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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惊雷


席间,沛国公坐立不安,一席饭吃得食不知味。

        徽宁在一旁敏锐察觉,悠悠道:“国公爷看起来不太舒服,可是身体不适?”

        沛国公忙解释道:“多谢公主关怀,臣一切都好,只是感念陛下娘娘恩德,一时过于欢喜罢了。”

        “今日是你过寿,怎么这般诚惶诚恐的?这样反倒成了朕的不是。”宣帝缓缓起身,“听说你府里排的歌舞不错,这宫里的节目看惯了,朕也想听听民间的曲子。”

        沛国公忙在前方引路,皇后、徽宁和太子随侍在宣帝左右,众人见宣帝离席,也都起身随驾。

        歌舞台设在旁边的庭院里,与前厅只有一个石拱门相连,沛国公刚引宣帝从门内走出,就见假山后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

        “父亲,救我!”黑影猛然出现,跪伏在沛国公脚边大声哭诉,把众人吓了一跳。

        “护驾!”太子反应迅速,立即叫来护卫。一时间,护卫府兵全都跑了过来,将地上那人就地拿下。

        “父亲!我是进儿啊!”那人想要拽住沛国公衣角,却被架在脖子上的兵刃吓得不能动弹。

        孟子陵不知何时现身,对着府兵大叫道:“这人是刺客,还不快将他就地处决!”

        这些府兵本就是沛国公府的人,听到小公爷发话,刚要举起刀刃,就听沛国公大吼道:“慢着!”

        “父亲!”与此同时,孟子陵惊恐出声。

        气氛僵持了片刻,太子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急忙道:“沛国公,这是哪来的恶徒?还不快押下去,免着惊了圣驾。”

        “怕是已经惊着了”,徽宁没有理会太子投来的眼神,径自道,“父皇,这人刚才叫沛国公‘父亲’呢,这沛国公哪又来一个儿子?”

        沛国公闻言,连忙跪下:“陛下……”

        “他到底是何人?”宣帝打断了沛国公,面色凝重。

        “他,他是……”见沛国公支吾难言,太子冷冷地投来一记目光。

        沛国公咬了咬牙:“他是……”

        “听闻沛国公有个私生子,名叫柳进,莫非就是他?”徽宁出言打断道,随后淡淡瞥了地上人一眼,“此人不是被判了流刑吗?怎会在此处?”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唯有皇后依旧端庄,静静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宣帝向来最注重皇家脸面,如今当着众人闹出这么一出,顿时怒不可遏,不由沉声道:“把人押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明亮富丽的前厅早已撤去宴席,众人也已奉旨散去,不敢多问一言,喧闹了一整天的沛国公府瞬间归于宁静,只是这片静谧里带着些不安与凝重。

        厅堂里,宣帝坐于上方,皇后、太子与徽宁依次坐于下首,地上跪着柳进,沛国公与孟子陵站在一边,面色僵硬。

        “你是何人?”堂上人的声音不怒自威,带着与生俱来的帝王霸气,令人闻之生怯。

        柳进早已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伏在地上颤声道:“草民……柳进。”

        “你与沛国公是何关系?为何夜闯国公府?”

        柳进努力控制着哆嗦的身子,竭力使自己停滞的大脑恢复运转。

        他知道此时一定不能如实回答,若不是自己一路遭人追杀,方才在后院又被一鬼魅少年吓得不轻,一时情绪失控,他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眼下能救自己的只有父亲,若是关系暴露,宣帝一定会深究下去,到时……

        “回话!”宣帝声音微沉,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机会。

        柳进一惊:“草民与沛国公并无关系。”

        “大胆”,宣帝一声怒喝,“你可知欺君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过,柳进眼珠急转,暗暗地瞥了沛国公一眼,只见沛国公面色铁青,浑浊的眼眸带着恐惧,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父皇”,徽宁欠身道,“儿臣知道有门外有两人曾与柳进有关系,不如传他们前来问问,也许这位柳公子还能想起什么来。”

        除了太子之外,宣帝素来偏疼这个小女儿,听到徽宁这么说,点头道:“他们是何人?”

        “翰林院编修,一个叫穆平,一个叫薛浩。”

        这二人本就在门外候着,一听传召忙走了进去。

        本来穆平不愿凑这热闹,见宣帝命众人散席也想就此离去,可程澜却将二人留了下来,那些禁军接到徽宁公主的谕令,自然不敢怠慢。

        二人进去后恭恭敬敬地行完礼,薛浩转头见柳进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柳……柳兄?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认识他?”宣帝问道。

        “正是”,薛浩定了定神,恭敬回禀道,“陛下,此人名叫柳进,江州临平县人,曾与臣同在私塾读过几年书。”

        “你方才说他已经死了?”宣帝皱眉。

        “这……”见薛浩欲言又止,穆平接言道:“回陛下,此人在半月前因杀人罪流放儋州,后又听闻在路上被贼人劫杀,不过刑部也没明确出告示,臣等对此也只是半信半疑。”

        “哦?被劫杀?”宣帝花白的眉毛皱得更紧,“太子,这件事你可有听说?”

        猛然听宣帝问及,太子脊背一顿,忙不迭在脑中想着对策。

        若说自己知道此事,但为何追捕作案人的通缉令迟迟没有下发?可若说自己不知道此事,那他这个太子未免太过失职。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把自己从这件案子里择干净,“请父皇恕罪,是儿臣失职,此事儿臣真的不知!”

        宣帝冷哼一声:“去把刑部尚书给朕找来。”

        禁卫军领命,半晌后,闵元承战战兢兢地跪伏进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朕还没问你,你倒先自己请罪。”宣帝威严的目光直视过来,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闵元承哭诉道:“陛下明鉴,此事臣也是被蒙在鼓里,押解柳进那日的确是遭到歹人劫杀,但据押送的官兵回报,说是柳进在那场混乱中趁机逃走了,臣自知丢失人犯实为大罪,情急之下只一心想把人犯追回来,这才忘了下发通缉令,没想到竟生出这些事端,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啊……”

        宣帝冷哼一声:“如此说来你倒是真不知情了?”

        “父皇……”太子刚想为闵元承求几句情,就见一内侍从门外走来,在宣帝身边耳语了几句。

        “让他进来。”宣帝敛眸,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多时,御史大夫林敬捧着厚厚的一摞奏章走了进来,擦身之际,沛国公只觉周身涌上一阵寒意。

        “林卿,你有何事禀报?”

        林敬恭敬道:“回陛下,臣近日查明一些东西,想呈给陛下一阅。”

        内侍从林敬手中接过奏章,递到宣帝面前。

        宣帝虽长久不问朝政,但见林敬面色凝重,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便直起身子接过奏章。只翻阅了几页,眉头越拧越深,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宣帝忽然将奏折往地上一摔:“放肆!”

        天威震怒,众人纷纷下跪,就连坐在一旁的皇后也不例外。

        “好个太子,真是朕的好儿子!这礼部都烂成这样了,你还打算瞒朕到什么时候?”

        太子擦着额角冷汗,战战兢兢道:“父皇恕罪,儿臣不知何事惹怒了父皇,还请父皇明示。”

        宣帝将手上的一本奏折扔了过去:“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上面一字一句,可有冤了你!”

        宣帝指向林敬:“林卿,你来说。”

        “是。”林敬拱手为礼,义正词严道:“臣此次暗中搜集了礼部官员多次受贿的证据,多达二十余人,皆与年初的科场舞弊案有关,此事还要从今年春闱说起。

        年初考试结束,就有举子向刑部举报说有考官接受考生贿赂,并称有实质性证据,但刑部却压着案子迟迟没有定案,最初的举报人也不知所踪。

        碰巧,臣一远方外甥也参加了今年考试,不幸落榜,后因和人聊了几句科举舞弊的案子,在一酒楼中被人杀害。臣曾多次去刑部探查案情,却总是被闵大人以证据不足搪塞回来,臣实在按捺不住,就亲自调查取证,终于确认凶手正是一个叫柳进的人,今年刚中了榜,本应入职吏部,可却因在青楼闹事,被停职半年。

        后来,闵大人将酒楼杀人案定下,判柳进流刑,谁知押送犯人离京那日,竟遇上一伙歹人半路杀出,犯人当场毙命,可回来禀报的官差却说,那犯人脸上竟挂着一张人/皮/面/具,死去的柳进原来是个冒牌货。臣得知此事后立即去找闵大人,可闵大人却态度奇怪,一直说自己不知情,臣思前向后,着实费解,这从刑部大牢走出的人犯被人冒名顶替,身为刑部尚书的闵大人竟会丝毫不知?”

        讲到此处,闵元承的身子早已凉了半截。

        宣帝倚在靠背上沉吟,面上毫无波澜,让人难以揣测。

        林敬继续道:“臣在调查柳进的过程中,无意得知一些传闻,说是柳进此人腹内草莽,之所以在考试中一路畅通无阻,正是因为有人为他铺平了道路,而此人,正是沛国公孟烨。”

        “林大人,请您慎言!”孟子陵惊怒道。

        坐在上首的宣帝不发一言,静静看了沛国公半晌,忽而道:“孟卿,朕再问你一遍,这柳进是你的什么人?”

        沛国公袖口的衣角早已被扯得变形,索性咬咬牙,狠下心道:“臣并不认识这个叫柳进的人,林大人方才所言实属污蔑,臣不知什么传闻,更没有贿赂考官之说。”

        “是吗?”林敬言辞锋利道,“那沛国公可曾认识一个叫嬿娘的人?她一听闻儿子被捕,惊恐之下竟昏倒在路上,臣碰巧遇见,将其带回了府上。”

        “你……”

        林敬目光如炬:“沛国公可要见见?”

        “林大人”,太子冷眼扫去,带着森森寒意,“说话可是要讲证据,仅凭一些莫须有的传闻就给当朝国公定罪,未免太轻率了些。”

        林敬面不改色:“太子殿下说的是,仅凭传闻自然不能定谁的罪,那就让证人当面对质吧。”

        说话间,一位面色苍白的妇人被人掺扶着走了进来,虽是人到中年,但身姿依旧风流袅娜。那妇人一见到柳进,竟忍不住悲泣起来:“进儿……”

        “娘!”柳进一时也顾不得许多,抱着妇人低声哀嚎。

        沛国公见到妇人进来,本就心神大乱,眼下看到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心中更是悲痛。

        林敬并没有理会这番母子情深的戏码,一抬手,方才扶妇人进来的小厮就将二人分开,“柳夫人,圣上面前,你可要如实答话。”

        妇人这才止住哭泣,掏出帕子拭了拭泪渍。

        林敬道:“柳夫人,你与柳进是何关系?”

        “他是我儿子……”妇人声音低哑。

        “沛国公与你是何关系?”

        “他……”妇人迟疑,望向沛国公的目光柔情似水。

        林敬厉声道:“陛下面前,是非曲直总要弄个清楚。这个问题我换个问法,柳进与沛国公到底是何关系?”

        “他……”妇人水眸微漾,终于忍不住泣声道:“烨郎是进儿的亲生父亲……”

        尽管在场大多数人都明白这个答案随时会呼之欲出,但当真相赤/裸/裸摆到面前时,所有人还是为之一惊。

        多年来,世人皆知沛国公与原配夫人相敬如宾,相伴多年从未纳妾,熟不知一切皆是惧内的缘故,沛国公真正所爱之人原来另有其人。

        “我原姓柳,花名嬿娘,二十年前在江南一带也算颇有名气,与烨郎相遇缘于一场秋雨,我们情投意合,后来有了进儿,他对我说他的妻子乃前朝相国之女,为人善妒,无法给我名分,我因念着二人情分,本也不在意这些,慢慢进儿长大,我一介妇人,难以为儿子谋个好出路,好在烨郎这些年并未对我们母子二人忘情,他对我承诺,定能让进儿有个好前程,我们母子二人这才得以进京……”

        “你这刁妇,竟敢口出狂言污蔑我父亲。”孟子陵怒骂道,“仅凭你一人之言,如何信得?”

        妇人也不做理会,转头望向呆若木鸡的沛国公,“烨郎,这枚玉佩你可还认得?”

        妇人从袖中掏出一枚青玉祥云佩,沛国公瞬间倒吸了口凉气,他怎会不认得,这是他当年送给嬿娘的定情信物。

        只是认识这玉佩的不仅这二人,坐在首位的宣帝也眯起了眼。

        当年先帝在位时,喜好骑射,当时还是少年的孟烨因箭法超群,大受先帝称赞,因此先帝赏了这枚青玉祥云佩作为嘉奖,旁人不认得这玉佩,自幼就被先帝养在膝下的宣帝不会不认得。

        宣帝慢慢阖起了眼,今晚一连串的事情连起来,渐渐露出了原本模样,科举舞弊案、酒楼杀人案、半路劫杀案……这桩桩件件牵涉到礼部、刑部、国公府,哪件都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沛国公,你可有话说?”宣帝掀开眼,沉声道。

        “老臣,无话可说。”沛国公颓然跪倒在地,目光无波。

        “父皇”,眼见沛国公倒下,太子再也按捺不住,“此事尚有可疑。”

        宣帝冷叱道:“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朕命你监国,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我朝最注重礼法,连科举考试你都敢胡来,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父皇息怒!”太子跪地求饶道,“儿臣自知有罪,可事情尚存在疑点,请父皇明察。”

        “哦?你倒说说有什么疑点?”

        太子擦了擦冷汗:“父皇细想,这柳进既然已经逃出,为何偏偏赶在沛国公过寿这天赶回来,还冲撞了圣驾,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闻言,宣帝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扫向柳进。

        柳进连忙道:“是……是有一伙贼人追杀我,我一路从西郊逃回了京城。”

        “你手无缚鸡之力,既然有人追杀,怎会安然无恙逃回来?这一路上若是没有人相护,你不知死了多少回。”太子厉色道,“这其中定有人暗中设局,此人之心,险恶至极啊!”

        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徽宁瞥了柳进一眼,温言道:“你方才说有人追杀你,你可知是何人?”

        柳进拧眉道:“草民不知……今晚我刚进府,就有一群家丁模样的人要杀我,草民并非有意冲撞圣驾,请陛下恕罪!”

        “家丁模样?”徽宁眉梢微动,“这国公府治家严谨,哪个下人敢擅自行动?总不是国公爷亲自派人动的手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细想起来,沛国公既肯为这个儿子做下这些事情,怎还会痛下杀手?这满府中,能使唤那些下人的除了沛国公,就只剩那个纨绔的小公爷了。

        太子见众人都被徽宁转移了焦点,急忙道:“不管是何人指使,单凭柳进一人是绝难脱身的,这背后定有人算计……”

        “够了!”宣帝拍案怒斥,“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过,不管有没有人在背后算计,这些罪状都是事实,你这个太子失职也是事实!”

        太子顿时噤言,诚惶诚恐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宣帝起身拂袖:“此案交由大理寺与御史台会审,林敬为主审官,三日后给朕答复,一干涉案人等全部收押,夺太子监国之权,禁足东宫,非诏不得出。”

        此令一出,太子瞬间瘫倒在地。沛国公也两眼一闭,直直向后倒去,好在被孟子陵及时扶住。

        徽宁打量了眼跪了一地的人,从容起身,掺扶着宣帝下了台阶。

        林敬目光灼灼,脊背挺得笔直:“臣,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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