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今天是宁大哥进山的第五天，昨天下了一场大雨，还好夏黍把早两天晒干的茅草弄好，一捆捆垒在一起，弄成了好几个草垛，陈伯说这样弄，下面的茅草就不会被雨水打湿。

        前几天都是大太阳，又忙着割草翻地的，没屋顶睡觉也挺凉快，一时间就没去在意这个秃了的屋顶。这雨又来的很突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雨水哗啦啦的啪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顺便借着雨水洗了个澡。

        盖着茅草熬了一夜，日头就又上来了。

        她就去陈伯家借个了梯子，问下房顶怎么弄的，今天得赶紧把这屋顶搞搞，地上泥湿透了，踩起来粘糊糊的，可不能让宁大哥他们回来，也被雨淋了。然后热心村民陈伯和王阿婆就跟着来了，说要帮忙一起弄。夏黍太感动了，决定学会叉鱼，就给陈伯他们弄个五六条。

        这做屋顶横梁的木头，最好是用松树，要那种树心不空的，没有裂开的，不然很容易腐化蛀虫。然后把木头砍下来，去掉树皮，挖个地坑，把木头架在坑里，以锯末或者树叶起火，用生烟熏烤，这样就能防腐了。

        因为是临时赶工，屋顶的横梁支架所用的木头一时半会儿弄不出来。陈伯带着她去砍了些大大小小的竹子，用竹子先搭梁。这个竹子其实也得用火烤，水分太大容易蛀虫。但是一切先从简，挡个雨先。陈伯比照好尺寸，再一个个锯成需要的大小，她和王阿婆就根据陈伯划的位置，把衔接的洞挖出来。

        才弄了两根竹子，就听见一声吼：“小夏！！！！”

        后头紧接着的几声都是在喊她：

        “小夏~”

        “小夏”

        夏黍倏地抬头，高兴的跳起来挥着手“大壮！春香姐！刘大娘！桂花姐！宁大哥~”

        正是从山里出来的几人，一伙人走到门前。

        刘大娘和陈桂花跟陈伯打了个招呼，她们都是一个村的。接着宁大哥就跟陈伯王阿婆介绍了一下春香和大壮。

        王阿婆打趣道：“你小子之前怎么没说，什么时候娶的这么个俊媳妇嘞。”

        春香大壮回村的时候，陈伯他们已经离村了，所以没见过。

        宁大哥拉着春香姐的手，高大魁梧的汉子耳红面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春香莞尔一笑，问候道：“陈叔好~王婶子好~”，宁大贵一路上也跟大家说了村里的情况，春香一眼就知道这是他提到的陈叔夫妇。

        “诶，好好好~”王阿婆拉着春香的手拍了拍，陈伯朝宁大哥眨了下眼睛，轻轻拍了两下胸口，点点头。

        之后大家没有再多说，把带的东西都放到屋里，然后一起把屋□□一下，其他话留着晚上再细聊。

        人多力量大，用了半天就把屋□□好了。趁大伙儿休息，夏黍自告奋勇说要下厨款待大家，大壮指了指屋里地上的两只野鸡，是他出来的时候顺手打的。

        “不愧是我大壮哥！”夏黍称赞到，今天又是向大壮哥看齐的一天。

        众人看着小姑娘也挺乐呵的，几个人坐在门边闲话唠嗑，就等着看夏黍能折腾些什么来，反正他们啥都能吃，胃口都贼好。

        只见夏黍拿着锄头跑去后山竹林挖了几个笋回来，又提着两只野鸡去小河边宰杀了，她准备做个竹笋炖鸡。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质朴的烹饪方式：夏师傅，把鸡块和竹笋直接倒进锅中，起旺火翻炒，待竹笋的清香和鸡肉中的油脂香蔓延开来，夏师傅看准时机，把清冽的河水舀了进去，瞬间激发了食物的香气。

        蹲在灶边烧火的夏师傅，觉得这些还不够。喊了有多年烹饪经验的刘帮厨帮她看下火，便又跑了出去。

        原来，是她想起了附近有好几个鸟窝，里面应该有那么几颗蛋，果不其然。趁着鸟不在家，她毫不心软的把几个窝里的蛋都掏走了。顺手又在路上摘了些野阳荷，准备来道鸟蛋炒阳荷，吸溜~

        野鸡和甜竹笋都是山林间的美味，醇香的炖鸡没有添加任何调料，鲜香味十足。嫩滑的鸟蛋和鲜脆的野菜，让人胃口大增。要是能再来一张只有岁日才能吃到的糜子面饼就更好了。

        一众人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直夸夏黍有当厨子的天分。

        饭后陈伯夫妇就回家休憩了，几人也着手把山上带回来的一些东西归置好。在竹屋没弄好之前，大家都在刘大娘家先住着。刘大娘家有两个卧房，一张床只够睡两人，地上也只能打个一人的地铺。最后决定刘大娘和桂花睡一张，宁大哥和春香夏黍一张，大壮在堂屋，夏黍自告奋勇在房间打地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用干草垫着睡觉的，刘大娘说等大家把竹屋搞了，她就编几张新的草席睡。

        夏黍就把这几天割草种田的事情分享给大家，表示自己已经深得种田经了，又兴冲冲的带大伙儿去看她这几天翻的地，众人又是一番勉励，要是夏黍有尾巴，怕不是得翘到天上去，和那太阳并齐了。又把陈伯给她种籽和叉鱼的事情说了，大壮表示到时候竹屋弄完，就带她去摸鱼，把河里的鱼都端了。

        午时吃的多了，晚上大家也不饿，啃了点肉干，早早歇下了。从进山的危机与忐忑，到山中的布衣蔬食，都比不上如今的心安。

        后面几日大伙儿都在忙着盖竹屋，原先的蛀成那样，索性拆了。然后把地拓宽，弄成三座并排的小竹屋，这样大壮和夏黍就有自己的小家了。竹屋的搭建比土坯房要快，防腐处理，架构先搭出来，竹条弄成墙，盖上茅草顶。

        住进去的第一天就把夏黍高兴坏了，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导致第二天弄菜地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精气。不过看着这些种下去的小种籽，她觉得自己也重获了新生。

        之后的几个月里，只有三四户人家回来了，还有近半数多的村民没有消息。回来的村民们一起聚了一顿，想起了从前，伴随着泪水，掩埋过往的苦难，祈愿太平盛世，毕竟往后的日子还要继续。

        战火遗留下的千疮百孔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复，新帝体恤百姓困苦，减免一年赋税，并下诏明年开春之前，就把粮食种籽发放到大家的手里。并迁徙无业农民前往田地荒芜的地方耕种，朝廷会免费发放种籽、路费和耕牛，开垦土地者，则可减免三年税收。为了减轻农民负担，各地卫所的军士需主动屯田，战时作战，闲时种地。

        一切开始变好起来，年关将至。

        作为大靖朝的第一个新年，举国上下都很重视，要为之后的日子起个好头。镇上早早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他们一行人要去集市卖些野货，再买点过年的东西。

        大家一早就出发了，到镇上只需一个时辰，一路上只要遇见人，就会盯着他们看。

        几人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有好多摊子开卖了，卖汤水的、卖粗布的、卖菜的也有跟他们一样来卖野货的。

        当大壮把肩头扛着的大野猪丢在地上，一堆人都围了过来。这么大的野猪有多少见，看看这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就知道了。

        野猪皮厚，在山林活动自如，蛮劲大，拱死人事情都有。厉害的猎户也不过偶尔猎些落单的小野猪，像这只估摸着得有两百多斤，是宁大哥的头脑加上大壮的神力以及些许运气猎杀的，废了好一番功夫，就为了能过个好年。

        宁大哥还担着十来只野兔，二十多只野鸡，其余人都拿着些肉干和皮毛，场面还是很大的。

        收野货皮毛的胡叔，在一行人来了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们，连忙过来围观这大野猪，他们交易了很多次，大家都很熟悉了。夏黍把他们手里的皮毛都给了胡叔，几十张野兔皮只卖了三百文。

        胡叔还惦记着大野猪，这可是个新奇货，府城人就好这口，拉过去卖，一只四五十两多得是富商收。胡叔拉着宁大哥商量：这猪镇上也没几个消费的起，一斤斤卖得还不如一整只卖给他。

        这话说的很实在，就十五两银子卖给了胡叔。当然这个过程是他俩到角落商议的，钱也给的很隐秘，免得被歹人惦记着。众人就看着野猪被抬上了马车，又跑去胡叔的摊位上围观了，剩下了一些人在看野兔野鸡的，春香姐刘大娘桂花姐在卖。

        夏黍跟大壮和宁大哥站着跟胡叔聊天，她之前听胡叔说过些外头的事情，恨不得再听胡叔多说些新鲜的。

        收完野猪的胡叔可乐坏了，笑道：“收完这最后一批，等会儿我和几个伙计就要赶马回去了。”

        胡叔也是广信府人，不过他是永丰县人，那边人口比较多，离府城近。他经常到各镇集市收集野货皮毛，然后拿到府城去卖，特别是冬季，府城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虽经过战事，但仍有底蕴的这批人，冬日都会做好些裘衣呢。

        一听他要回去了，夏黍觉得自己的乐趣都少了。

        大壮笑着回道：“我看你这货收的不少，回去都能多喝两碗酒了，让小老弟羡慕的很！”

        “哈哈哈！！！”胡叔解下腰间的皮囊，“来，就请小老弟喝口新年酒！”

        “多谢胡兄，小弟就不客气了！”大壮饮了一口，“爽快！”

        把皮囊递回去，“胡兄定能发大财。”

        宁大哥也道了句：“胡兄喜乐安康。”

        夏黍也跟着：“这边给您拜个早年了！”

        目送胡叔远去，几个人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把剩下的野味都卖完了。今天赚了十六两七钱四分，十五两是白银，其余都是铜钱，老百姓平日用铜钱交易的多。

        大伙儿匆匆的在集市买了十斤糙米，一斤粗盐、两斤芝麻油，还二十斤黄豆面，原本夏黍想给大壮买点酒，逛了一圈这镇上还是没有卖。宁大哥说是粮食少，酒贵，这小镇上自然没什么人买，得去县城才有。府城倒是有几家大酒馆，酒类很多，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见没有什么好买的了，几人就赶着回去了，天色晚容易被打劫。回去的路上也是走的小道，凭着宁大哥的行军经验，成功甩掉了后面跟着的几个人。

        宁大哥和大壮自然打的过这些地痞流氓，就是嫌麻烦。

        回到村里，大家在宁大哥的小屋里分钱。野猪是大壮和宁大哥打的，大壮出主力，十两，宁大哥五两。兔皮是夏黍攒的，三百文归她。剩下野味的钱一千四百四十文，除去买东西的一百六十五文，还剩一千两百七十五文。

        宁大哥主张均分给大家，大家的心性是什么样的彼此都了解，不会昧钱。刘大娘说猎物都是他们打的，自己没做什么，不好意思要这个钱。

        春香说：“平日里都是在婶子家吃的，你和桂花做的事情也不少，你说我们现在这关系可比一家人还亲呢，婶子酒不要推辞了。”

        见大伙儿一致同意，就每人两百一十二文五厘。这还没到除夕呢，众人已经乐坏了。

        夏黍攥着自己的小金库，笑得跟二傻子一样。还去大壮那边摸了很久的银子，之前都没见过银子。大壮说要给她一两攒着，夏黍连忙推拒，直言自己早晚会赚到这个钱的。

        到了年三十这天，春香说要弄个兔肉火锅吃。

        这个火锅，是她以前当丫鬟的时候，主家过年都会弄这个。碳炉上面架一口小锅，倒入熬了一夜的高汤，把肉菜切好，放在盘子里。锅里沸腾了，想吃什么自己涮，她站在旁边伺候，光看着就留口水。

        夏黍听着真的流口水了，锅里放猪油，油热下姜片，把兔肉放进去翻炒，倒入水，再整点他们山里的野花椒，让这锅汤慢慢沸腾，差不多就撒点盐进去。然后又揉了两斤黄豆面，搓成饼，贴在锅边，特别香，夏黍的村子就这么吃的。

        大家就围着土灶涮火锅吃：

        “太香了，尝尝这个下水，绝了！”

        “这个笋也好鲜美啊~”

        “真不错！”

        “活了半辈子，第一次吃这么好吃！”

        “真香！”

        “明年过年还吃这个。”

        火锅成功征服了大家的味蕾，几个人吃着聊着，其乐融融。永平元年的冬日，他们饱食暖衣，再好不过了。

        夏黍希望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过得这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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