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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4


34

        伟大的德意志哲学家康德说过,世上唯有两样东西能让我们的内心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们头顶浩瀚灿烂的星空,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

        对于海因茨而言,他内心的震撼最近又多出了第三样——戴着矿灯,背着工具包,像重型机械工一样力大无穷的盛小姐。

        嘿,你不能这么干,你得保持优雅——他无数次地想要上前去提醒她,但实际上他对此无能力维,武装到牙齿的盛小姐正被一群俄国学生包围,其中有一个叫安德烈的比谁都热情,他敢打赌,如果安德烈看了教授三分钟,那剩下的三小时他都在盯着盛小姐大献殷勤。

        他可真生气啊,以至于他的锄头差点挥到文盲伊万的脑袋上。

        伊万给了他一脚,并且举着枪托砸向他的后脑勺,冲他的后颈上吐唾沫,“老实点,德国猪罗!”

        伊万精神抖擞,他在莫斯科的学生面前赢得了颜面。

        海因茨的后脑勺磕出了血,在他破破烂烂的外套上滴出一小块新花样,但他不能停,他必须捡起锄头继续工作,否则文盲伊万不介意再来一次。

        啊哈,威风凌凌的国防军中校在伟大的苏维埃共和国眼中狗屁都不是。

        素素没回头,她僵着背,跟着安德烈几个往矿下走,他们计划去煤田更深处采集样本。

        卡尔悄悄跟海因茨说:“妈妈哭了。”

        海因茨摸了摸后脑勺,把血都蹭在卡尔身上,什么也没说。

        学生们不怕死,吵吵闹闹的要去底层,看守征集随行矿工,卡尔第一个举手,“我去!”还不忘拉着海因茨,简直比领吃的更积极。

        素素坐在安德烈身边,乘着矿车向地心深处探索。海因茨跟在后面,沉默得像个哑巴。

        “别这么不开心。”卡尔安慰他,“我知道妈妈一直在担心你。”

        海因茨抬起头,捏了捏卡尔的嘴唇,“白痴。”

        到达底层,学生们各自散开去寻找合适的样本。

        素素做起事来非常认真,以至于让海因茨觉得有点陌生。

        “别乱走,伊莎贝拉。”安德烈担忧地说着,看样子正打算甩掉学长跟过来。

        海因茨却突然开口,“我来给女士带路。”

        素素的注意力都在矿石上,她头也不抬地打发安德烈,“别总是担心我,安德烈,我已经是成年人。”

        但她是亚历山大的妹妹,因此在他眼里总保持着小女孩的形象,安德烈皱着眉毛说:“好吧,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相信德国人,即便是没有武器的战俘。”

        “他在嫉妒。”卡尔悄悄凑到海因茨耳边说,“他嫉妒你能和妈妈在一起。”

        海因茨耸耸肩,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你在找什么?女士。”

        “赤铁矿,大小合适的赤铁矿。”

        “你该换个地方。”海因茨的俄语日渐流利,虽然他平时都不怎么开口。

        “请你带我去,尊敬的战俘先生。”素素一本正经地与他合伙骗人,认真的眼神、紧绷的嘴角,实在可爱。

        “我想就在这附近。”海因茨领着她走进一条分支,卡尔也跟在后头,不过没走多远就到尽头,剩下的工程还没来得及开挖,只有木头撑住低矮的矿顶。

        “先生,你带我来这究竟想干什么?”素素弯着腰,严肃认真地问。

        “我郑重地提醒您,盛小姐。”海因茨顿了顿,似乎在琢磨措辞,“注意您的着装,还有……离居心叵测的俄国人越远越好。”

        素素拿着矿灯冲着海因茨的眼睛晃了晃,让他不得不眯起眼,并警告她,“别这么顽皮,女士。”

        “我想安德烈不会比你更危险。”

        “呵呵,那我得说,您对男人知之甚少,女士。”海因茨冷笑着,顺带瞪一眼巷子尽头的卡尔,吓得他转过背老老实实放风站岗。

        “是吗?好的,我会及时醒悟并且努力学习和探索。”

        “探索?好家伙,你这个风流的女人,你说说,除了英俊帅气的马肯森少爷,你还想找谁探索?外面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吗?”

        “不错,并且我认为,他很成熟。”

        “哼,那是你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成熟的男人。”

        “是的,非常遗憾,即便我与马肯森少爷相识多年,也没能见识到真正成熟的男人是什么样。”

        …………

        海因茨被狠狠噎住了,心脏供血堵塞、呼吸不畅,他败下阵来,他得承认,他确实不擅长和女人吵嘴。“看来我们得全神贯注地寻找铁矿石了。”

        他正垂头丧气,而他身边这位可恶的充满谎言、牙尖嘴利的小巫婆却又绕上来,从他身体右侧抱住他,仰着脸和他一起纠缠在一米五高的矿洞里,她的粉红色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令他心跳加速,扑通扑通——

        该死的,他又得投降了。

        “还疼不疼?”她正在仔细观察他结痂的后脑勺,“他们常常这样吗?”

        “哼,家常便饭,好像老子不受点伤他们就不痛快似的。”

        “还好只是擦伤。”素素把手从他的后脑勺上挪开,她亲吻他的面颊,目光落在他断裂的眉峰上——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也许是被弹片击碎了眉骨,也许是被拳头打破,“别乱吃醋,安德烈是哥哥的朋友。”

        “什么哥哥?”海因茨换了个姿势,抱着她坐在低矮的矿洞中。他太高了,矿下劳动实在费劲。

        素素低头摆弄着他几乎是千疮百孔的右手,轻声叹息,“我的堂兄亚历山大。”

        “什么?”差点忘了,他耳朵不大好。

        素素只好仰起头凑到他耳边重复一遍,她呼出来的热气熏着他的耳朵,让他不自觉脸红。

        “噢,是他。”海因茨恍惚回想起在莫斯科郊外与疯子捷列金对峙的场景,“是他救了我。”

        “你们扯平了。”素素说,“中国人讲究以德报德,不救你他的良心不得安宁。”

        “好吧,看来我得和咱们这位堂兄当陌生人。不过……你记得把照片要回来,那都是我的宝贝。如果说你这位堂兄有不道德的地方,那一定是不问自取,剥夺了我对心爱姑娘照片的所有权,这让我不能释怀。”

        素素忍不住笑起来,捏捏他布满伤痕的手掌说道:“小气鬼,你还没告诉我照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留到咱们结婚再说。”

        “谁要跟你结婚?”

        “好吧好吧,我知道姑娘们总是很害羞的,不过这是迟早的事。”他挑了挑眉毛,信心满满,“你得跟我说说,你要来莎赫蒂这事,亚历山大阻止你了吗?”

        素素垂下眼睑,表现得有些难过,“他认为我疯了,正打电报给爸爸,让他们来管教我。”

        “我觉得他做得很对,你为什么不听劝告呢?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莎赫蒂像地狱,俄罗斯更是个活生生的恐怖故事。”

        “没人能阻止我,你比谁都清楚。”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坚定地说着,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耀眼,简直令人崇拜。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但你得尽快回莫斯科,那至少比莎赫蒂好一万倍。”

        “这事你做不了主。”

        “哼,你这头顽固的小母牛,别以为我真奈何不了你。”

        他的威胁根本不起作用,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倒是想起一件要紧事,低头从她的工具包里掏出一只黄灿灿的桔子,“快点,吃了它。”

        海因茨目瞪口呆,“听着宝贝儿,你究竟带了多少行礼来莎赫蒂?”

        “别废话,快吃了它,我可不想你因为缺少维生素C而死于败血症。”

        “听起来好像比被苏联人打死好过一点。”素素根本不理他,她剥开桔子,连皮带肉都送到他嘴里,“你得听话,不然我就答应和安德里一起去看电影。”

        “你敢!我回头就枪毙他!”说完之后意识到这话不大对,于是尴尬地嚼着橘子皮说,“绝对不可以,我决不允许。不过这桔子好像坏了……”

        素素又找到一颗小的,连同一包去虱粉一起塞给他,“这个给卡尔,晚上好好洗个澡。”

        “好的美人,晚上我会偷偷翻过围墙,摘一朵玫瑰去敲你的窗户。”海因茨笑起来,英俊非凡。

        不远处,卡尔警戒起来,大声喊,“报告,女士正在里面搜寻矿石。”

        就像一对偷情的男女,素素立刻从海因茨身上离开,而海因茨急急忙忙的找出一大块石头准备塞到素素的工具包里,谁知道被素素推开,“不用急,我早就已经找好了。”稍后补充,“学术上的事情不能被爱情影响,您说是吗?”

        “对,你说得非常对。”海因茨有点颓丧,他感觉盛小姐越来越厉害,假设她二十年后当上中国总统他都绝不会感到惊讶。

        晚上回到营房,海因茨心情颇佳,他打算去浴室洗一洗身上烦人的虱子,顺带剃个毛什么的,毕竟……毕竟他得做好时刻接受检阅的准备。

        去浴室的路上,海因茨终于找到机会把桔子塞给卡尔,“闭上嘴,赶紧吃。”

        卡尔狼吞虎咽地塞完了这只桔子,过后还用舌尖不断卷着牙龈回味,“长官,您怎么会有新鲜的水果?”

        “是你妈妈给你的,不过好像有点过期了。”

        “啊,真的吗?我就知道妈妈是爱我的。”

        “只是顺便,顺便!”

        “是的,妈妈顺便爱着我,啊,我得想想我能做点什么回报她。”卡尔冲着水,把黑漆漆的煤灰冲散,露出他原本清秀俊俏的五官,“妈妈真像天使,妈妈就是我的天使……”

        “你哭什么?”海因茨撞见光着身体泪流满面的卡尔,有点读不懂。

        卡尔哽咽着说:“我想我还有希望,我想我还能活着回去…………”

        好吧,就暂时把十分之一的素素分给这个白痴吧……

        但是,他得重生,他绝没有这个白痴这么大的儿子,虽然他已经三十岁,是该考虑考虑结婚生子繁衍后代的问题,并且,由于被俘时的反复刑求,他的小兄弟好像有点不太行啊…………

        半夜,等伊万都熟睡的时候,海因茨偷偷从营房后面绕到书记员的房间,这两座屋子距离非常近,让他顺利地借着半开的窗户翻进素素的卧室。

        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她就坐在床边,仿佛刚洗过澡,瀑布一样的头发散落在肩头,微微带一点湿气,映出莫名的诱惑。

        海因茨咽了咽口水,他的喉结滚动,手心出汗,比见到恶魔审讯官更加紧张。

        素素把窗户锁紧,再把煤油灯调小。屋子里的光变得幽暗,她的侧影却变得清晰,仿佛将这世上所有的美都集中在她胸前蜷曲的发梢。

        这一切真令人炫目,他坐在桌边,居然不由自主地摆弄起收音机,“我得给你修好,免得给居心不良的俄国人机会。”

        素素笑起来,温柔得像春天的风,带着花的香气。海因茨偷偷看她一眼,忍不住嘀咕说:“这味道闻起来可真不错……”

        “是去虱粉,跟你用的一样。”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的比我的香。”

        “因为你是臭的。”

        “别得寸进尺女士,你会为你的言行而感到后悔。”

        “我不跟你争。”素素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带了不少外用药。”

        “我怀疑你扛了三十只行李箱来,不过……这不太好,我有些伤口长在不大体面的地方,你确定要亲自检查吗女士?”他口气恶劣,简直就像街头吹口哨调戏妇女的流氓。

        “我很确定。”素素依次把药品、棉签以及纱布搬出来,摆满一桌,“别逼我拿尺子抽你。”

        “我希望是小皮鞭,女士。我想我会非常享受。”

        素素瞪他一眼,他抛弃了收音机,开始一件接一件地脱衣服,好在是夏天,让他没太多时间犹豫,也没太多机会害臊。

        很快,他脱得光溜溜的,就跟在莫斯科战俘营里体检时一个样。

        不要脸——素素在心里唾弃他。

        但她瞧见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便再也没有心情去计较。她的眼泪就像从闸口逃脱,根本没办法阻止。

        但至少她保持着护士面对病人时应有的冷静,即便眼前的伤者是她挚爱的人。

        “我在莫斯科学了半个月护理知识。”素素说着,开始给他的伤口消毒上药,“至少能够处理外伤。”

        “别哭,宝贝儿,你一哭我更觉得尴尬,好像对我的身体有多不满意似的。”

        素素破涕为笑,“你好像越来越无赖了。”

        “只对你,亲爱的。嘶……好吧,你得轻点儿,我腰上的伤自己都不敢碰。”

        “趴下,趴到床上去。”

        “什么?”

        “听话,海因茨。”

        “好吧……”这场景不太对,角色对调,他怎么成了必须听话且被哄的那一个?

        酒精和药物刺激着伤口粘膜,海因茨趴在床上嘶嘶吸着凉气,不停喊疼,比什么时候都娇气。和当初在苏联内务部手底下坚持三十三天不吐一个字的中校先生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好了吗?护士小姐。”他躺在素素干净柔软的床单上,尽情享受着温暖床铺的美好,连身边的漂亮姑娘都能忽略,他居然有点昏昏欲睡了。

        素素把药品收拾好,洗干净手之后替他盖上被子,又摸了摸他柔软的浅金色短发,亲吻他干涩的嘴角,温柔地在他的耳边说:“晚安,海因茨。”继而是中文发音,“我爱你。”

        正打算直起腰,她却被海因茨握住了右手,他用德语问:“你在说什么?我猜是我爱你的意思。”

        “真聪明。”这口气就像在夸奖小学生。

        但海因茨很满足,他就吃这一套,“我也爱你,永远爱你……”他扣住她细软的腰,将她摁在床上,从上向下俯瞰她,“不过,护士小姐我被你从头到脚看光啦,你得对我负责。”

        “无赖,快放开我。”

        “不放,坚决不放,你得了好处,总得付出点什么。”

        “我得了什么好处?”不过是看到他伤口满布却仍然如贝尼尼雕塑作品一般壮美紧绷的身体。

        “你终于和日思夜想的英俊非凡的马肯森少爷裸裎相对,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处吗?”

        上帝啊,还有比他更无耻的人吗?

        但素素可不是一般人,她仰躺着看着他星光熠熠的眼睛说:“英俊的马肯森少爷,您的用词不够准确。”

        “什么?”

        “至少我不是……”

        海因茨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变得恶狠狠的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你这个专门诱惑男人的女巫、勾引人的妖精,我要惩罚你,必须狠狠惩罚!”

        “是吗?可不要让我失望。”

        该死的,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可真够可恶。

        堵着一口气的海因茨卯足了劲吻下去,尽情地放纵地舔舐她饱满水润的嘴唇,并且应用他多年累积的高超吻技,缠着她的舌头,品尝她口腔中每一处敏感和脆弱的节点。

        素素被他吻得失去了对于身体的自主权,她完全缴械、彻底投诚,他是她的主宰,她的神,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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