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前辈，真的不多留几日？”
这半年多来两人一路相伴，游山玩水，惩恶扬善，过得是有滋有味。夏黍心中早就把老前辈当亲人看了，心中有些不舍。
“才几天，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直接留下来呢。”老前辈拿着包袱，同夏黍往大门口走去。
夏黍停下脚步，一脸认真的问道：“那你留下来吗？”
“我不！”老前辈理直气壮。
夏黍：我想收回刚才那句话。
到了大门口，有仆人牵着一匹马在那儿等着了。
“夏丫头，我真的走了。”老前辈脸上笑眯眯的，其实心里也有些不舍。和夏黍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找回了年少无畏，快意江湖的感觉，但终归是“倦鸟思归林”，还是待在自己那山中老屋舒坦。
“张管家。”夏黍朝门后喊了下。
张管家便领着仆人捧着三个木盒走出来。
老前辈神色一喜，眼睛都比往日睁大了些：“这里面不会是夜光杯吧。”
夏黍笑笑，让人捧着东西走到老前辈面前拍成一排。
“打开看看。”
老前辈打开第一个盒子，里头是一双崭新的布鞋，他把鞋子拿起来捏了捏：“不错，很柔软。”然后对着夏黍问道：“夏丫头，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夏黍摇摇头，说道：“这是小梅亲手做的。她之前见你脚上的鞋破了，又一直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就日夜缝制出来，托我拿给你。”
“那她怎么不自己给我。”他这辈子还没亲手接过姑娘送得东西呢。
“你以为谁都跟我似的皮特厚。”显然，夏黍对自己十分了解。
“确实是。”老前辈点点头，这话他十分认同，毕竟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只见老前辈抬起右脚：“你别看我这鞋破，其实这其中大有学问。”
夏黍大胆猜测：“里面有黄金？”那不会咯脚吗？
“非也~”老前辈放下脚，问道：“你认识济癫和尚吗？”
夏黍摇摇头：“我就认识和尚，这济癫是？”
就听老前辈言道：“这济癫和尚，又叫做济公，是某朝一位不受戒律拘束，学问渊博、行善积德的得道高僧，他破帽破扇破鞋垢衲衣，别人都觉得他疯疯癫癫的，故而有了这个别号。”
夏黍：好了，你不用再说了，王婆都不敢这么夸自己卖得瓜。话说，这和尚每日念经修行，讲究六根清净，这不守戒律拘束，不会是吃肉喝酒吧？
老前辈一看夏黍的表情，就知道她懂了。接着他又打开第二个盒子：“怎么都是帕子？不会也是小梅做的吧。”
夏黍打了一个响指：“聪明！不过是我花了不少钱向小梅买的，特别定制哟~”
“不就是白帕子嘛，难道是这料子特别？”老前辈拿起一条帕子摸了摸：“没有秦墨那里顺来的舒服。”
夏黍心道，秦家的帕子是用自家布坊上好的料子做的，比一般做帕子的布匹贵了不少，自然更好。但是这普通帕子的布料，若换做是以前，也是穿着粗麻衣的夏黍不敢奢求的。反正有这买帕子的钱，她肯定先用在温饱上。
“这是狗头？”老前辈看到了角落的刺绣。
“是啊，喜欢吗？”夏黍捂着嘴笑了，小梅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把那只黄黑杂毛的狗子模样，绣出了□□分像。
老前辈指着夏黍笑出声：“哈哈~你还挺记仇。”他再次低头看了眼狗头，“还别说，挺可爱的，我就收下这份心意了。”
盯着最后这个大盒子，老前辈搓搓手：“这绝对是个好东西。”连捧着它的人都比之前两个壮士了不少。他掀起木盒，脸上笑开了花，果然是好东西！
“这里面的一坛葡萄酒和一套玉石酒具，是拂衣让人给前辈做的。”毕竟夜光杯实在贵重。秦家就两个，原本都在秦老太爷的手上，这一个还是秦拂衣行冠礼的时候，秦老太爷送的。
老前辈心满意足的关上木盒，心中也替夏黍和秦拂衣高兴，两个都是好孩子，他们会恩爱一辈子的。
“对了，小梅怎么知道我的脚多大？”老前辈这才发现不对劲，他这几年一直都穿着这双鞋子，只有睡觉洗澡脱下来过，也没人可以近他身量鞋子或者脚。
“秘密。”夏黍一脸我不会说的样子。让前辈之前吊了她一堆秘密，这下子她又吊回来一次，扯平了。
“那行吧”老前辈摊开手，反正他也不爱刨根问底，就让世间多个无聊的小秘密吧。就像很多人都不知道，跳蚤能往上跳出其身长一百多倍的高度。
他指着几个盒子说道：“这些东西记得让人送来。”主要是怕骑马把这酒具给颠簸坏，”还有我写得那张食单，别忘了。”
夏黍点头：“放心吧，吃得东西最难忘。”今日一早，老前辈就递给她一张单子，上面写了南都城中一些他爱吃的食物，且都是可以储存一段时日的那种，说是到时候回山里可以一边养花一边享受美味的生活。
“那我回家了。”老前辈利落的上了马，看着夏黍。
夏黍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好，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老前辈纵马离去的背影，夏黍似乎望见了一个青年，从江湖中走来，又从浮华中潇洒脱身，去寻自己的道。
“张管家，我让你去找郎中问最好的泡脚药方，问到了吗？”
张管家听见夏黍的询问，走上前来，恭敬的从怀中拿出一张药方：“少奶奶，昨日就拿到了，说是效果非常好。”
“那好，你叫人配个几十份，就说是每日泡一盏茶的时间，对身体好。”夏黍吩咐道，然后把袖中的食单拿给他：“一起送过去。”
张管家应“是。”
夏黍对自己的贴心感到很欣慰。主要是前辈每次脱鞋后，那脚太够味儿了！为了他能多闻几年香喷喷的食物香气，自己是煞费苦心啊。想到此，不禁心中感叹：小夏啊小夏，汝之秀，非常人所能及也，嘿嘿嘿~
她转身进门，准备给秦拂衣做今日的午饭。
等把今日的饭菜送去给秦拂衣，夏黍看着笑嘻嘻接过她手中食盒的秦墨，才想到秦墨好像没送东西，那下次见面他会不会多挨几招？想到这，她没忍住掩嘴偷笑了一下，实在是秦墨捂着屁股在院中乱窜的模样太逗了。
骑马返程的路上，老前辈闻见一股子春盘面的味道，他下了马，掏钱买了一份。他这钱袋里，是秦墨两个月的月钱。昨晚把这钱给他的时候，秦墨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来是很舍不得自己走。老前辈心道：真是师傅的好徒儿啊~
用晚饭的时候是两个人，看书的时候是两个人，同床共枕话家常也是两个人，夏黍觉得自己的心要被欢喜填满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他们收到秦府的来信。
秦拂衣让夏黍坐到他身旁，展开信，两人挨在一起看。
信中说二房的秦如霜月底要成亲，让夏黍回之江喝喜酒。
夏黍他们是知道秦如霜要成亲的事情，这亲事前年就定下了，本来是选好明年二月的一个黄道吉日。看这信中所述，是因为男方家中祖父年迈体衰，如今突然来了场大病，怕是熬不过年底。按照朝廷的守孝制度，孙子要为父母要守孝三年，为祖父母守孝一年。其实再等一年也没什么，主要是男方祖父希望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见到嫡长孙成亲。
孝道，自古以来就是极为重要的。
在远古的传说中，五帝之一的舜，相传他的父亲瞽叟还有继母和异母弟弟象，多次想要害死他，在他修补谷仓时纵火烧他；掘井时，下土填井埋他。舜次次死里逃生，却没有嫉恨他们，仍旧对父亲恭顺，对弟弟慈爱。当时的部落首领是尧，他听说舜非常孝顺，又能让大象替他耕地，鸟儿为他除草，十分有才干。便将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他。后来舜登天子位后，仍旧对父亲恭恭敬敬，还把弟弟象封为诸侯。世人纷纷称赞他的孝行，后人还写了一首诗：“队队春耕象，纷纷耘草禽。嗣尧登宝位，孝感动天心。”
还有某朝的汉文帝刘恒，也是个有名的大孝子，他奉养母亲毫不懈怠。皇太后生病的三年里，他每天都会亲自为母亲煎药汤，每次都要自己先尝一口，同母亲一起吃苦。若是汤药太烫，等差不多了，自己尝着合适，才会端给母亲喝。批阅完奏章，就到母亲的床前守着。等母亲睡了，这才趴在床边阖眼睡一会儿。就这样，天下的百姓都知道皇帝是个仁孝之人，觉得他对母亲如此尽孝，对百姓也不会差。果然，他不仅废除了黥面、劓鼻、刖足等残忍的刑罚，生活还十分节俭。甚至在死前的遗诏里，都要求百姓只需守丧三日，陪葬品只用瓦器等。
虽然前者的孝行夏黍不敢苟同，但是后者，她还是很敬佩的。
所以这孝字一出，根本没法拒绝，尽管秦如霜嫁过去很快就要守孝一年。这守孝期间，不能参加科考，在职官员丁忧；不可以吃肉、饮酒、作乐；夫妻不能同房等。
而且天天粗茶淡饭，对于在秦家保护中长大的秦如霜来说，算是吃苦的了。再说秦如霜本就生得苗条，若是饿的更瘦了哪能行。虽说两人没怎么相处过，但同是女子，她性子也还不错，夏黍不免有点心疼她。
秦拂衣把信收好，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夏黍算了算时间：“最晚后日就得走了。”总不能刚刚好成亲那日到吧，而且她明日得收拾下回去的衣物。好在母亲信中说已经帮她备好了成亲要给得陪嫁首饰，不然自己还得赶着去置办，时间更紧。
秦拂衣本以为老前辈走了，夏黍便会只想着自己。他还想着下一个休沐日，两人可以在一起堆雪人。
夏黍见秦拂衣未言，而是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那里有丝丝凉意吹进来，这几日确实越发冷了。她拉起秦拂衣的手摸了摸，是温的。
秦拂衣大手一握，牵住了夏黍，两人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没有丝毫犹豫地站起身，一同走到了院中。
“今晚会下雪。”
“会的。”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两人依偎在一起，望着天空。雪并未落下，但足够了。
睡梦中，夏黍站在一片西瓜地里，她寻了个最甜的瓜，用手一敲，便开了。红色的果肉份外诱人，她掰下一块儿品尝，脆嫩汁多。
忽然，头上的烈日瞬间被厚实的云层覆盖，雪花漫天飞舞，瓜田被银色大地取代。
夏黍低头一看，就剩手上捧着的半个西瓜。她把西瓜放到雪地里，美滋滋的等着吃冰镇西瓜。
不对，下雪怎么会有西瓜。而且她身着中衣，在这冰天雪地中，竟觉得十分暖和。
是的，这是个梦，夏黍如是想。
下一秒，她从秦拂衣的颈窝中睁开眼睛，掀开盖在脸上的被子。
这是雪的味道？
她小心翼翼地起了身，轻轻打开门。
“下雪了。”
夏黍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中，耳侧传来郎君刚醒时特有的低沉沙哑，很吸引人。
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还是把秦拂衣吵醒了。把门关上，回身抱住他：“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刚刚怀里凉了。”秦拂衣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现在想跟你一起看雪。”
“嗯！”
两人共同见证的第三场初雪，依旧让他们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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