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棋牌室、画室、放着各种乐器的音乐厅……挂着历代主人肖像画的展示厅。
逛得多洛莉丝不说完全晕，也在准备晕的路上。
她知道这很大。
但没想到大成这样！
坐在展示厅里的软椅上，多洛莉丝对尤金滔滔不绝城堡历代主人的丰功伟绩左耳进右耳出。
她太累了，她现在只想休息。
而且之前走过的地方也忘得差不多，她很怀疑如果尤金现在让她自己走回去，她会在城堡里打转。
但累归累，听得不认真归听得不认真，多洛莉丝的视线还是坚持跟着尤金的声音在走。
只是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什么。
目光顺着墙面转了一整圈，多洛莉丝有些疑惑。
“怎么了？”尤金适时停下。
“这里，”多洛莉丝小声说，“没有劳伦兹。”
尤金愣了愣，随即似笑非笑：“我想，劳伦兹的肖像画不适合被摆到展示厅的墙面上。”
多洛莉丝立刻反应过来：“哦。”
她道：“对不起。”
说完，多洛莉丝双手撑着软椅，望着倚着深色木柜的尤金，本想等着一句“没关系”的她在下一瞬，张嘴打了个深深的哈欠。
“累了？”尤金问，“我带你回房间吧。”
多洛莉丝默认了。
她的确需要休息，再走下去，她本来酸胀的小腿肚就要开始痛了。
“那你好好休息。”
尤金把多洛莉丝带到房间门前便站住：“劳伦兹应该也快回来了，有什么需要你就拉响墙上的一个铃铛。铃铛的话床头也有。他会知道的。”
多洛莉丝顺着他的示意去看墙面的铃铛，疲惫让她短暂地放弃思考，只是点头。
关上房门，多洛莉丝大大舒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的背脊开始呈现出令人难耐的酸胀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背部从头到尾都在暗暗发力。
角落里的落地钟此时正指向下午五点。
多洛莉丝走进里间，毫无形象地将自己砸在那张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玫瑰大床上——虽然已经看过，但当那盛放的玫瑰半遮半掩地再次展现在自己眼前时，她不由得屈起手指，抠了下玫瑰的边缘。
好奇怪。
她闭了闭眼。
几秒后，又爬了起来。
赤脚站在地毯上，多洛莉丝望着眼前巨大的床铺，最终还是走到窗台前，无视看起来柔软舒适的小沙发，爬上冰冷的窗台。
头靠着窗玻璃，她微微垂眸。
底下……
是一大片树林。
与白天看到过色彩明亮阳光的草地不同，这片树林就像画家某天心血来潮时的色彩练习，不那么认真的笔触下，用沉沉的绿色抹过一道道粗糙的痕迹。
就连与树林接壤的草地的色彩，也只是浅一度的沉色。
看着看着，多洛莉丝好像睡着了。
然后，又在一片冰冷中睁开眼睛。
刚才在树梢间调皮跳跃的暮光已经消失不见，墨色覆盖整个地面，将所有色彩都拽入无尽的黑暗中。
多洛莉丝忽然倒抽一口冷气。
她半边身子麻了。
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
正打算一鼓作气直起身来，却又因为忽然响起的男人声音定住。
“慢点。”劳伦兹叮嘱完，又无奈道。
“怎么没到床上睡？”
多洛莉丝抬起僵硬的手捂住又麻又痛的左侧脖颈，回头望向劳伦兹。
男人站在卧室门口，没有踏入一步。
多洛莉丝总觉得对方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直到她从窗台爬下来，再次看过去时，才意识到哪里不同。
对方换了件黑色衬衫。
他似乎才洗过澡，坠在眉间的金发透着湿气。
多洛莉丝：“晚上好。”
劳伦兹回道：“晚上好。”他说着，视线下移，一声叹息，“你甚至没穿鞋。”
多洛莉丝低头。
在视线触及双脚时，她的脚指头似乎生出自我意识般，卷动着抓了两下毛毯。
她听到劳伦兹在轻笑。
还有脚步声。
多洛莉丝刚抬头，身上就多了一件毛绒斗篷。
“家里晚上的温度会比外面低很多。”劳伦兹蹲在她面前，表情柔和，“要注意保暖。”
他弯腰，将手上毛茸茸的拖鞋放到她脚前。
多洛莉丝动了动脚，有些困难。
她身体的麻意还没完全过去，劳伦兹则似乎早察觉到她的异样，刚放下拖鞋，手臂就横过来，放在她身前。
多洛莉丝犹疑了下，把手搭了上去。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还是那个厨房。
还是那个位置。
多洛莉丝第三次坐在高凳上，心情比起前两次放松了许多，晃着悬在半空的双腿，看劳伦兹熟练地把一个颜色漂亮的铁锅架到炉上，打火。
然后从小冰箱里拿出猪肉、西兰花和一条鱼。
“今晚吃炸鱼？”劳伦兹回头问她。
多洛莉丝点点头。
她不挑食。
毕竟垃圾桶的东西都吃过。
接着劳伦兹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小块面包。
“先垫垫肚子。”他递过来，嘱咐道，“一次不要吃太多，留点肚子吃正餐。知道吗？”
多洛莉丝又点头。
劳伦兹满意地开始做饭。
多洛莉丝咬了一小口面包，没味道，但不难吃。
于是刚答应劳伦兹不吃太多的她，在对方正盯着锅里煎着的猪肉时，一口接一口地啃。
然后对着把晚餐放到她面前的劳伦兹，打了个嗝。
多洛莉丝：“……”
劳伦兹：“……”
男人哭笑不得：“吃完了？”
多洛莉丝看了眼只剩面包沫沫的手指。
“那……”劳伦兹看了眼多洛莉丝身前色香味俱全的晚餐，问，“还吃得下吗？”
“吃得下。”
多洛莉丝立刻回答。
她怀疑自己从没这么快回答过劳伦兹，以致于后者愣了下，才露出她非常熟悉的笑脸：“好。”
他回过身，给她拿了个叉子。
猪肉片是切好的，刚好一口一片。
多洛莉丝吃了几块，就听到劳伦兹问：“下午的时候，尤金带你逛了哪里？”
他靠在炉灶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白陶瓷杯。
多洛莉丝吞下口中的肉，微微歪头，回忆道：“茶室和雪茄房。”
她一顿，回忆起下午和尤金说的话题。
正踌躇着要不要问劳伦兹，却见对方举起白陶瓷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口，眼睛微眯，露出一副品味的表情。
多洛莉丝看着他，刚想起他之前不是说过……
“嗯，还有呢？”劳伦兹问。
“……”
多洛莉丝思路一转：“书房。”
劳伦兹扬起眉毛。
这一刻，金发吸血鬼的表情多了份多洛莉丝看不懂的东西。
眼睛有些发烫，似乎在这一刻触及到什么，不假思索，一句话就溜了出来：“尤金说……”
“嗯？”
“我可以去看书。”多洛莉丝语气弱了下去。
“当然。”金发吸血鬼露出亲切又宽容的微笑，稳稳拖住她弱下去的语气，“这里是你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看完书后有不懂的，也可以过来问我。”
多洛莉丝扯起嘴角。
“还有呢？”
多洛莉丝一个个数过去。
“棋牌室、画室、音乐厅、宴会厅、电影房……”她想了想，确认应该没有遗漏后，自己点了下头做肯定，“还有展示厅。”
随后她看到劳伦兹意外的表情。
原本有一下没一下抿着白陶瓷杯的动作也停下了。
怎么了？多洛莉丝有些紧张。
她说错了吗？
就在她忐忑时，劳伦兹开口：“都记得？”
多洛莉丝迟疑地点头。
接着立刻道：“当然我也可能记错……”
“没有。”
一抹笑意自金发吸血鬼完美的脸上流露出来：“完全没错。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都记得，我以为你会更希望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的确是的。多洛莉丝忍不住心道。
但尤金说……
“那个，”她思来索去，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能问你一些事吗？”
听出她的郑重，劳伦兹收回大半笑意。
他看着多洛莉丝，等待下文。
“尤金说，野兽杀人事件是弗兰克指使的。”
多洛莉丝抓着叉子的手开始用力。
劳伦兹指尖轻轻摩擦着杯子边沿，从喉间蹦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嗯。”
“可是，”多洛莉丝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磕磕绊绊，“可是，现阶段的他，不会受到惩罚。”
她本来想问“是不是不会受到惩罚”。
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出了口，就变了一个意思。
这让她有些挫败。
多洛莉丝刚垂下眼，就听到：“是尤金的意思？”
她呆了一两秒。
又猛地抬眸。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误会劳伦兹，但已经沉寂的内心开始出现躁动，以致于好半晌才想起要回答劳伦兹的问题。
“他、他没明确说。”多洛莉丝结巴，“但……”
劳伦兹打断道：“那他说错了。”
多洛莉丝只觉得内心被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下。
深藏在深处的愤怒与不满顿时化作一缕云烟，随着她胸口的起伏，消失得无影无踪。
“弗兰克会接受惩罚。”劳伦兹还在说，他眼眸微垂，薄薄的阴影拓印在眼下，模样闲适稳重，复又抬眸，看着她一笑。
“做错事都得认错，让一个触犯法律的人——吸血鬼逍遥法外，那么制定法律有什么意义呢。对吧？”
多洛莉丝弯唇。
她想道谢，又想起什么，说：“那你呢？”
“什么？”
“尤金跟我说，你一直处于麻烦当中，”多洛莉丝不自觉将桌子上的手收到下面，抵着大腿，“因为我的事情。”
劳伦兹高高挑起眉。
多洛莉丝默默闭嘴。
“这也是尤金的意思？”
“他说你被那些人烦……”
“这家伙。”
劳伦兹轻叹，目光却忽然定住。
多洛莉丝看他出神了会儿，接着抬眸望过来。
他脸上出现点点笑意，很温和，眼中的蜜色在柔光粼粼地回荡：“我可以理解为……”
“你在关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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