探般问道：“嫡姐，你在安宁殿待了一上午，不若先喝口茶吧？”
熏公主话音未落，早有宫婢捧着南海的名茶，递到了嫡公主面前。
“不喝了！本宫气都要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喝茶！”
嫡公主瞪了那递茶的宫婢一眼，一旁年长些的嬷嬷忙开口说道：“这南海的清心茶最败火气，嫡公主殿下还是先喝茶消消火吧！”
“本宫说了不喝就不喝！你哪儿来这些个废话？”
熏公主本来还欲再劝，但骤闻嫡公主发这么大的火，她又有些不敢说话了。
不过见得那奉茶的宫婢脸色惨白，她还是轻声道：“嫡姐既然不喝茶，你就先把茶撤下去吧！”
那宫婢如蒙大赦，连说了几个“是”，这才弓着身子，慌慌忙忙地离开了。
嫡公主瞥了那宫婢一眼，嘟囔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点眼力见和应变能力都没有！”
熏公主眼皮一跳，唇角浸润了温和的笑意，不露痕迹地为那宫婢开脱道：“嫡姐适才那么大声，连我都吓到了。那婢子终归年轻，想来遇见这种情况也是头一遭。
“毕竟嫡姐素来菩萨心肠，说话是从来不会大声的……”
“行了！”
嫡公主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她知道熏公主说这番话的用意。
就算她没有要发落那婢子的意思，但凭她刚刚那句话，就足够那婢子被赶去做粗使活计了。
“告诉这丫头，下次奉茶记得把茶晾凉些！”
仍旧是不高兴的语气，但却是免了那婢子的罪责。
熏公主听嫡公主这么说，知道这嫡姐还没气得发昏，便挨着她坐下，轻声问道：“是什么事，惹得嫡姐这样不开心？”
“哼！提起这个本宫就来气！”
嫡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连头上的步摇都晃荡不休，像是在配合这位怒气冲冲的主儿。
“母后居然要给我指婚！”
熏公主微微一愣，对于皇室公主来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原来答应过我的！不会在这种事上逼我，可现在为了那劳什子藏龙谷地，她居然要让我嫁入姜家！”
姜家？
熏公主心下细思一番，等到嫡公主说完了话，才慢慢开口道：“姜家三公子面容俊逸、身姿清绝，修行天赋高、家世背景强，嫡姐何故不满意此事？”
“你倒是心里门清，本宫都还没说是谁，你就知道是姜三！”
熏公主仍旧在笑，可是这笑意却像即将开败的芙蓉，纵然已经有过盛夏悲欢，不再心存妄念期许，但多少还是有点落寞和凄苦。
这胤都之中的世家公子，又有哪个是她不了解的呢？
就算是没有接触过，但只要提及姓氏，熏公主心里便如明镜一般。
能得晁太后青眼的姜家，胤都之中只有一个。
而这姜家适龄的公子哥儿，也只有那排行第三的嫡少爷。
她早早就知道，皇室公主表面看来无限风光，但内里不过是联姻的工具，所以对联姻的对象，她自然还是有过关注的。
以她的聪慧，也大抵能猜到，嫡公主会被许给怎样的人家。
晁太后先前是承诺过，不在婚事上对嫡公主多加逼迫。
但不逼不迫，却也未必是答应了如她所愿。
这一点，熏公主远比嫡公主看得明白。
“嫡姐不喜欢姜三公子？”
“本宫见都没见过他，谈何喜欢？充其量不过听了些小道消息罢了！”
“那这些小道消息里头，可有这姜三公子的负面话题？”
嫡公主虽然气恼，却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轻哼道：“他纵然千好万好，可本宫就是不喜欢！”
见都没见过，就知道不喜欢？
熏公主看着嫡公主置气的模样，心道她不过是气恼，婚姻大事不能由自己作主罢了。
但这话她不可能说出口，所以只能换个话题打趣道：“嫡姐不喜欢姜三公子，可是心里头有了中意的郎君？”
“胡说什么！”
嫡公主眼神有些躲闪，面上也微微泛红，看得熏公主一愣一愣的。
不会吧？难道嫡姐真的心有所属？
熏公主心思急转，知道以嫡公主的受宠程度，若是那个他合适的话，晁太后不太可能会棒打鸳鸯。
之所以会有现在这种情况，怕是嫡公主心中的那个人，不能达到晁太后和皇室的期望……
若是如此，她也爱莫能助。
“对了！还有一点，本宫也难以释怀！”
说到这里，嫡公主看了熏公主一眼，冷声道：“礼部那帮老臣，居然说要长公主册封礼一切从简！”
“这是为何？”
听了这话，熏公主没有太过激的反应，只是拢了拢衣袖，微微蹙起了眉。
新帝登基，要行很多册封礼。
并不是皇帝一登基，宫里宫外的名分便都确定了。
饶是以皇太后之尊，那也是要经过册封礼，敬告太庙和宗社，才算得上名正言顺。
可是晁太后境况特殊，便免去了这皇太后的册封礼。
也正因为没有为皇太后举办册封礼，所以先帝所出的诸位公主，到现在还没有被正式授予长公主的头衔。
她们都是新帝的姐妹，已经不适合以公主相称了。
本来以为等到朝纲初定，这册封礼便会被操办起来，而且还会颇为隆重。
可谁知道，如今情势已然平静，却还有礼部臣工提出这样的奏疏。
倒不是说嫡公主爱慕虚荣，非要大操大办，只是这册封礼关乎皇室颜面，历代长公主都是风风光光的，没理由独独叫这一批公主受屈。
“哼，无法是打着宁氏之乱初平，朝纲堪堪稳定的旗号，劝母后以大局为重，摒弃奢靡之风罢了！”
“册封礼的规格有例有仪，礼部臣工只需按例行仪即可，别说宁氏之祸没有造成大乱子，便是……”
熏公主说到一半，心里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不可能是礼部的意思！
嫡公主见她不说话了，便知她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这分明就是母后的意思！她为了藏龙谷地之事，巴不得其他一切事宜，通通都从简靠后！”
闻言，熏公主心里更加敞亮了。
藏龙谷地闹出这么大的异象，胤都乃至整个大胤的修真世家，都早已经心头火热，巴不得要尽快去那里头探神迹、撞仙缘。
奈何这神迹处于妖族腹地，单凭大胤诸世家的个体实力，是无论如何都闯不进去的。
他们若想从妖族手里分一杯羹，就只能团结起来，在强有力的领袖带领下，联合向妖族施压，逼其对人类开放神迹。
而能够充当这个领袖的，放眼整个大胤古朝，除了嬴家之人，也就只有皇室了。
而按照皇室的规矩，如今明面上的一切，都应该由晁太后主管。
这种情况下，晁氏对此自然是分外重视。
熏公主或许不知道国运之说，也不了解商界诡谲的局势，所以她可能不大明白，这件事对晁太后和千月阁而言，意义究竟有多么深远。
但纵然如此，这些却并不妨碍她，知道此事的重要之处。
因为她始终清楚地记得一点，那就是帝后二人并非亲生母子。
晁太后与新帝之间，也绝对不会全无隔阂。
为了抓紧自己手里的权力，晁太后急需要做成一件大事，来向大胤臣民彰显她的手腕和能耐。
而藏龙谷地之议，无疑是天赐良机。
无论是联姻姜家，还是简化册封礼，都不过是为了服务于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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