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险情
回城的路上程澜倒没有像来时般急切，一是因为夜间山路着实不好走；二是因为好不容易与顾云尧同乘一骑，他才不想浪费这个好机会。
“城中情况怎么样了？”顾云尧开口问道。
“刘大人办事利落，已经将疑似感染者全都隔离了，城门也已封锁，我让那些大夫按照你的方子给他们抓药，应该能控制得住。”
“病源是从城外传来的，我查访了一些村子，情况不容乐观，需得加派人手，不能让时疫进一步扩散。”
程澜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阿尧，那些山贼怎么这么轻易就将你和长生放了？”
顾云尧早知道程澜会这么问，从容道：“哦，我对他们说自己也得了时疫，他们怕被感染，就将我们放了。”
“可我看那伙贼人被你吓得不轻，难道就只是因为疫病？”程澜有些狐疑。
“这时疫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害怕也是应该的。何况我用了些小手段，让这症状看起来更严重些。”
听顾云尧这样说，程澜虽仍有些疑问但也没有多言，机敏聪慧如阿尧，要骗过那些山贼自然不难。
正这样想着，忽听顾云尧悠悠来了句：“等会回去，记得要按时吃药。”
程澜没想到顾云尧还记得这茬，瞬间苦下脸，“那个……阿尧，我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这药就不用喝了吧。”
“不行。”顾云尧答得干脆，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外伤虽好，但还是要从内部巩固，所以这药还需喝一阵子。”
程澜心中发愁，一想到那股子药味，他就浑身不舒服，揽着顾云尧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你……你做什么？”顾云尧被他这么一紧，身子更加贴近程澜的胸膛。
程澜见顾云尧这般紧张，顿时起了坏心，“做什么？我日日喝那些苦得要命的东西，自然要从阿尧身上讨点利息回来。”
说着，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覆上怀中人的细腰，慢慢向上游移。
“这可是在外面……”顾云尧话未说完，忽觉耳垂一阵湿热，他竟连话也说不出了，程澜他……又来这招。
这个时节的衣服本就单薄，程澜不费吹灰之力便触到了细腻如玉的皮肤，不觉心神荡漾。
揽住细腰往上一带，顾云尧羞愤出声：“你个混蛋，快放开我！”身后的灼热不断提醒他这种羞耻感。
程澜宠溺一笑：“才这样顾太医就受不了了？你不是大夫吗？应该知道这里憋久了对身体不好，何况还是我这种年轻力壮的男人。”
顾云尧听着这话，脸早就红透了，幸好夜色沉沉，才没让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你……你先放开我，这毕竟在外面，让人看见多难为情。”
程澜却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覆在他脖颈上的唇似有若无地触碰着皮肤，“这么说回去就可以了？”
顾云尧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只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这种事……回去再说。”
程澜知道顾云尧脸皮薄，虽不想再捉弄他，但这一撩拨，竟把自己撩出了火。
程澜哑着声音道：“阿尧你知道的，我对你的这份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对你做这些皆是出自真心，并非虚情假意，我知道你现在还做不到，但我会等你，等你抛开一切，彻底接受我的那一天。”
顾云尧被他灼热的气息打的有些迷乱，手掌下意识回握住程澜的手，正欲开口时，忽见一支羽箭从黑暗中飞出。
“小心！”顾云尧惊叫出声，侧身拉着程澜向后一躲，泛着冷光的寒箭从二人耳边擦过。
周遭杀意顿起，几名黑衣人从暗中闪出，拔出刀剑朝二人袭来。
“阿尧，抓好缰绳！”程澜眉间一凛，驾着马急速向前奔去，可这些人的冷箭竟比马蹄更快，直击向程澜后背。
程澜到底是经过沙场磨砺的，随即从腰间抽出匕首，反手挡回冷箭。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程澜本是明刀明枪惯了，更何况他一心护着顾云尧，自然处处受限。
“你不用分神顾我……”顾云尧刚开口，忽听马儿一声嘶鸣，眼前火光四起，爆破声震耳欲聋。
是火药！这伙人竟然埋伏了火药！
二人双双从马背上跌下，顾云尧忽觉手心一阵温热，艰难支起身子，只见程澜眉头紧皱，闷哼出声，肩胛处的玄色衣襟早已被鲜血浸透。
方才他紧紧将自己护在怀里，以身为盾，那火药威力不小，怕是他的脊背也被伤到了。
月色冷厉，刀光伴着杀气袭来，顾云尧看着怀里昏迷的程澜，眸光骤然一冷，狠厉之色顿上眉梢。
白衣袖起，银针入喉，挥刀而来的黑衣人像是被定格般停了几秒，而后直直倒下。
顾云尧没有多做停留，扶起程澜飞身往树林中而去，可那群杀手显然是要赶尽杀绝，饶是顾云尧轻功再好，但带着程澜，还是难以摆脱那伙人的追击。
“嗖”地一声，数支冷箭袭来，直瞄准程澜后背，顾云尧下意识挡在程澜身后，脚下一跃，借着粗壮的树干勉强躲过了攻击。
正当顾云尧松口气时，脚下陡然刹车，方才他躲得太急，竟没想到摆在他面前的是道万丈悬崖！
难不成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顾云尧额上冒起了一层冷汗。他生平经历的险情不少，但这么狼狈惊心的还是第一次，许是程澜受伤的缘故，他的确有些慌乱。
“阿尧……”似是感到身边人的不安，程澜呢喃出声，“都说生同衾死同穴，咱俩若能死在一处，也是不错……”
“闭嘴，谁要跟你死在一处！”顾云尧叱道。
身后的黑影如鬼魅般闪现，顾云尧抱紧程澜，暗暗咬了咬牙，罢了，既然不想死，只能放手一搏！
飞身跃下，崖底的冷风急速划过耳边，顾云尧旋即从程澜腰间掏出匕首，一把插/入峭壁。
刀尖划过石壁，擦出一片火花，顾云尧右臂青筋暴起，手肘处被陡峭的石壁擦出一条血痕。
那是一条极为诡异的血痕，在月光下宛如春日粉樱，妖冶绮丽。
电光火石间，与峭壁摩擦的匕首终是在一处石缝间停下，两人这才勉强停止下落。
但一把匕首到底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顾云尧右臂的袖口早已磨损不堪，隐隐沁出粉红色的血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云尧的手有些发抖，抱着程澜的左臂竟不由一松。
“阿尧，放开我吧……这样你也会掉下去的。”程澜的声音微弱无力。
“少啰嗦，大不了陪你一起死。”顾云尧有些怒道，随即看了眼脚下，冷汗又落了两滴，若是从这个地方摔下去，怕是连尸骨都找不到。
程澜无力勾起了唇角，眼眸半睁半阖，“可我不想阿尧死……”
“刚才还说什么‘生同衾死同穴’，这会倒是上赶着去见阎王了，原来那些话都是哄我呢。”顾云尧笑骂，握着匕首的手禁不住发颤，本就被石尖划破的伤口此时更是撕裂，露出骨肉。
“不是哄你……都是真的，可我舍不得……”程澜低喃，他能明显感到落在脸颊上的血滴，每一滴，都来自顾云尧。
若是能生，我自然舍不得你死……
缚在自己身上的手渐渐松了力道，顾云尧感到程澜正在慢慢下坠。
“傻子，别松手！”顾云尧惊吼出声，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大声，也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绝望。
他本就是罪孽深重之人，怎样都无所谓，但程澜不行，他有庙堂抱负，有南境子民，有天下人的爱戴，他活成了自己最难以企及的样子，这样的一个人，不能就这样死去。
顾云尧狠命拉住下坠的程澜，往日清澈的秋水眸也浮上一层血红。
“求你了，别松手！”顾云尧惊慌摇头，他第一次感到这么害怕。
沙石混着血滴，崖风吹着冷汗，生死仅在一线之间，顾云尧此时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让程澜活下去！
哪怕让他看见自己最不堪的模样，也好过让他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顾云尧眸中露出决绝，脚下借着石壁之力往上一跃，银针出袖，直入云天，一股异香在空中弥漫，霎时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批墨色乌鸦，直冲二人而去。
如夜般神秘莫测，浓重的血腥气在鼻间浮动。
程澜费力睁开眸子，只见往日清冷出尘的顾云尧此时宛若地狱修罗，浑身露着煞气，那群诡异的鸟儿似是听到他号令般死死叼住二人衣襟，就像叼住猎物般盘旋往空中飞去。
月华如练，诡谲的墨鸦如同一朵黑云，在月色下显得越发奇异。不多时，黑云下垂挂着的两人就这样在这迷幻的场景中双双落地。
沾着血迹的白袖一挥，这群鸟儿又乖巧地隐入夜色中去了。
“真是大开眼界……”程澜有气无力地抬起眸，轻轻抚上顾云尧冷煞的面容，宠溺一笑，“我还真是得了个宝贝……”
宝你个鬼！顾云尧瞬间隐去肃杀之气，柔下了眸子，他都这个样子了，也只有程澜这家伙还肯说自己是个宝贝。
“真是败给你了！”顾云尧轻叹出声，眼角小小的泪痣泛起水光。
罢了，即使是地狱里的蝼蚁，也总是向往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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