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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众生拜相


苏辞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低头瞧见自己一身干净的衣衫,衣衫还有些短有些紧。

        伤口也得到了处理,苏辞疑惑不解的起了身。抓过榻上的被子,裹在身上赤着脚走出了有些空荡荡的屋子。

        寻着感觉走到了柒拾的院子,却不见柒拾。与谷中的几个小丫头,摇了摇头。又绕了一圈,行至一偏僻河流处有一巨大梧桐树。

        茂密的金黄色树叶,层层叠叠间隐有人现。原是谷中七名弟子,陪柒拾来此垂钓。

        三四而分站于柒拾身侧,而柒拾怀中依偎小念辞。

        眸光轻掩,睫毛微垂。流水波光,翠绿倒映。林间鸟啼展翅,蝉鸣声声,十分惬意。

        这时的柒拾恬静中带着寻常没有的几分严肃,犹如一个很认真很认真的“小老头”。

        简简单单的一幕,苏辞却不知自己在暗处瞧了多久。

        只见柒拾垂钓时每每三盏茶左右,便有一条鱼儿上钓。

        二弟子,财儿学得柒拾的几分模样,献宝般将自己垂钓上的鱼,递给了柒拾让柒拾瞧。

        柒拾伸出那带疤的手,揉了揉财儿的小脑袋。目光落在带着点点水光的鱼身上,扬起嘴角“甚为肥美,晚上可以加餐了~”

        直至夕阳黄昏,苏辞见柒拾几人开始收起了鱼竿。才转身,踩着枯黄的落叶离去。

        这夜谷中九人的饭食里,皆多了些鲜美的鱼肉。

        第二日,柒拾如同那时那般递给了苏辞另一味药方子。

        苏辞起身再度离去,时间再次辗转流逝。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同样的天色。唯一不同的便是苏辞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重,半脚入黄泉似乎已成常事。

        而柒拾从初时隐隐约约的烦躁,到后来的淡然观之。

        苏辞每每伤好大半后,便马不停蹄的起身寻药似乎不知疲惫。

        又是一年冬至,再次归来的苏辞伴着光秃秃的枝丫与层层白雪,一身血污的苏辞被这样的景色衬得那样狼狈。

        柒拾站在了苏辞七尺之外的距离,撑着一把红纸伞。

        披着一件厚重的白裘,这次柒拾没有去扶起苏辞为他治伤。

        只是静静站着,看向那缓缓睁开双眼的苏辞。瞧着他那满是血污的脸上伤口化脓,薄唇周围渡上一层薄冰。

        此刻的苏辞可以说美的让人难以移目,也就在此刻柒拾确定了,他们之间的牵绊与因果。

        柒拾想起那时自己出师时,她的师尊贞如说“柒柒啊现在的你,恐是已然陷入一场困顿中无法抽离。

        为师本也以为这是上天给你的劫,可自曲随安的出现,为师发现这是遥而不可及的警告……”

        那时柒拾不解,便问“生而又灭,劫便为福,这是师尊说,现又说不可及?柒柒愚钝。”

        贞如大笑拂袖“或许是为柒柒之师,所以才得天机一顾吧~”

        师尊说的不可及、警告,还有眼前的苏辞。一个身上隐隐约约有着与柒拾相同气息的牵绊,只要这牵绊在一日。

        苏辞便会是柒拾生命中的不可缺失,那曲随安呢。在这场牵绊中,他又扮演着什么。

        柒拾欠了曲随安一份情,与奋不顾身的守护。这样的“债”,促使了苏辞满身伤痕带着与他相似三分的模样出现时。

        柒拾出手救了他,还一救便是数载春秋。如今柒拾隐隐感到了自己的大限将至,便不想再去探寻她与苏辞的牵绊。

        所以此刻的柒拾面对这样的苏辞,多了几分慵懒中的漠视。

        心底深处关于曲随安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个在她怀中缓缓闭眼。

        临死前还在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曲随安。那时火光漫天,红色的喜堂,与冲天的火光相争夺目。

        就因曲随安父亲的一道遂杀令,赏金百两。那些曾被柒拾救治的人们,看着柒拾的目光仿若可利用的仇人。

        争先恐后的举起火把,点燃了柒拾身处的屋子。柒拾目带血丝看向过众人,最后恨意压垮了所有理智。

        那时柒拾怀中的曲随安,奄奄一息中瞧见这样的柒拾,拼尽全力地伸手遮挡了柒拾的视线。

        笑着在柒拾耳旁说“柒柒别怕,安没事。柒柒忘了吗?

        安说过,安不是精心护养的娇花。安,是野火烧不尽的枯草~”话完还不动声色的为柒拾,抹掉眼角的晶莹。

        在柒拾背着曲随安冲出火海后,曲随安也已然力尽倒地。再柒拾伸手要在去抱曲随安检查伤口时,曲随安却偏着身子抢先一步的躲开了。

        声音柔情万般道“柒柒,可惜安来不及娶你了。柒柒安食言了,所以柒柒要记得从未负安,是安负柒柒。

        也忘了医者仁心便是最大的弱点,而安来不及瞧柒柒改过了~

        柒柒,医者,为砧板上被缓缓剥掉的救赎,所以何不隐世,慧极必伤…”

        皑皑白雪中,已经被不断落下的白雪覆了薄薄的一层冰。在长久的时间更达下,柒拾的身影也后退了一步。

        似是在自我警醒着什么,睫毛沾染了点点白雪、瞳孔颜色也从墨黑色,变成了浅紫色。

        苏辞因心口莫名的绞痛缓缓睁眼,肿胀的伤口伴随阵阵麻意。

        长长的睫毛亦有着点点白雪抖落隐隐约约中,苏辞又看到了那抺紫色。

        恬静慵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林中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的药方子已经寻全了。

        想来已经了很多次,从鬼关逃出的君。这一次,不需要帮助可自己走回来…”

        柒拾看了看苏辞怀中被用布条子,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冰焰莲。

        不待苏辞作答便转身离去,临走时余光还是瞟到双手撑地从雪地上,缓缓爬起的苏辞。

        狼狈而美的惊人,周身更有一股想让人靠近的“怡人”。

        大雪绵延三日,却还是没有停驻的迹象。将柒拾与苏辞脚下的枯叶,冻的更是模糊了几分。

        苏辞麻木僵硬的双腿,站在结冰的雪地上是那样滑稽地同手同脚。

        连新生儿的蹒跚学步都不如,而几乎模糊的双眼只余那抺紫色。似乎只要跟紧这抺紫色,便不会走错一步。

        来到了属于他的屋子,那抺紫色替他推开了房门。而后退至一处,待他入屋时又为他带上了房门。

        撑伞远去,屋中屏风后有冒着腾腾白雾的热水。盛满热水的木桶旁有一玉桌,桌上摆放着有顺序的伤药外敷内服。

        还有一身很好看的暗色衣袍,与白裘。

        苏辞见此,不断涌上心头的归属感占满心头。

        而柒拾所待的宅院中,七个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徒弟在柒拾身后待命打下手。

        见柒拾金针轻挑烛光,插入念辞的天灵盖。每隔半盏茶便更换一种施针方式,持续到第二日的天明。

        而后又由几名弟子,为念辞上予汤药,与制成药丸的引魂丹置于七窍。

        忙好这一切的柒拾,推门而出时。见到了迎上来的苏辞,初见时意气风发的迷茫,苦涩,固执早已磨砺不剩分毫。

        现如今那爽朗模样中添了几分庄重与隐隐约约的解脱,晦暗的眸子有光闪。

        “这些年来,谢过柒神医。亦谢过柒神医的救命之恩与再造之恩,苏辞在此诚心谢过。”

        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山间回荡着。不知是要谁,铭记一辈子。

        柒拾抬脚绕过苏辞,声音辨不清情绪“你不必谢我,不过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不,不一样。亦不冲撞,只望柒神医能予我几天交待后事。”苏辞看着,柒拾的背影有些小心翼翼的请求。

        柒拾像是早知道,会有此。点了点头,予了苏辞的请求。

        回到自己院中的柒拾,仰头看向悬于自己头顶的冰棺。紫藤缠绕,眸光渐渐飘远。

        而被柒拾藏在肥大袖子中的手,渐渐覆上了一层冰。而心肺处,犹如一支红烛。被火光靠近点燃,被风吹灭,再点燃,反反复复烛燃成红泪落至血肉。

        这是柒拾尝试以命换命,救曲随安的代价。只是最终救不活,却得了他不腐的尸身。

        暗处的苏辞,静静立于柒拾看不见的地方。亦如这些年,每每归来时下意识来到此处。

        亦如一个偷窥者,旁观柒拾对这冰棺中的人,是如何的痴情,如何的眷恋,如何的守望。

        所以苏辞每每站在此处,都在想那个众人口中的曲世子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柒拾,如此爱着。

        而苏辞自己一不小心,便将自己活到了淤泥里。

        不~应该说淤泥至少能触碰,枯落好看的花瓣。

        而自己却永不可能,说来何其可笑。

        苏辞走了,抱着那啼哭声惊地响起的念辞在七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目送下,走出了这片比熟悉的林子。

        苏辞还是控制不住的期待,悄无声息的转头想寻找那抹紫色。

        只是,目光远眺有限,亦寻不到尽头的紫色。

        时隔经年,苏辞抱着还是婴儿之态的念辞找到了尽显老态的崔疏影。

        如今不惑之年的苏辞,许是泡药浴浸灵材的原因模样还是停留了意气风发的二十岁。

        对时间的流逝早已忘却,且因柒拾身边的人与柒拾皆无太大变化。

        让苏辞见到这样的崔疏影,无比恍惚后。才隐约的发觉在这数年的冒险,遍体鳞伤中有桑田已过。

        崔疏影,布满老茧皱纹的手动了动。垂眸似是想到了什么,退了几步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辞哥哥,是你吗?为什么经别数年,容颜依旧呢?”

        声音有些干巴巴,有些疑惑。只是这些还没得回应时,目光便又落到了苏辞怀中已有满月的女婴前。

        女婴着极好看的水蓝色小衣,眸子光亮光亮的闪着。瞧见崔疏影时,对崔疏影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好似很喜欢崔疏影,崔疏影则是满目的惊讶与不可置信还有隐隐约约的喜极而泣。

        垂于两侧的手动了动,却又缩了回去。

        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悲凉,有些恍惚的道“辞哥哥,若当初疏影未负你那该是怎样的光景。辞哥哥,谢谢你。”

        崔疏影话刚落下,里屋便传来了一道有些压抑的暴躁“崔疏影,还不快点弄点吃的过来。干什么,都磨磨唧唧的当初就不该将你娶回来……”

        苏辞亦是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可愿跟我回去?”苏辞怀着复杂的情绪,压低声音的询问崔疏影。

        崔疏影的身影僵了僵,抬头看向苏辞目光有些苦涩的道“辞哥哥,这些年来应是过的很苦吧。辞哥哥,谢谢你。此一别,望君安好。”

        苏辞未再言语,只是抱着念辞。静静的看着崔疏影,缓缓的将那锁住她下半生的木门合上。

        而在苏辞带着念辞快马加鞭的赶往临星城时,月华城有迹可循的瘟疫之患也开始爆发。

        而月华城又离皇城过远,这月华城早已被几名官员当成了私有物。

        城中发生如此情况,又怎可能如实上报。加皇城,帝王危已,党派相争,自顾不暇,又怎可能察觉遥远的月华城有何变化。

        这场瘟疫之患,持续到中旬时。曾被柒拾救治过的月华城百姓,想到了曾救他们于危难的柒神医。

        带着他们所谓的恳求,无助,寻到了柒拾的住处。

        当数千人来到了布有机关的树林时,被密密麻麻的机关射杀了几百人。

        幸存的几百人踩着那些倒下的,同伴尸体前进寻觅。

        来到了柒拾与七名徒弟的住处,有捣着药材的,扑蝶的,看书的,荡千秋的,晒书的,还有模仿着柒拾煮茶的。

        这样的岁月静好,美人如画。被涌现而出,脸上,手上布满了伤痕,表情狰狞的人群打破。

        柒拾看到这样的情况,直觉不妙。招来大徒弟鹿儿,嘱咐鹿儿将其余六弟子带到密道藏起来。

        不见柒拾,不得出来。当鹿儿目有不解的带着六名弟子,快步离去后。

        人群也至柒拾身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皆是目露绿光,声带理所当然的恳求跪地磕头。

        血污溅染周围的紫藤,声音委屈害怕的乞求柒拾救他们。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何其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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